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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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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金簪

    ◎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两人说不到一起去, 对饮自然也不畅快。

    长公主露出疲色的时候,裴时清抬眸看向湖心亭。

    棠梨轻轻朝他点点头。

    于是裴时清适时开口:“殿下,画已作完, 可以下船观赏了。”

    长公主斜斜撑着身子倚靠在船边,懒懒嗯了一声。

    小厮机灵地摇动船桨,游船朝着湖心亭幽幽荡去。

    然而变故突生,长公主头上斜插的一支百凤缠枝金簪忽地滑落, 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长公主惊呼一声,竟不管不顾就扑向水面去捞金簪!

    然而裴时清速度比她更快, 他从后面拽了一把长公主, 长臂一展,大半个身子都浸入水中,往水下一探!

    游船疯狂摇晃起来, 长公主却扒在船沿边, 死死盯着水下!

    小厮都快哭了, 他努力稳住船身, “殿下,大人!小心些……”

    所幸裴时清很快得手, 他抓着船沿,险之又险直起身子。

    长公主脸色惨白看着他兔起鹘落, 从水中捞出了那支金簪。

    她也顾不得裴时清袖袍上还滴着水, 忙捱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金簪, 仔细检查。

    裴时清拧着袖袍上的水, 淡淡问:“可有损坏。”

    长公主细细看了一遍, 才拢着金簪对他摇头, 语气是过度紧张后的疲惫:“谢过裴大人。”

    棠梨站在湖心亭目睹了这场意外, 紧张得唇色都泛起了白。

    待到游船靠岸,棠梨连忙迎过去:“殿下,先生,你们可有碍?”

    长公主摆摆手。

    经此一遭,她也没心情赏画了,只吩咐人给棠梨打赏了一小盒珠宝,便由丫鬟扶着匆匆退下了。

    青骊候在公主府外的马车上,眼见两人出来了,连忙迎上去。

    她见裴时清的衣裳是湿的,蹙起眉头忧心道:“裴大人这是怎么了?”

    棠梨解释道:“长公主的东西落入湖中,裴先生帮忙打捞,这才弄湿了衣裳。”

    青骊连忙叫来息邪:“快给你们大人找身干衣裳换上,天气还凉着,湿衣伤身。”

    息邪也没想到只是进了一趟公主府,怎么自家公子便弄湿了衣裳。

    他连忙招呼裴时清:“公子,先去马车上换身衣裳。”

    裴时清在马车上换衣裳的间隙,息邪奇怪问道:“棠姑娘,长公主的东西落入湖中,怎么会让我们公子去捞?”

    说起来此事都是因棠梨而起,她面上发红,道:“长公主要我给她作一副游湖画,故而她拉了裴先生一同游湖……”

    息邪瞬间像是炸了毛的猫:“你说什么?!公子游湖了?”

    棠梨被他打断,一时间不明白为何他反应那么激烈,喃喃道:“长公主的金簪落入湖中,当时小厮忙着掌船,所以裴先生才去帮长公主捞金簪……”

    “棠姑娘!我们公子不能坐船的!”息邪语气尖锐起来。

    棠梨彻底懵了,裴先生不能坐船?

    “息邪。”马车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

    裴时清尚未将仪容整理齐全,雪白的领口还有些歪,然而这丝毫不掩他目光发冷,气势骇人。

    息邪垂下眼眸,不情不愿道了一句:“公子,我不该对棠姑娘发脾气的,可是您……”

    “下去领罚。”裴时清看着他说。

    息邪一愣,随即低头重重抱拳:“是。”

    棠梨看着息邪离开,有些着急道:“裴先生……”

    裴时清看她一眼:“上马车来。”

    棠梨回头给青骊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先回去。

    青骊看着棠梨钻上马车,心底无声叹息。

    裴大人的确对棠儿多有照顾,但一再独处……实在是有些逾矩了。

    青骊又想,不过这本就是棠儿成婚前为数不多的自由日子了。

    不必对她过分苛责。

    更何况……两人是以师徒相称呢。

    青骊这么一想,终是放下心来,坐着马车离开了。

    另一边,棠梨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看着裴时清。

    “裴先生……我不知道你不能坐船……”

    裴时清慢悠悠倒了一杯茶给她:“你最恐惧之物是何?”

    棠梨握着杯子,滚烫的茶水透过杯壁,渐渐将她冰凉的手指染上温度,她沉默片刻,说:“裴先生为什么要这么问。”

    裴时清淡淡道:“我不知你最恐惧之物,你亦不知我恐惧之事,此乃人之常情,又何必道歉?”

    话虽如此,但棠梨还是有些内疚:“幸好今日没出大事。”

    他忽然说:“知道为什么我不坐船么。”

    棠梨诚实地摇摇头。

    裴时清淡淡道:“我十三岁刚入国子监时,不懂藏拙,被人得知我乃老师的学生,故而遭人嫉恨。”

    棠梨表情微怔,裴先生……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他显然不打算瞒她,继续娓娓道来:“一次游湖宴上,我被几个学子伙同设计,跌落湖中。”

    “那几个学子心思歹毒,不仅让我跌入湖中,还让我乘坐的木船整个翻过来压住我,我被困在水下,湖底的水草缠住双腿,头顶却是怎么也推不开的木船……”

    “若不是当时息邪一直隐在暗处保护我,恐怕早已溺亡。”

    棠梨万万没想到,游湖背后居然藏了这么一桩凶险的往事。

    她越发觉得坐立不安。

    裴时清看出她的窘迫,道:“当时年纪尚幼,属实因为此事怕过一段时间水,一度时期我甚至看见游船便会止不住发抖。”

    棠梨的表情微变。

    她眼前的可是裴时清,当初他受了重伤,命悬一线,自己不得不替他剜去腐肉,也没听他叫过一声痛。

    棠梨隐隐觉得裴时清在带她推开一扇门,推开门之后,是一个她从未了解触及过,也从未了解过的裴时清。

    裴时清将她的表情收之于眼底,无奈道:“我非圣人,亦是有所畏惧的。”

    棠梨有些尴尬,她试图找出一些佐证,掩饰自己方才有些犯蠢的表情:“只是因为当时裴先生从来不喊痛,所以我以为……”

    算了,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揭过为好。

    她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些学子如此可恶,裴先生后面是怎么处理此事的?”

    自然是全部杀掉。

    裴时清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这句话。

    裴时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那个满脸生着麻子的纨绔子弟被他按在水缸中,从死命挣扎,到一动不动的触感依然鲜活。

    被堵住嘴的其他几个学子瘫坐在一旁,屁滚尿流,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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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他磕头,又哪里还有半分上京贵公子的风度。

    十三岁时的他并不是没有杀过人,然而刀剑没入血肉,温热溅了满手的感觉,比这样杀死一个人畅快太多。

    他只是弄湿了一件衣裳,手指上没有沾到一丝血迹,却让他无端地感到恶心。

    后来他不愿乘船,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会勾起他一段不那么愉快的记忆罢了。

    这些阴暗的往事不会让棠梨知晓,于是他只是淡淡说:“自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棠梨听他这么揭过话题,不再发问。

    两朝权臣,手上必然不会干净,再问下去恐怕就要犯到对方的忌讳了,她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裴时清忽然又开口:“当时设计我落湖的共有三家,皆为上京勋贵。”

    “只是在五年之内,这三家人接连犯事,两家被削去爵位,贬为庶人,另一家……被满门流放。”

    棠梨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轻轻一颤,虽然她很快掩饰过去,但又怎么瞒得过洞若观火的裴时清。

    对方自嘲一笑:“棠梨,我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

    棠梨沉默片刻,轻轻开口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三家人养得出这般心思歹毒的子孙,说明根子已经烂透了。”

    “只是裴先生……你不应该将这些告诉我。”

    少女坐在马车一角,正是金乌西沉的时刻,有斑驳光影透过车帘,俏皮地在她的发丝上跳跃。

    分明整个人都沐浴在柔软而鲜活的色彩中,她偏偏板着脸,微挑的眼角带着些固执,认真地告诉他,不应该把这些秘辛轻易宣之于口。

    一抹小巧的光顺着她的青丝滑落,坠入脚下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他的心脏却忽然像是被这抹消失的光轻灼了一下。

    方才浸入骨髓的寒凉之意渐渐被驱散,四肢百骸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行走在不堪之中,那些泥淖依然不染她的衣袍半分。

    她反而会从泥淖中折下一枝荷,微笑着递给旁人。

    裴时清在心底告诉自己。

    棠梨见他不说话,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像是一只被惊扰的蝶。

    “我知裴先生视我为学生……”

    裴时清的背脊微微一僵,似乎有一双手,又将他再度推入那片冰凉的湖水之中。

    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封住他的口鼻,遏住他的喉咙。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裴时清却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直至最后,少女有些生气地扬起眉毛,语气重了几分:“裴先生到底有没有在听?”

    裴时清眼睫轻轻一颤,感官渐渐回笼。

    幽闭发蓝的湖水不见了,被鲜血染红的白玉阶不见了,火光中扭曲的面容也不见了……

    只有一抹鲜活的影子落在他眼底,像是这个暖意融融的春末傍晚,刺得他眼眶发痛。

    “你可知,为何公主如此珍视那金簪?”

    棠梨听着这没头没脑打断她的一句话,将不快抛之脑后,毕竟她的确好奇得紧,于是她问:“为何?”

    裴时清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支金簪,乃是驸马花了十几日亲手所制,是公主和驸马二人的定情信物。”

    原来如此,难怪公主如此珍视……

    可是这些跟她刚刚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棠梨再度抿住唇角:“我竟不知裴先生也会有听人说话走神的时候。”

    见裴时清一双眸子依然无悲无喜看着她,棠梨别开脸,小声嘟囔道:“金簪的来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呀……”

    裴时清看着面前发着小脾气的少女,眼眸微垂。

    没有关系么?

    他从这只金簪……联想到许多。

    长公主虽是个蛇蝎心肠之人,但到底在心底留了一片柔软给那人。

    今日她待金簪的态度……竟叫他隐隐约约有些嫉妒。

    倾注精力之物,非常人可得。

    驸马愿花精力,长公主愿意珍惜。

    而他也曾花费心思做了这么一物。

    原来从雕刻那副棋子的时候,就有某些更加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在滋长。

    可叹他这一生机关算尽,算到最后,先骗过了自己。

    裴时清正微微出神,棠梨忽然恍然大悟般道:“我知道了,莫非先生也打算亲自造一支金簪赠予你的心上人?所以才和我提起这些?”

    金乌余晖笼罩在裴时清雪白的袖袍上,他整个人像是一捧残雪,将要融化在夜色来临前。

    棠梨撑着下巴说:“要我说,倒是不用学驸马辛辛苦苦雕刻金簪,裴先生文韬武略,才高八斗,说不定只要送一副字画,对方就能倾心。”

    裴时清却是淡淡一笑:“总归是要花十成心思的。”

    这下换棠梨好奇了,什么东西能让裴先生花十成心思?

    第52章 计划

    ◎原本就是一只性格乖张会挠人的野猫◎

    裴时清一路送棠梨到青园门口, 对她说:“关于孙朝洺和陆家的事,我已知晓。”

    棠梨最怕的还是来了,她下意识道:“裴先生……”

    裴时清看她一眼, 打断她:“长公主那儿子不成气候,但偏得娘亲宠爱,无法无天,他看上的东西, 向来没有放手的道理。”

    棠梨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了。

    “你的画入了她的眼, 也只是会让她对你略加照拂,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棠梨沉默片刻,“那裴先生,我该怎么做?”

    裴时清却轻轻笑了下:“该怎么做你不知道?”

    他了解棠梨, 她不是莽撞的性子。

    此事难办, 她只会提前谋划周全, 也一定准备好了第二种方法。

    果然棠梨轻叹一声:“看来瞒不过裴先生。”

    裴时清眼底染了些笑意:“说说看。”

    棠梨将车帘上的络子抓到手里, 轻轻玩弄着,“裴先生说对付毒蛇不能哄劝……那就只能擒它七寸。”

    裴时清依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棠梨只好继续说:“行事荒诞的皇亲国戚不止孙朝洺一个, 据我所知……那位华容公主亦喜豢养面首。”

    裴时清眉梢微动。

    华容公主乃是皇帝的大女儿,给她指的驸马她不喜欢, 当着对方豢养了十几个面首, 日日酒池肉林,通宵达旦放纵。

    她自己如此荒唐, 对驸马却堪称苛刻, 不许他纳妾, 不许他有通房, 更不许他狎妓。

    驸马也是富贵人家出身, 如此窝囊气怎么受得了。

    他勉强跟华容公主在一起生活了一年,便撕破脸皮去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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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告了华容一状。

    然而皇帝偏心,只是做做样子警告了华容几句。

    驸马受不了这个气,最后与华容公主和离。

    华容公主愈加放纵,听闻一度时期出城踏青,看到路边农户家的孩子长相清俊,竟把那刚满十岁的半大少年绑回了公主府做男宠。

    那户农户一路告御状无门,最后夫妻二人双双血溅上京府门口,这才惹得全城轰动。

    华容公主为此被禁足公主府一年,此后行事收敛了不少。

    棠梨得知此事的时候,只觉得这些皇族实在是草菅人命,死不足惜。

    也因此,一个想法慢慢成形。

    华容公主虽然嚣张跋扈,但始终比不上那位荣宠无双的长公主,久而久之,自诩天家娇女的华容自然生出不服气。

    据说这两人之间曾有过节,姑侄俩关系一直不好。

    前世棠梨锒铛入狱,性命不保之际,曾听闻一桩大事。

    长公主之子与皇帝长女华容公主结为秦晋之好。

    他们成亲那一日,锣鼓喧天,就连牢狱中的棠梨都有所耳闻。

    只是前一世这些人到底离她太远。

    棠梨坐在大牢中,听着远处传来的鞭炮声,没能明白为何向来与华容水火不容的长公主会让自己的儿子娶她。

    直到流放路途上她听说了一桩事。

    华容嚣张,竟服了媚药前往长公主的寿宴,中途药性发作,离席去找带来的面首。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孙朝洺为寻刺激,和一个侍女相约厢房内厮混。

    阴差阳错间,孙朝洺将华容认成了侍女,两人就这么搅和到了一块。

    据说华容公主发现之后,惊怒交加之下抓起一旁的金器便废了他的子孙根。

    可怜孙朝洺被弄瞎了一只眼睛,又变成了一个无法人道的阉人。

    长公主雷霆之怒,当即便赏了华容几个巴掌。

    如此尚不解气,她竟然请命皇上,让皇帝将华容赐给孙朝洺。

    向来不喜自己的姑母成了婆母,又守着这么一个无法人道的夫君。

    想必华容公主下半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裴时清淡淡道:“接着说。”

    棠梨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听闻陛下曾经就想把华容公主指给孙朝洺,但长公主向来不喜华容公主,拒了这桩婚事,如今华容公主已经和离,孙朝洺又尚未婚配……”

    “所以你是想让陛下重提此事?”

    棠梨点点头。

    “你也知道长公主向来不喜欢华容公主,又怎会愿意儿子将她娶进自己的府里?”

    棠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因着窥到了前世的事,棠梨明白这一世若是这两人依然干柴烈火发生了点什么,结局多半会如前世。

    若是两人正如前世一般再度结为夫妻,倒是好事。

    华容自己虽然荒唐,对夫君却苛责,想必有她管着,孙朝洺自然不敢如前世一般放肆。

    而与之相对,长公主或许会碍着皇帝的情分给华容几分面子,但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定会对她的行为有所约束。

    这不就一下子少了两个祸害?

    她其实是想铤而走险,助他们一把,让此事提前发生。

    如若事成,孙朝洺便没有机会再去祸害陆微雨和其他人了。

    她心思转了又转,却始终没开口。

    裴时清瞧着她发愁的模样,道:“你是想让这两人结为夫妻之后互相克制,便没有机会去祸害他人。”

    棠梨心头一惊,这些事情明明都还没有发生,他却一语中的。

    然而裴时清很快又说:“可是你怎知他二人不会沆瀣一气,一同豢养少年少女?”

    棠梨咳嗽了一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茶,压住自己的心虚。

    前一世孙朝洺被华容公主废了子孙根,丧失人道,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又怎么会忍得住自己不能快活,却看着对方逍遥呢?

    裴时清眯了眯眼,瞳孔中露出些意味深长来:“除非华容使其不能人道。”

    这下棠梨没忍住,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小脸都呛得通红。

    他居然顷刻之间便将如何推进整件事情想得清清楚楚!

    裴时清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以为是她羞于自己的话,于是随手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打量了她一眼:“这法子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却的确是个好法子。”

    “你有所不知,长公主其实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与皇帝的女儿结为姻亲,长公主不喜容华,却有意让颇为受宠的其他几个公主嫁给孙朝洺。”

    天家无情,饶是她,也需要握住更多和皇权接近的机会。

    只是一个闺阁女儿家……哪里看来的这些阴私手段?

    不过这句话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原本就是一只性格乖张会挠人的野猫,又不是被豢养在闺阁小姐手中的家猫。

    裴时清似笑非笑:“不过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你要怎么达成你的计划?”

    棠梨轻轻看向别处:“徐先生……可以帮我。”

    徐江松,新科状元郎。

    齿间默默念了一遍这人的名字。

    裴时清想起此人最近在上京风头正盛,常出没于各大筵席,说不定还真是一个好帮手。

    他胸口某些淤堵的情绪忽然再度挟裹而来,“这种大事,头一个想的就是要旁人来帮你?”

    棠梨连忙说:“没有的裴先生!我此前……是不想麻烦你而已。”

    眼见着他的脸色再度阴郁下来,棠梨又试探着问:“不过事到如今,裴先生已经上了我的贼船,裴先生会帮我吧?”

    裴时清定定看她片刻,忽地一笑:“能让我再三破例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棠梨咂摸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在说什么。

    裴时清不乘船,今日两次“上船”,都是因为她。

    只是这话听起来莫名有些古怪,她嘴上说:“裴先生大恩。”

    耳尖却一点点染上红。

    陆家迟迟没有动静,孙朝洺和华容公主的事情却耽搁不得。

    棠梨只想这两人早早绑在一块,别去祸害其他人。

    好在裴时清办事效率极高,没过几天,英国公府便给棠梨递来了帖子。

    正是英国公府老太太六十大寿的寿宴。

    棠梨本以为这张帖子是裴时清动了关系弄来的,没想到随帖子而来的还有一个小木匣。

    棠梨展信读了一遍,才明白是英国公邀请自己在筵席结束后,为老太太作一幅画。

    小木匣沉甸甸的,她打开上面的铜锁,满匣金灿灿险些晃花了她的眼睛。

    站在一旁的青骊一惊:“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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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公府这般大方?”

    棠梨的指尖从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子上划过,眼底露出些笑意。

    想必是有人在英国公面前吹了点耳旁风。

    她将匣子收起来,一本正经道:“谁还会嫌金子多不成?”

    青骊看着她小财迷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这丫头最近可是靠着给上京权贵作画赚了不少钱了。

    棠梨也在想,眼看她手头愈发丰裕,不如先问问裴先生,愿不愿意把这处宅院卖给她?

    刚来的时候棠梨打听过,这一片地价贵,这宅院的位置又极好,更是有市无价。

    在上京这么可心的宅院实在是不多了,她粗粗算了下手中银钱,已经比这座宅院她估算的价格还多上一些……

    看在师生之谊的份上,他应该会愿意卖给自己吧?

    棠梨的目光落到棋箩里的白玉棋子上,轻轻捻起一颗。

    棋子触手生凉,夏日把玩尤其舒适,她几乎已经养成了习惯,想事情的时候总会随意捡一枚棋子在手中。

    渐渐的棠梨便发现,这副棋子虽然看起来十分精致,但某些细节处却能看出手工雕琢的痕迹。

    市面上所用棋子多为窑炉烧制的瓷制棋子,手艺高的匠人烧制出来的棋子黑白分明,光可鉴人。

    手工雕琢的棋子棠梨也见过,不过裴时清送给她这副棋子用料极好,细看技艺却略显生疏。

    白玉棋子在指尖滴溜溜地转动,棠梨忽然有些好奇,这副棋子是谁所制?

    第53章 筵席

    ◎殊不知棠梨和裴先生正在合谋算计人呢◎

    很快便到了英国公老夫人寿宴之日。

    虽然英国公府在信上说明了, 不需要棠梨在筵席当日作画,只需在筵席结束之后几日完成画作即可。

    棠梨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英国公给了那么多金子, 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敷衍。

    于是她还是带上了纸笔,打算到时候简单描摹一下英国公老夫人的容貌做做样子。

    既然老太太是六十大寿,自然也要穿得喜庆些。

    棠梨挑了一件茜红色百蝶穿花大袖衫,下着碎金百迭裙, 带了个八宝璎珞圈,还让秋月为她梳了个坠马髻。

    平日里她打扮得都相对素净, 这么一打扮起来, 倒衬得人比花娇,周身贵气。

    秋月笑着说:“听说今日有两个公主要去赴宴,我们小姐这么一打扮, 岂不是要变成三个公主了!”

    棠梨从镜子里看她一眼:“秋月, 慎言。”

    秋月捂着嘴, 面上却嘻嘻哈哈。

    棠梨无奈道:“你这张嘴啊, 当真要好好管管,否则哪日非得给你惹上祸事。”

    秋月这才严肃了些, 她点点头:“小姐放心,我只是在家里随便说说, 在外我可是提都不会提的。”

    青骊点点她的脑袋:“知道就好。”

    青骊将早就准备好的玉麒麟递给棠梨:“棠儿, 检查一下。”

    玉麒麟用红绸包着,成色极好, 油光水滑的。

    棠梨道:“姑姑办事我怎么会不放心, 不用检查了, 咱们带上礼物就出发。”

    青骊盖上匣子, 有些心疼道:“来了上京才知道, 这些筵席也不是那么好参加的。”

    这个要送礼,那个要送礼,还要看着身份送,那银子花得如同流水似的。

    棠梨自己参加筵席要花钱,棠墨晚那边她也塞了不少银子,甚至还给徐公子送过一些银子。

    青骊帮她过账,看得心惊肉跳的。

    棠梨握住她的手:“姑姑,没关系,我们入账多,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

    青骊也知道如今棠儿的一幅画能被买到极高的价格,但饶是如此,她也不忍心看她如此辛苦。

    棠梨已经接连作了好多日的画了。

    棠梨明白青骊在想什么,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姑姑,不累的。”

    比起前一世锒铛入狱,亲人一个个死在眼前的噩梦,如今的日子……已经好上太多了。

    “姑姑,走吧。”棠梨挽着青骊微笑道。

    英国公府乃是上京一等一的簪缨世家,曾出过三个皇后,两朝首辅。

    若论勋贵,或许也就只有曾经的开国公府谢氏能与之一较高下。

    只是曾经撼动上京城的两大世家,如今只剩下英国公府。

    树大招风,英国公也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谢氏,这些年来避其锋芒,韬光养晦,实在是低调。

    不过哪怕再低调,英国公老夫人六十寿辰也是头等的大事,上京众人自然闻风而动。

    英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小厮一一引导疏散着。

    棠梨在此间隙打起车帘来往外看了一眼,偏不巧另一辆马车也有人正巧掀开车帘。

    竟是陆辰远。

    短短半月未见,少年的脸颊又瘦了一圈,隐隐显出些锋利的棱角来。

    他撩起薄薄的眼皮抬眸时,眼尾的弧度显得愈发锐利。

    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斩金截玉,刃如秋霜。

    两人隔空对视,最后是棠梨先冲他淡淡点了点头,陆辰远也随即微微颔首。

    棠梨放下帘子,青骊问:“方才可是瞧见熟人了?”

    棠梨嗯了一声。

    他如今乃是上京炙手可热的探花郎,会来参加寿宴也并不奇怪。

    不过两人退亲的事情还未放到明面上来说,未免节外生枝,一会还是该避着他一些。

    因为怀揣着这个念头,棠梨刻意等着陆辰远先下了马车,才不紧不慢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不巧的是,刚把礼物交给丫鬟,棠梨扭头便又看见一个熟人。

    正是此前在闻煌庙前刁难过她的孙令淑。

    她看见棠梨的时候瞬间轮圆了一双眼睛,脸上现出愤愤之色,但很快又忍住了,最后只是狠狠瞪她一眼。

    棠梨看着她小女孩气十足的动作,险些发笑。

    这人虽然跋扈,却不是真的坏,顶多算是脾气被养坏了而已。

    于是她冲她微微一笑。

    孙令淑像是遇见了鬼似的,表情一变,随即竟然绕开她,带着丫鬟匆匆进去了。

    小插曲而已,棠梨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故意落后两步,避免又遇上她。

    女眷们都坐在花厅,衣香鬓影,满室浮华。

    英国公老太太坐在上席,穿着一件花团锦簇八宝如意祥纹大袖衫,头上带了红宝石抹额,满头银发利落绾在脑后,通身贵气。

    棠梨环顾一圈,便认出了坐在英国公老太太下首的华容公主。

    华容穿了褐黄色罗镶花边大袖,里着赤红色掐金丝肚兜,梳了个松塔髻,头戴赤金缠花,斜斜依靠在太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跟老太太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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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因为长期纵欲,面上是脂粉都压不住的憔悴之色。

    棠梨暗自感叹,果然在色之一字上,男女都一个样。

    她捡了个末尾的位置坐下,有人打量她两眼,发现是个生面孔,便不再投入过多注意。

    棠梨乐得自在,她来赴宴原本就不是为了交际,这些夫人小姐一个个的,难应付着呢。

    于是她缩在角落里,抽出炭笔简单描摹起眼前的景象来。

    画了一会,倒是旁边一个穿着水绿色交领襦裙的少女小心翼翼朝她开口:“姑娘可是在作画?”

    棠梨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生着杏眼的姑娘。

    对方脸上只是有几分单纯的好奇。

    棠梨冲她笑笑:“是啊,我奉英国公大人的邀请,要为老太太作一幅画。”

    杏眼少女露出迷茫之色,看这姑娘不像是画师啊?但既然是哪家小姐,又为何会给老太太作画?

    她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据说上京近日里炙手可热的那位探花郎……他的未婚妻便是个极擅丹青的!

    那位小姐姓什么来着,好像是……

    “你是棠姑娘?”杏眼少女捂着嘴巴小小惊呼了一声。

    棠梨坦然对她一笑:“姑娘认识我?”

    杏眼少女有些激动:“原来真的是你!”

    她立马解释道:“我哥哥曾经求得姑娘一幅画,每日爱不释手……我想多看两眼都不让!”

    棠梨笑问:“不知令兄名讳?”

    杏眼少女一拍脑袋,“都忘了介绍了,我哥哥叫做邢易,现在在大理寺当差,我叫做邢钰。”

    棠梨这下倒是露出讶异的神色,原来眼前少女竟是邢大人的妹妹。

    裴时清在扶梨的时候曾同她说过,若是将来在上京有事相托,便可以去找这位邢大人。

    所以当时徐江松替他向自己求一副松下问童图的时候,棠梨特意推开了其他几幅画作,先替他做了一幅画。

    这可不是巧了么?

    于是棠梨笑着说:“原来是邢姑娘。”

    邢钰见她果然是认识自己哥哥的,更加开心了,不由得对她亲近不少,拉着她不停说话。

    很快两人便熟识起来,邢钰躲在她耳边悄悄把在坐的人都给她介绍了个遍,间或提点几句谁谁谁不好惹。

    在说到孙令淑时,她没忍住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棠姐姐可千万要离孙小姐远一些,她十分不好对付。”

    棠梨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难怪当初裴时清让她日后去上京可以找邢大人。

    看来这一家子是出了名的热心肠。

    孙令淑的不好惹,棠梨早早便体会过了,于是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邢钰正要跟她介绍一旁身着浅粉色襦裙的少女,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随即一道含着三分笑的声音响起:“老太太,今儿我来迟了,该向您赔罪。”

    众人循声望去,一身明黄色缠枝凤啼牡丹大袖的长公主缓缓踱步而入。

    英国公老夫人和府里几位夫人连忙起身来迎。

    英国公老夫人笑得满脸皱纹:“殿下说笑了,老身可就盼着您来呢!”

    棠梨注意到华容在他们寒暄之际,冷嗤了一声。

    她垂下眼眸,看来这两人之间的确水火不容啊。

    长公主入席,花厅又再度热闹起来。

    一会儿有人拉着长公主问她这支簪子是在哪儿打的,做工华美,一看便不是俗物。

    一会又有人夸她口脂颜色好,衬气色……

    相较起来,一旁的华容看上去便受了冷落。

    她面上不显,把玩着自己的指甲,期间叫来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长公主和英国公老太太聊了好一会,忽然看到了棠梨,于是朝她招招手。

    邢钰紧张道:“棠姐姐,长公主殿下在叫你。”

    棠梨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整理了下裙摆,朝着上席走过去。

    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皆朝她投来好奇的视线。

    见棠梨走过来,长公主亲亲热热拉住她的手,“上次那幅画,我回去之后才细看,当真喜欢得紧!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

    长公主此话一出,消息灵通的便已经明白这个小姑娘是谁了。

    原来是近日风头正盛的那位棠家小姐,听说其未婚夫婿还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郎……

    几位夫人朝她投去打量的目光。

    棠梨笑道:“小女技艺不精,乃是殿下天人之姿,小女窥得一二。”

    长公主笑着对旁边的英国公夫人说:“看看这孩子,多会说话。”

    英国公夫人也笑起来,“是个讨喜的孩子。”

    长公主将戴着的一只和田玉镯褪下来,亲手带到棠梨手上:“听说如今想求得你一副墨宝可不容易,改日本宫厚着脸皮插个队,你可千万别跟旁人说道。”

    长公主显然知道英国公府今日也请了棠梨来作画,故而才这么说。

    棠梨一副乖觉的模样:“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各位夫人小姐想必也是愿意的。”

    众人笑作一团,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来。

    这丫头,倒叫她有些喜欢了。

    棠梨冲她一笑,不着痕迹低下头,手心冒了些冷汗。

    长公主啊长公主,殊不知自己和裴先生正在合谋算计她呢!

    第54章 走水

    ◎府里遭了刺客!◎

    短短交谈了几句, 长公主便放棠梨回去了。

    席上的夫人小姐们看她的眼神微微一变。

    尤其是孙令淑,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众人心里想,这姑娘出身一般, 如今与长公主裴大人之流交好,又有探花郎做夫婿,状元郎做哥哥,却也算得上上京新贵了。

    倒是华容, 不咸不淡看她两眼,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棠梨垂眉敛目, 面上丝毫不显。

    她手腕上的和田玉镯子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

    若是长公主知道自己在谋划着怎么算计她儿子, 想必会把她剥皮抽筋吧。

    筵席又热闹了一会儿,英国公老夫人点的戏开了场。

    敲锣打鼓间,华容公主的丫鬟悄然附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华容一副倦怠至极的模样, 声称要去偏殿歇一歇。

    英国公府连忙安排人带路。

    华容公主从棠梨身边经过的时候, 她敏锐地察觉到, 对方眼神迷离,脸上已经开始显出微微酡红之色。

    棠梨垂下眼眸, 心高高提起。

    能不能让前一世的事情提前发生,就看待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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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揣着事, 戏也看得不认真。

    当上面的女旦唱到:“手捧佳酿瑶池献, 整束彩衣拜金阶”时,忽然有丫鬟慌慌张张闯进来:“东暖阁走水了”

    有人将桌子上的茶壶碰到,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周遭先是一静, 随即一片哗然。

    棠梨鼻子灵, 已经闻到了浓烟滚滚的味道。

    夫人小姐们慌乱起来, 英国公府的人连忙安慰众人:“大家稍安勿躁, 我们会保证各位的周全……”

    花厅与东暖阁离得近,在这里并不安全,于是很快有人引导她们往水榭边走。

    棠梨跟在人群中缓缓挪动,注意到孙令淑的裙摆被湿了一大片,心想原来方才打翻茶壶的是她,于是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多看这一眼,倒叫棠梨看出点不对劲来。

    孙令淑脸色惨白,抓着裙摆,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若不是自己就算是此事背后主谋,棠梨都要怀疑孙令淑是不是也做了些什么。

    她压下狐疑,跟着人群继续往水榭边走。

    男客都在水榭边,府里已经布置好了屏风,暂时将男客和女客分开来。

    棠梨远远便看见裴时清一身白衣坐在阑干旁,微风轻轻拂动他的袖袍,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他反而有一种超脱世外的淡然。

    棠梨看他的时间久了些,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

    她朝那边看去,身着天青色直裰的陆辰远站在朱红漆柱旁,沉沉看着她。

    棠梨冲他轻轻颔首,对方却忽然别开了眼睛。

    棠梨微愣,垂眸走到女客的那一边去。

    众人将将坐定,忽地听到东暖阁传来一道惨叫声。

    随即有女子尖声高喊:“滚出去”

    水榭再度喧哗起来。

    邢钰拉着棠梨,紧张道:“这好像……是华容公主的声音?”

    像是印证的她的说法,邢钰话音刚落,华容的贴身丫鬟白着脸走过来,低声附在长公主耳畔说了句什么。

    长公主猛然起身,明黄色裙摆缠住椅子,椅子角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英国公夫人忙着急问:“殿下?”

    长公主手指轻轻颤抖着,随即凄声喊道:“叫太医”

    长公主匆匆离开水榭,英国公夫人也随之离开,在场诸位女眷纷纷慌乱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不让我们离席?”

    ……

    一片混乱中,英国公府的一个夫人试图稳住大家:“孙小侯爷遇刺,我们正在派人追查刺客,为保障大家安全,暂时封闭国公府,还请大家稍作等待。”

    她又回头吩咐丫鬟:“落荷,去小厨房叫些点心给各位夫人小姐送来。”

    棠梨明明看到这位夫人垂在袖子下面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定是听到什么了。

    虽说国公府告诉大家是府里遭了刺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无人开口讨论。

    只有一两个糊涂的拉着旁边的人低声问了两句,对方使了个眼色,便回过味来不说话了。

    棠梨透过屏风缝隙偷偷打量了一眼男客那边,裴时清不动如山,正在和旁边的人低声交谈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裴时清忽然抬眸看过来。

    虽然知道隔着屏风,但棠梨还是背脊一僵,有种偷窥被人抓到的窘迫感。

    她慌忙错开视线,抓起盘子里的糕点,咬了一口。

    又甜又腻,一点也不好吃。

    东暖阁火被扑灭了,客人们却全都被留在水榭,时间一久众人便无聊起来。

    年轻的小姐们凑在一起,悄悄议论起屏风那边的男客。

    棠梨听到有人在谈论陆辰远。

    但或许有人意识到陆辰远的未婚妻就在现场呢,谈论着谈论着看向棠梨,咳嗽两声,倒也不再提陆辰远,转而提起旁人。

    棠梨忽然有些好奇,那些小姐们凑在一起,把男客那边的年轻公子都悄悄谈论了个遍,为何没有人谈论裴先生?

    于是她低声问邢钰:“钰妹妹,裴大人是不惹小姐们喜欢吗?为何众人都是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

    邢钰脸上立刻浮现出兴奋的神色,她哥哥和裴大人也算是好友,自然听过不少裴时清的事。

    她把棠梨拉过来:“裴大人也算是你半个老师,想必在你面前一副严师的模样,根本不会提自己的婚姻私事吧?”

    棠梨思索片刻,点点头。

    裴先生很少在自己面前谈及私事。

    她认识他那么久,一直以来听到的说法都是裴时清志在朝廷,无心风月,因此一直没有婚娶。

    甚至还有一些不好的传闻,说他杀伐果决,就连女子也是不怜惜的。

    看邢钰的样子,好像还真知道些什么。

    倒叫棠梨有些好奇了。

    邢钰凑过来:“那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她把自己的嗓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裴大人说自己志在朝廷,想要先立业……”

    “但我跟你说,这都是假的!裴大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子!”

    棠梨一双眼控制不住地瞪大。

    裴大人不喜欢女子?那……他难道喜欢男子?

    好在邢钰又接着说:“你想想,正常男子到这个年纪,哪个不是已经娶妻,再不济的也有一两个通房,可裴大人府里……据说只有一群小厮!”

    棠梨回想了下,发现裴府也是有丫鬟的,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没开口打岔,继续听她说。

    邢钰神秘兮兮说:“前几年有女子假借各种接近机会裴大人,无一得逞。”

    “听说……之前有人在筵席上用下作手段设计裴大人服药,不仅没成功,还把自己搭了进去,毁了清白,险些被她爹娘打了个半死不说,最后只能嫁给一个落魄的庶子。”

    她咳嗽一声:“陈年往事,我也不同你说是哪家小姐了,上京权贵谁家没几个出格的后辈,裴大人没挑破此事,已经算给对方留面子了……”

    “但若说裴大人是凭着运气避开那女子的设计……没人信,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邢钰小声说:“所以啊,裴大人这么不怜香惜玉,谁还敢往上凑。”

    棠梨听她这么解释一通,倒是明白了。

    的确是这个理,再俊美无俦的郎君,若是个不怜香惜玉的,恐怕也只会让人避之不及。

    棠梨忽然有几分羡慕他。

    虽说恶名在外,没有女子敢靠近他,不过从另一方面来想……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或许是两人凑在一起嘀咕,动作有些太显眼了,孙令淑看了她们好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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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棠梨只觉得孙令淑怎么看怎么奇怪,坐在那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好几次和她对视上,她都面无表情挪开视线。

    邢钰方才忙着说话,此时停下来,注意到孙令淑在看她们,于是狠狠瞪了一眼回去。

    孙令淑一愣,柳眉倒竖,两个人你一眼我一眼,空气里噼里啪啦的都是火花。

    棠梨扯了扯邢钰的袖子,邢钰这才气鼓鼓收回视线,嘟囔道:“什么毛病。”

    棠梨哭笑不得是:“你和她有过节吗?”

    邢钰说:“就她那破脾气,恨不得跟所有人都打上一架!”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起这个,我才想起来……”

    她支支吾吾起来。

    棠梨敏锐地意识到她有话要说,但也没开口追问,只是静静等待。

    邢钰知道背后说道旁人不好,但谁叫那人是孙令淑!

    况且她自小跟着爹爹耳濡目染,也是有几分识人之才的。

    棠姐姐看上去就是个可信之人,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她,却与她一见如故。

    于是邢钰没有过多犹豫,继续道:“我方才跟你说……之前有人在筵席上设计裴大人,出事的时候,孙令淑也在。”

    “那小姐出事之后,孙令淑也大病一场,在家足足待了半年,足不出户。”

    她小声说:“后来我才听我哥哥说,当时设计裴大人的那个小姐其实是中了药……”

    邢钰悄悄环视周围一圈,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事儿或许和孙令淑脱不开关系。”

    棠梨心头一跳。

    可是她为什么要害那位小姐?

    棠梨正浮现出这个念头,便听见邢钰说:“裴大人之前得罪过她,她恐怕是想利用此事毁了裴大人的名声,却平白无故害了一个无辜之人……此女心如蛇蝎,棠姐姐一定要小心她。”

    棠梨的目光落在孙令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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