113 后宫:往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余容突闻恶讯, 反应不及, “你说什么?”
余卿瑜知道她听进去了,无意再重复一遍, 准备离开,她的宫女却气不过多嘴道:
“冷宫里那被褥和衣服还是我家小主托人好不容易送过去的,你们真是不识好人心。”
“桃莹, 不要多嘴, 走罢。”余卿瑜道。
竹文被呛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扶住余容的手臂。
“小主,我们快去找皇上吧!”
林羽泽知道余容的娘亲病重后, 自是不会阻拦, 还给了她一瓶上好的丹药, 宽慰她一定会没事的。
余容当即就启程出了宫。
余家在京城里也算是多年的世家,尤其是余容和余卿瑜的父亲余士忠, 在十五岁时就娶了周国公家的嫡小姐, 也就是余卿瑜的母亲,余府的主母。
余士忠年轻时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 早早就坐到了光禄少卿的位置,羡煞了多少同龄的少年。
可惜光禄少卿的位置, 一坐就坐了十五年。余士忠原本的光鲜,也如着位置般,坐烂了。
余府还在原来的老地方, 门前的街道上, 种着一颗榆钱树。快一年没回家了, 极为熟悉的地方在余容看着却多了一丝陌生。
门前原来那个旧迹斑斑的石狮子已经不见了,换上了新砌的石狮,气势轩昂更胜从前,石狮头上的卷鬃也多了几个。
随行的太监急匆匆扣响门环,不一会出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是余府的老管家。
“容姑娘?”官家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瞧错了,待看清了余容,才道:
“是我老糊涂了,现在该叫二小姐了才对,快里面请!”
余容没心情叙旧,问:“张叔,我娘她?”
张管家叹了口气,摇摇头。
余府的路她再熟悉不过,张叔去告知老爷夫人时,余容顾不得其他,疾步走去了曾经和母亲居住的偏房。
竹文险些没跟上吓了一跳,“小主,当心孩子!”
余容扶着竹文的手,脚步却没有丝毫减慢,推开偏房的门,却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门前的桌子上一抹已是厚厚得一层灰。
余容茫然失措的恐惧道:“我娘呢?”、
府里的丫鬟气喘吁吁的赶来,看到余容想唤姑娘已是于理不合,唤二小姐也不对,一时间竟呆看着余容说不出话来。
余容急道:“娘亲在哪里?”
丫鬟顾不得礼数胡乱喊道:“娘娘,二夫人早搬去侧苑居住了,老爷是外男不方便来见您,大夫人一会儿便到,您先随我来。”
几人急匆匆得又赶去侧苑,余府的侧苑修的清幽雅致,石径周围种着不少青竹。
这里以前一直空着,以大夫人的手段,余士忠多年来除了余容她娘,一房侧室都没有纳。
余容进了侧苑,心中酸楚,是因为她进了宫得了宠,他们才愿意让娘住在这里吗?
进了屋,余容的娘好端端的坐在梳妆台前,由婢女梳着发髻。余容顿时松了一口气,险些站不稳,手重重得扶着竹文才稳住身子。
“娘——!”满是孺慕之情,余容眼中已含了泪,明明生在高门望族,她却自小尝遍他人眼色,识遍人间冷暖,和娘在余府寄人篱下相依为命。
余府老夫人在世时,一直想要抱孙子,大夫人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个余卿瑜就再没有动静,那时要不是陆雅清肚子里怀着余容,早被赶出府去了。
可惜最后生下来也是个女儿,老夫人大失所望,小余容生了病都不给她请医生,不知陆雅清是怎么把她治好的。
陆雅清听到有人喊她,惊得回过头去,余容见她娘得模样,亦是愣在原地。
从她记事起,即使陆雅清从不施半点粉黛,她也觉得她娘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今日看见娘亲描了眉的样子,更觉得即使是自己,也比不上她娘亲半分。
陆雅清片刻的惊讶过后,就慈爱的笑起来,成熟的风韵不损她的美貌,可一窥年轻时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美人。
“娘还道见不到你了,上天还算垂怜。”陆雅清想要站起来,起身一半又失了力倒在椅子上。
看到这一幕,意识到不对的余容脸色一变,举步就要跑过去,竹文艰难得扶着她,拉着她的手臂让她慢些。
陆雅清看着余容隆起的腹部,片刻的失神后叹道:“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冒失。”
余容急道:“她们说娘生了重病,可是骗我的?”
陆雅清看余容水光闪烁的眼眸,虽有些残忍,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余容多希望她能摇摇头,不敢相信道:“怎么会?我进宫之前您还好好的!”
陆雅清眼中的神色透着倦意,回身看向屋外的天色,夕阳将天与云染成橘红的海洋,像盛宴结束之前,最后的热闹。
“我昏睡了几天了?”陆雅清突然问道:
余府的婢女道:“有十日了。”
轻叹了一口气,陆雅清道:“果然。”
余容心急如焚,陆雅清怕她急坏了身子,拍了拍她的背,“别急。”
“你们出去一下吧,我想和容儿单独谈谈。”
随行来的太监宫女和屋里的婢女都退下后,陆雅清拉着余容坐下,这时余容才发现,她娘脸上有着不合时宜的红润,和口脂下苍白的唇色极不相配。
“我寿数将尽——”
“娘!”随着陆雅清的每一句话,余容的脸色几乎就要褪下一层。
陆雅清安抚的拍拍她,接着说:
“人命皆有定数,娘以前从未对你说以前的事,是觉得没必要,既然你能回来,正好娘想与人说说年轻时候的事。”
陆雅清不是京城人士,在横跨本国疆域的长河以南所有郡县中,她是最受追捧得舞姬,在十多年前,她的名头就连京城的不少年轻男子都有所耳闻。
“盛郡府是南边最大的州府,那歌坊的头牌便是我。”陆雅清回忆着曾经的时光,缓缓说道。
余容瞪圆了眼睛,小时候娘说她是京城小户人家的女儿,外公外婆去的早,又没有别的亲戚,所以才在余府如此孤立无援。
“娘小的时候并不是盛郡府之人,而是出生在极南之地的一座于世隔绝的小村庄里。那里的许多风俗与这里不同。在那,两个人结为夫妇,便会立下契蛊,从此相守一生,同生共死。”
“后来官府的公子误入村庄,和村里的一位姑娘相恋,在村长的主持下,他们立了蛊契,姑娘和公子走了,没过多久,我们得知消息,姑娘不知道为何死了。”
陆雅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姑娘死了,那公子自然也活不了多久,昏迷了几日后便也跟着去了。”
“村里的人很是为他们可惜,却没想到会等来官府的兵马。”
冲天的火光刻在陆雅清的脑海中,她赖以生存的家园就这么没了,到处是拿着刀喊他们妖孽的士兵。侥幸逃出去的她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庆幸得,因为姣好的容颜,被人贩子盯上,被卖去了歌坊。
后来,她遇见了一个人,单纯如她,便误了终身
陆雅清摸了摸余容的头,“后面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是落了俗套的故事。”
“孩子,宫里那个人,待你好么?”现在陆雅清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余容了。
余容边哭边点头,泪珠子顺着脸颊跌落,她发现娘亲的手在迅速的变冷。
陆雅清的声音在渐渐转弱,无力得靠在椅子上,长久昏迷清醒过后的精神只是假象,如同落日最后的余晖,艳丽而短暂。
“宫里那么多女子,娘真的担心你。”
陆雅清一直不同意余容进宫,当时征召秀女时,只记了余卿瑜的名字,毕竟余容当时在余府,连庶女的名分都不配有,容儿怎么会进宫呢?
余容摇摇头,哽咽着道:“皇上对我很好,请娘放心。”
陆雅清视线慢慢模糊,她又看到了那人,他就站在门口等她。
她知道他另娶了别的女子,赌气不再见他。后来他去歌坊找她,她却托人骗他,称她已经被别人买走了。
她决定忘记他,可情蛊种在身上,又怎么可能忘了呢?
熬不住心中的相思,她千辛万苦又跑来京城找他,却稀里糊涂被人骗了,经历了种种,被余士忠夺了身子,最后只好嫁给他。
后来,她知道他每年都会回盛郡府,可一切都迟了,有时候在命运面前,连情蛊都无济于事。
只恨他英年早逝,害得她日子才见了起色,便要随着他一起去了。
但也好,她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像坟墓一般的余府了。
陆雅清艰难得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进余容的手中。
“拿着,本不想让这种东西再流传出”
陆雅清声音渐小,最后歪着头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余容蓦然惊醒,才想起来林羽泽给她的药,林羽泽信誓旦旦的说只要人没凉透都能救回来。
像是从林羽泽那获得了勇气,余容迅速掏出瓷瓶,颤抖着双手将药丸倒出,塞进陆雅清嘴里,果然入口即化。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屋外的众人再也等不住了,大夫人也脸色难看得在屋外守了一个时辰了。
竹文道:“小主身子本就不好,必须进去看看!”
由她领着,众人才敢擅自闯进了房门。
屋内,椅子上的陆雅清无声无息,一旁的余容低着头,竹文担惊呼道:
“小主!”
她大声一喊,余容才抬起脸来,脸色苍白至极,慢慢起身,余容一字一顿道:
“竹文,你看看娘她,可有醒了?”下一秒,不等竹文回应,余容身子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小主!”
皇宫内,箫锦雯独自一人坐在侧殿的石凳上,手臂往脸上一抹,将落下的眼泪拭掉。
淡淡的月光洒在无人的院落,初秋的风都带了几分冷清和寂寥。箫锦雯望着悬在天幕上的明月,越发思念起家乡来。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独自哭了好久,箫锦雯恨恨得道:
“欺人太甚!你们给我等着,女皇帝又怎样,等我夺得宠爱,当上皇后,这群小贱人都给我跪着唱征服!”
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画着,萧锦雯心中默默算计。她势单力薄,父亲的职位虽然不低,但也不高,对她没什么帮助。
她需要找一个靠山。
宫里如今最得势的几个人,皇后虽不得宠,但有子嗣,虽是个公主,不过既然有女皇帝,想来不是什么劣势,算是后位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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