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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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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梧闻言回道“好。”

    他只好重新起身,正欲跟灼凰说话,他却忽地闭了嘴。

    青梧想了片刻,随即施展神境,下一瞬,出现在灼凰房间外。

    他看得见,屋里的灼凰调息未醒,便未着急进去,而是伸手扣了扣门。

    屋里的灼凰听见敲门声,不解睁眼,正见师尊长身立于门外。

    青梧猝不及防的闯入她的眼中,灼凰立时便想起昨夜那一瞬的亲密接触,忽觉一股热浪直往丹田而去,跟着便觉身下有些黏腻。

    灼凰“”

    这肉身凡胎,还真是经不住半点诱惑。

    但好在,她昨晚已重新巩固了一遍无情道心法,她敢保证,她心间已无半点心猿。

    至于身子这反应,毕竟肉身凡胎,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坦然接受吧。

    念及此,灼凰抬手起身下榻的同时,抬手挥出一道灵气,帮青梧开了门。

    青梧见门开,抬脚走了进去,在正堂屏风外等候。不多时,灼凰便从屏风后的门内走了出来,看向他问道“师尊,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有事”

    除了合欢宗那日师尊送她回房,还有昨日她带他回来,师尊少说也有好几年没踏足过她的房间。

    青梧目光落在她的脸庞上,唇边不自觉含笑,回道“嗯,掌门叫我们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师尊确实是比之前表情丰富了,灼凰盈盈行至他的身边,对他道“那你叫一声便是,亲自过来多麻烦。”

    青梧脱口而出道“就是想来。”

    正欲继续向外走的灼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一丝不解。师尊这话说得

    青梧垂眸望着她,想起识海中合欢道典籍里的话,平时聊天,最好多些似是而非的暧昧到底还是干了。

    左右他得撩动她的心,也会抹去她的记忆,他也不必太藏着掖着。

    师徒二人坦然对视片刻,灼凰淡淡移开目光,继续往外走去,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愧疚了”

    万没想到她会这么想,青梧跟上她的脚步,对她道“有些”

    灼凰闻言,转头看向青梧,冲他抿唇一笑,神色间充满神性的光辉,安慰道“师尊,其实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自是要做最优选择,而且你很快,我都没感觉到什么。”

    青梧“”

    青梧万没想到她是这么安慰的,修长的手指,不禁捏紧了袖口衣缘,连身子都有些僵硬。

    “呵”半晌后,青梧笑开,也不知是气还是无奈。

    灼凰已入了阅微庐庭院,闻声不解,再次转头,却见师尊笑得挺开心。

    灼凰师尊笑起来当真叫人移不开眼,尤其他平日笑得极少,偶尔见到,更瞧着稀罕。灼凰不由亦笑,跟着侧头对他道“你不愧疚了吧”

    都说女子头一回会疼,但她也没疼,就是那一下有点撑胀,

    跟着他就走了,确实没什么感觉。

    青梧敛了笑意,缓步行至灼凰面前,微微俯身,平视她的眼睛,解释道“我不快。”

    一张如此动人心神的俊脸,此刻这般平视着她,灼凰只觉眼睛都要被他夺了,她强撑着淡定,对他道“确实很快。”

    师尊确实比从前英俊不少,从前固然好看,但没现在这勾人心魄的感觉。

    青梧忽觉和她这般逗乐也挺有意思,缓而眨眼,跟着道“不快。”

    是很快啊灼凰眼神微有些飘,她总觉得师尊,和从前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但他修为未变,缓步朝她走来时,姿态一如从前,但就是感觉,和以往有些不同。

    青梧见她犯迷糊,眼神都在瞟,便重新直起身子,唇边划过一丝笑意,对她道“走吧。”

    灼凰点头跟上,走在他身侧,问道“师尊,你中的媚术真的解干净了”

    青梧正欲点头,但想了想,自己往后的做法,可能会引起她的疑心,而这恰好是个极好的借口,便道“大体是解了,但中术时日颇久,有些入了气海,不过已经无碍,随着调息日渐长,自会解干净。”

    说罢,青梧跟着道“神思多少还是受其影响,解净之前,我若言行不当,多见谅。”

    “哦”灼凰笑着应下,难怪觉得他和从前有些许不同,原是那媚术入了气海,神思受困,想来过些时日就好了。

    念及此,灼凰大方宽慰道“我自是不在意,在一起这么多年,咱们什么事没经历过,区区媚术,算不得什么。”

    她转头看向青梧,跟着提醒道“不过师尊你仔细些,别在旁人跟前露出马脚,否则会有损你的声名。”

    无情道第一人青梧仙尊中了媚术,这话若是传出去,师尊得被人编排成什么样子,尤其以他的地位,整个仙界怕是都会蒙羞。

    青梧点头,郑重答应“放心。”

    说话间,师徒二人已出了阅微庐,一同以神境前往掌门殿。

    掌门殿中,掌门青松正伏案处理文书,见师徒二人到来,他起身走下台阶,来到师徒二人面前。

    青梧和灼凰各自抬手行礼。

    “掌门师兄。”

    “掌门师伯。”

    青松掌门自是也抬手回礼,他虽与青梧乃同门师兄弟,但青梧身在无情道,对他实无同门情义可言,他便无需寒暄,单刀直入道

    “东洲有个不足百人的小宗门,玉衡宗,愿海被盗,三百余座仙墓,一夜被掘,所有前辈仙骨下落不明,现场并无妖气。玉衡宗探查多日毫无线索,今晨上报无妄宗。这等怪事我执掌无妄宗千余年从未听闻,此事蹊跷,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请二位亲自走一趟。”

    青梧闻言眉微蹙,灼凰抬眼看向青松,不解道“愿海乃身陨仙君长眠之地。我等肉身凡胎,死后气海消散,同凡人无异,法器亦变回凡器,偷盗尸骨,是何目的”

    青松摇头,亦是不知。

    青梧对青松道

    “此事蹊跷,我二人这便前往。”

    青梧跟着对青松道“我需带梅挽庭同去,此人心机诡谲,留在我身边较为稳妥。”

    经此一事,他确实是不敢不带梅挽庭。

    灼凰看了青梧一眼,但并未多言。

    青松对青梧所言从无异议,他所做的选择,必然是最优之解,欣然点头同意“你决定便好。”

    说罢,青松跟着对青梧道“妖界狮岭已送来函帖,各宗门皆已陆续前往西洲,准备丰亨之盟。咱们无妄宗,便等你二人回来,再启程前往,参会丰亨之盟。”

    青梧“嗯”了一声,对灼凰道“先回栖梧峰。”

    说罢,师徒二人告别青松,再次回到栖梧峰。

    师徒二人站在阅微庐院中,青梧抬手,撤了罩在自己房间上的金刚界,不多时,便见梅挽庭抻着懒腰,从他房中走了出来,顺圣色的长袍在晨光下煜煜夺目。

    梅挽庭一出来,目光便落在灼凰面上,眼底闪过一丝憧憬,随即放下手,叫自己看起来正经些,但脸上仍旧扬着笑意,对灼凰道“灼凰仙尊,好久不见。”

    灼凰上下打量他一眼,转头对青梧道“师尊,要带他吗”

    随即灼凰扣住青梧的小臂,捏了捏,跟着垫脚便往他耳边凑,见她有话要说,青梧亦配合侧身,灼凰在他耳边低声道“总觉此人诡谲不定,若带在身边,是否会生出事端”

    青梧感受着耳畔她口中温热的气息,他顺势侧头,侧脸几乎同灼凰相贴,在她耳侧安抚道“留他在无妄宗风险更大,且带着吧,我在,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灼凰点头“成吧。”师尊这么做必是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灼凰松开了青梧手臂,看向梅挽庭,梅挽庭无视青梧,直接走到灼凰面前,行礼对她道“灼凰仙尊。”跟着便顺势站去了灼凰身边。

    青梧蹙眉,垂眸看向梅挽庭,神色有些寒,梅挽庭全装不见,只向灼凰问道“灼凰仙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灼凰瞥了梅挽庭一眼,道“去玉衡宗。”

    梅挽庭直接朝她抬臂,笑得像个乖巧的弟弟,讨好道“那你带我。”

    青梧眸中神色愈寒,但梅挽庭却全当不见,似乎也不怕刺激的青梧不渝道心再生反噬。

    灼凰打量梅挽庭两眼,有些奇怪于他的热情,但念及不好再浪费时间,便伸手扣住他伸过来的小臂,以神境带他离开。

    二人已消失在身侧,青梧深吸一口气,前往玉衡宗。

    等青梧出现在玉衡宗山门处时,灼凰同梅挽庭已经抵达,青梧上前一步,走到了二人中间,不动声色的将梅挽庭挤了出去,梅挽庭不屑的横了青梧一眼,青梧对灼凰道“我们进去吧。”

    三人一同朝玉衡宗山门内走去。

    玉衡宗乃东洲一个不足五千年的小宗门,至今没出过修得无情道心之人,如今修为最高的,便是一位只有天眼通的仙师,如今任玉衡宗掌门。

    青松掌门已灵力传音,通知他们青梧和灼凰会到,玉衡宗掌门萧山,早已带人等候在山门处。

    见青梧同灼凰一道入山门,萧山齐率玉衡宗诸仙众,单膝落地行礼“拜见青梧仙尊,拜见灼凰仙尊。”

    灼凰笑言“萧山掌门见外,请起。”

    萧山依言起身,众弟子这也才起身,目光不住的往青梧和灼凰身上瞟,这二位绝世的风采,当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

    萧山侧身礼让,将他们往里边请,说道“二位仙尊,掌门殿入座。”

    青梧直言道“不必了,带我们去愿海就好。”

    萧山跟无情道的人打过交道,知他们宛如会呼吸的死物,任何人情交往用在他们身上无异于对牛弹琴。

    念及此,萧山没在坚持,从一旁的一众仙众中,伸手唤来一名女仙君。

    女仙君依言上前,灼凰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位女仙君约莫同她入仙道时的年岁相当,但她的眉宇间,似是蒙着一层阴翳,瞧起来颇有些沧桑。

    女仙君朝师徒二人施礼,萧山对青梧和灼凰介绍道“这位是我玉衡宗烟幂仙君,乃上任掌门三玄仙长之妻,她常年守在愿海,接下来会由她带二位仙尊前去。我等探查六日未见任何线索,此番便劳烦二位仙尊了。”

    烟幂仙君对青梧和灼凰道“二位仙尊这边请。”

    说着,烟幂朝山门外走去,青梧灼凰以及梅挽庭三人紧随其后。

    出了山门,烟幂随即御风而起,往右侧一处山林间飞去,青梧同灼凰便也没有使用神境,跟着御风过去。

    四人最后在密林深处一个牌坊前停下,牌坊上上书三个大字“愿海堂”。

    仙界各宗门,凡埋葬已逝仙君之地,皆唤作愿海堂,此名据说在正法时代时便已使用,埋骨之地为何称之为愿海堂,现在的他们都不知晓。

    烟幂在牌坊前停下,抬手结印,以灵力覆盖牌坊,不多时,那牌坊处,便出现一面水镜,烟幂转身看向三人,道“二位仙尊,门开了,我带路。”

    说罢,烟幂转身便进了牌坊处的水镜中,三人紧随其后。

    入了愿海堂,灼凰便觉眼前光线暗了下来,跟着一阵阴风袭来,周围温度骤降,叫人感觉甚为不适。

    她抬眼望去,发觉玉衡宗愿海堂设在一处树木极为茂盛的密林间,树木之粗壮茂密,遮得整个愿海堂几乎密不透光。

    墓碑少说也立了三百多个。但眼下,这些墓碑七零八落,而坟都被掘了,只剩下一座座空空的坟墓,不见一副尸骨。

    梅挽庭看着这等景象,不由咽了口吐沫,悄无声息的往青梧和灼凰身后挪了挪,更贴近灼凰那边。

    青梧周身的灵气,如海般的从脚下铺开,很快覆盖了愿海堂每个角落,细细密密,一处都未放过。

    半晌后,青梧收回灵气,对灼凰道“确实没有妖气。”

    灼凰看向烟幂,问道“烟幂仙君,玉衡宗愿海堂,一直是由你看守吗”

    烟幂点头“回灼凰仙尊的话,正是。”

    灼凰复又问道“愿海堂尸骨被盗的时候,你人哪儿”

    趁灼凰问话的间隙,青梧悄然结印,辅以灵气,打开了能见阴魂的阴眼。他本是二境见生天眼,本不需要,但眼下修为退转,他暂不能叫任何人发觉。

    烟幂看向愿海堂中间一座地下墓室,对灼凰道“玉衡宗历代掌门的墓地,就在那地下墓室中,我的夫君乃上一任玉衡宗掌门,两百年前在同妖界的征战中身陨道消,之后我便一直在地下墓室中守墓,顺道看护愿海堂。案发时,我就在那里。”

    原是先掌门遗孀,灼凰继续问道“六日前案发,将你那夜的所见所闻,都说来听听。”

    烟幂点头,对青梧和灼凰道“辰时我如往常一般,打扫墓地,之后便回了地下墓室打坐修行,夜里也未曾听闻任何声响,晨起时,所有尸骨便都不见了。”

    烟幂眉宇间漫过一丝愁意,眼里隐含泪意,道“我一直在地下墓室,便是连历代掌门的尸骨都于一夜间消失不见,我的夫君亦在其中。”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青梧,忽地开口向烟幂问道“你呢身体可有异样”

    烟幂摇头“全无异样,同往常般打坐调息,气海无碍,识海亦无碍。”

    青梧和灼凰不由相识一眼,青梧蹙眉道“竟然不曾惊动烟幂仙君,她也未中半点法术,还能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挖空一宗愿海堂。此人要这么多尸骨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灼凰冲青梧摇摇头,随后对烟幂道“带我们去地下墓室瞧瞧。”

    “嗯。”烟幂点头,带着三人往地下墓室而去,梅挽庭紧紧跟在灼凰身边,一步都不敢落下。

    来到地下墓室入口,四人顺着长长的台阶往下走去,越往下,阴寒之感愈甚。

    楼梯一直延伸到地下三丈之深的地方,很快,灼凰等三人便在楼梯尽头,见到地下墓室的墓门。

    这墓门足有一丈高,同她所想的大气石门倒是不同。这墓门是以砖垒成,而且不知是什么时代留下的工艺,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砖与砖之间竟然没有粘合物。

    墓门顶层四块砖上,绘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下便是一个小型的玉衡宗山门,同他们来时所见极像。灼凰知道,这代表阳门,乃墓主生前居处的大门,人间亦有此等习俗。

    再往下的砖上,绘有托山力士,托山力士下,又是砖石搭建的一处小型墓门,此为阴门,乃墓主阴宅之门。

    阴门之下,便是墓道拱形的大门。

    青梧眼睛看向门内,正见丝丝缕缕的阴气在墓室中流转,他抬手,给灼凰护上一层金刚界。

    灼凰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青梧,青梧对她道“阴气盛,护你。”

    而后青梧对她道“跟在我身后。”

    说着,青梧率先同烟幂进了墓门,灼凰愣了愣,青梧走出去好几步,这才紧着跟上。

    自

    合欢宗回来之后,师尊似是对她的关怀变多了。以前虽偶尔也会照顾她,但都是出于他做师尊的责任,且一旦遇上更要紧的事,他便会优先照顾其他,不会管她,更不会这么细致。

    进了墓室中,甬道幽长,几人静静跟在烟幂身后走着。

    半晌后,绕进一间墓室,灼凰抬头的瞬间,忽见一张凶恶瞪目的异兽怪脸闯入眼帘,正欲定神去看,怎知就在这时,耳畔梅挽庭忽地“啊”的一声惊叫。

    灼凰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凌厉的灵气蓬勃而起,悲天已下意识出袖,青梧感觉到,忙转身,一把按住灼凰结印的手,宽慰道“别怕只是镇墓兽。”

    灼凰这才定睛去看,这才发现,果然是只石雕的巨大镇墓兽,静静伫立在眼前。

    悲天回袖的同时,她转身便一巴掌扇在梅挽庭肩上,斥道“瞎叫唤什么”给她吓一跳。

    梅挽庭委屈的揉揉肩头,对灼凰撇嘴道“我、我害怕嘛。”

    灼凰没好气道“你是个仙,你怕鬼作甚”

    说罢,她横了梅挽庭一眼,然后凑去了青梧身边,悄悄拽拽他的衣袖,传音道“师尊你别离我太远。”

    青梧诧异挑眉,好奇问道“你也怕呀”

    灼凰讪讪笑笑,跟着道“这要真有鬼界众生出来,我能叫他再死一次。但这不没出来嘛,才会控制不住瞎想,呵呵”

    青梧失笑,干脆抬手,双手捏住灼凰的肩头,将她护在臂弯里,这才道“走吧。”

    灼凰复又愣了下,侧头看看青梧。

    梅挽庭却在这时凑到青梧另一侧,眼巴巴的望着他,对他道“要不仙尊你也搂我一下”

    青梧垂眸看他,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梅挽庭没好气的白了青梧一眼,这人真的过河拆桥,死没良心他紧走两步,走到了师徒二人前头,烟幂的后头,坚决不要走两头。

    一路上,灼凰眼睛不住往青梧那侧瞟,不得不说,不知是否是那媚术入气海的影响,师尊近些时日,性子倒是柔和多了,不似之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是是不是对她太好了些

    灼凰不自觉看了看他扶着自己的肩头的手,却发现他两手虽都捏着她的肩,但是身体却并未同她挨在一起,颇为守礼。

    灼凰眨巴眨巴眼睛,许是她想多了,师尊应当就是单纯照顾她的心情。

    三人一路跟着烟幂,往墓室深处走去。

    一路上他们路过好几间阴宅,灼凰发现,这些阴宅似乎都是按照各掌门生前的房间所布置,唯一的差别是,所有东西,全部颠倒,设在天花板上,想来是阴阳颠倒之意。

    共走过五个房间,六条甬道,他们三人方才跟着烟幂来到最后停放棺椁的主墓室。

    一进主墓室,光线倒是亮堂多了,四壁上点着鲛油长明灯,温度也比甬道和前几个房间稍微高一些。

    主墓室很宽敞,修建的也很豪华,四面壁上浮雕精致,五个棺

    椁都齐齐停放在石台上,但都已被打开,里面的尸骨不翼而飞。

    青梧这才松开了灼凰的肩膀,灼凰看向烟幂,问道“你平日在何处调息”

    烟幂指了指主墓室门左侧的角落,那里摆着一张罗汉床,烟幂道“就是那里。”

    灼凰蹙眉道“这么近的距离,五个棺椁被开,你竟是毫无所觉”

    烟幂点头,眉宇间愁意愈甚“确实是我失职,但是出事当晚,我当真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觉察到。”

    青梧在主墓室中四处查看,一边铺开灵气,一边问道“玉衡宗愿海堂的大门,可是需要宗门内人的灵气才能打开”

    烟幂点头“正是。”

    青梧跟着问道“这六日你们查探愿海堂,可有有人夹带尸身离开的可能”

    烟幂回道“青梧仙尊放心,愿海堂所设结界,不可能有一具尸骨被带离。玉衡宗上下敢保证,所有尸骨,定是还在愿海堂中,只是不知去了何处。”

    青梧了然点头,不再回应,走到五个棺椁前,挨个查看。灼凰亦来到青梧身边,同他一道探查。

    五个棺椁中,除了尸身消失不见,棺木,以及所有陪葬都在,包括诸位掌门生前的本命法器,只盗尸骨,究竟是为何呢

    而就在这时,青梧耳尖微动,听到一声叹息,他不由看向最右边的那个棺椁,忙上前两步,走到那个棺椁前细听。

    灼凰见此,跟着青梧过去,问道“师尊你发现了什么”

    青梧问道“你没听到叹气声”

    灼凰摇头“没有。”

    灼凰眼里闪过警觉,对青梧道“师尊,你乃二境闻生天耳,你能听到我却没听到的,怕是来自鬼界众生。声音从何处传来”

    青梧指了指第五个棺椁“下面。”

    灼凰看向烟幂,问道“这棺椁之下,还设有什么”

    烟幂眼露迷茫,回道“我在此地两百年,从不知这下头还有空间,玉衡宗典籍内亦未曾记载过。”

    玉衡宗虽只有五千年,但这五千年来时移世易,他们这一代人,确实不知这下头还有空间。

    青梧抬手结印,周身围绕的灵气很快包裹了第五个棺椁,随即传来巨石挪动的轰隆巨响,第五个棺椁,便从原本的位置上移开。

    可待棺椁移开之后,地面上却什么也没有,并未出现他们所想的地道。

    梅挽庭见此上前,爬在地上,附耳贴地,手上运起灵气,用力敲了几下地面,随后对青梧和灼凰道“实的,没有空间。”

    青梧和灼凰不由相视一眼,眼露疑惑,梅挽庭亦从地上爬了起来。

    恰于此时,青梧忽又听到叹息之声,竟还是从被他移开的第五个棺椁内传出。

    青梧蹙眉,再次走回第五个棺椁旁,他看向烟幂,问道“这个棺椁,是哪位前辈的”

    烟幂眼露哀色,对他道“我夫君,三玄。”

    青梧这次将注意

    力都放在了棺椁内,仔细查看。他看了半晌,未见异样,随后抬手运起灵气,将棺椁内的棺材移了出来。

    棺材离开棺椁的瞬间,四人皆不由一惊,只见棺椁底部,居然有一处石刻,不是字,而是一个他们看不懂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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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幂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她呼吸微有些急促,一下扒上了棺椁边缘,诧异道“我夫君的棺椁中,为何会有一处石刻”

    剩下三人都看向她,灼凰问道“这不是你夫君的棺椁吗他下葬的时候,没有这个石刻”

    烟幂连忙摇头,斩钉截铁道“没有”

    青梧抬手,灵气自他指尖飘向石刻,不多时,那石刻表面出现水镜之象,青梧道“进去看看许是就知道了。”

    而就在这时,梅挽庭道“我、我不下去成吗”

    青梧懒得搭理他,抬手一道金刚界,便将梅挽庭困在了主墓室里。梅挽庭这次倒是没有叫嚣,反而松了口气般瘫坐在了地上。天下第一的金刚界,就是最安全的他就在里头呆着,哪儿也不去

    青梧和灼凰相视一眼,一道进了那处石刻,烟幂也没留下,跟着他们一道下去。

    进了石刻,师徒二人便发觉自己站着一处极窄的台阶上,周围一片漆黑。

    青梧抬手放开周身灵气去探,却发觉周围竟是一片虚空,什么也没有,且无边无界,他的灵气始终没有探到边缘。

    青梧不由皱眉,对灼凰道“此地虚空甚大,我的灵气探不到头。”

    灼凰闻言蹙眉“连你的灵气都探不到头那留下此方石刻的人,修为岂非在你之上”

    青梧眉心蹙得愈发深,灼凰忙转头看向烟幂,再次确认道“三玄仙长,是两百年前故去的且下葬时没有这个石刻”

    烟幂点头“是。”

    她的师尊乃是近一百五十年来三界第一人,这棺椁中的石刻,又是近两百年间所留,那留下石刻修为明显比师尊还强的人,会是谁

    青梧见着楼梯极为狭窄,此地又如此怪异,他着实担心灼凰,转头朝她伸手“你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走。”

    灼凰站在台阶之上,不由低头看向青梧,同他四目相接的瞬间,她从他眼底看到真切的担忧。

    这一瞬间,灼凰仿佛看到当年魏大人的眼睛,仙尊青梧何曾这般真切的忧心过她

    她有一瞬的失神,眸光微颤,跟着她下意识抬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了青梧掌心中。

    被师尊握住手的同时,灼凰的心莫名一紧,那种不舍松开的感觉再复传来,她指尖微收,同时握住了青梧的手。

    灼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青梧身边,仰头看向他,凝视着他的眼睛。她好想再看一次同魏大人相同的眼神。

    青梧自是看到了她在他脸上探寻的神色,他不知她在找什么,只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灼凰凝望着他的眼睛,唇边出现满意的笑意,跟着点头“嗯。”

    青梧见她不再惧

    怕,便紧握着她的手,一道走下楼梯,走了几步,灼凰忽然向他传音,语气含着些许高兴,道“师父,你道心境界退转后,我好想又看见以前的你了。”

    听她唤师父,而不是师尊,青梧的心一颤,转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哀色,但又有些庆幸。庆幸她即便修了无情道,仍旧记得以前的自己,仍旧会为那个凡人而感到高兴。

    青梧收回目光,问道“以前的我人间吗”

    “嗯。”灼凰点头,跟着道“其实一直这样也挺好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些难以遗忘的东西,即便她如今身处无情道,但那十年的光阴,在她心里,永远独占一席之地。

    话说罢,灼凰才觉出不对,忙找补道“当然师尊只是暂时的道心境界退转,无论如何,还是要继续修行的,我随便说说罢了。”

    青梧听着她的话,状似玩笑般道“那魏大人和青梧仙尊,你更希望陪在你身边的是谁”

    自是魏大人灼凰心间斩钉截铁的给了自己答案,但她也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但好在,现在的她,也根本不在意青梧仙尊对她是否态度冷漠。

    灼凰低眉笑道“不都是你吗都一样的。”

    青梧正欲追问答案,他们身后的烟幂却在此时开口,她看着二人相牵的手,说道“三百年前,我的夫君,也是我的师父。”

    青梧和灼凰诧异转头,看向烟幂,烟幂不知何时眼中已含泪水,冲他们抿唇一笑,道“二位仙尊身在无情道,想来不明白我此时看着二位的心情。五百年前,我只是人间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我带着一群孩子乞讨,尽我所能的庇护他们。二十二岁那年,我被一户人家绑进了大宅院里,说我虽然是个乞丐,但是样貌尚佳,可以跟他们的傻儿子婚配,为他们绵延子嗣。我不愿意,便投了井,是师父前来救下了我。”

    烟幂的泪水愈发的多,但唇边却满是幸福的笑意,仿佛那时的时光,只是想起来,便都格外美好。

    她继续道“师父说我虽身陷囹圄,但有一颗救济他人的心。他说我有为仙的功德,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步入仙道。我当然愿意,我便跟着他来了玉衡宗,方知他是玉衡宗掌门。此后的两百年间,他教我读书识字,教我修行功法,教我为仙之道”

    听着烟幂说起这些往事,灼凰不自觉看向青梧。她十岁那年,从爹娘尸身下爬出来,听娘亲的话去找被囚北境的魏大人,恳求他带自己回故国。之后也是他收留了自己,管她衣食,教她六艺,护她于羽翼之下

    灼凰再次看向烟幂,不禁问道“后来呢他如何成了你的夫君”

    烟幂垂眸,对他们道“其实从师父救下我的那天起,我心里便再也容不下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了。”

    青梧想起灼凰,不由失笑,可惜他和灼凰遇见时,她才十岁,他也不过十八,他们彼此都不可能对对方有多余的念头,倒是错过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大好机会。

    烟幂似是不想再细说下去,只草草道

    “做他徒弟两百年后,我们意外有了一次夫妻之实,师父说不能叫我名节受损,便明媒正娶了我,自此成了我的夫君。可惜好景不长,不过一百年,他便身陨在了战场上。这两百年间,我一直守在他的棺椁旁,一直陪着他。”

    灼凰心头一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目光匆匆从青梧面上瞥过。

    有了夫妻之实,师父便成了夫君

    那她和师尊那天晚上,虽然很快,但算不算也是有了夫妻之实所以如果他们不修无情道,师尊也合该做她的夫君对不对

    灼凰满脑子胡思乱想,三玄娶烟幂,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所以明媒正娶。那她的师尊,怎么事后什么也没跟她说

    灼凰蹙眉半晌,但很快便想明了缘由,三玄娶烟幂,除了要负责,还有爱,但是师尊没有,她也没有。她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师尊也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烟幂见二人神色平静,不由自嘲一笑,道“二位仙尊不入凡俗,想来懒得听我这等儿女情长的往事。辛苦二位仙尊听我胡说了,咱们还是紧着正事办吧。”

    三人继续往前走去,而灼凰和青梧,却仿佛被点破了什么一般,许久没有再传音说话。

    安静了不知多久,灼凰忽觉师尊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更紧了些,他的传音同时再至耳畔,他道“其实,我也可以像三玄一样。”

    灼凰心头蓦然一紧,目光转向青梧,正见他看着脚下的路,只唇微抿,喉结亦在浮动。

    灼凰凝视他片刻,眼前忽然出现三百二十四年的画面,刚入无妄宗时,她重复了无数遍无情道心法,却始终修不出无情道心。

    有天夜里,本该安静的无妄宗,忽地响起仙乐祝颂,跟着便听门外无数人奔走相告“青梧无情道心成了”“咱们无妄宗又多了一个无情道”

    纵然如今她已入无情道,可至今仍记得那夜独自在寮房里,心如刀割的感觉。

    灼凰坦然抿唇一笑,对青梧道“师尊说什么呢你不必对我负责,我也无需你负责。由我帮你解术,是最优选择,不是吗咱们师徒,继续好好修行便是了。”

    青梧眉眼微垂,跟着问道“如果我们当年没修无情道的话,你愿意吗让我做你的夫君。”

    灼凰诧异看向青梧,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这句话,竟是从她师尊嘴里说出来的

    灼凰的目光久久定格在青梧的侧脸上,全然忘了自己尚身处何等凶险的境地。

    师尊夫君

    若他们不曾修无情道,他便还是当年人间那个温润如玉的魏大人灼凰的气息有一瞬急促,脑海中全然是他修无情道前的样子,那时的他她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灼凰不禁自问,若是这般的如果,她愿意吗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走在他们身后的烟幂忽地一声惊叫“啊”

    青梧和灼凰立时回头,却见烟幂已掉下台阶,往虚空的深渊里坠去。

    青梧即刻松开灼凰的手,一道金刚界落在她的身边,匆匆在她耳边道“你护好自己”

    说罢,青梧便纵身跳入虚空,运起灵气,朝下坠的烟幂追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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