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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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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31 、缘由

    明窗半敞, 天光倾落,将他修长指节把着的册子勾勒得明晰。

    这不是那本内容露骨,画面香艳至极的册子吗?怎么会被苏涿光发现, 还落至了他手里?

    乔时怜面色一凝,她强作镇静地走近案台边, “这…这画册……”

    苏涿光极为淡定地应道:“枕下发现的。”

    他冷峻无欲的面容未有半分波澜,若非乔时怜断定他手里拿的就是母亲塞给自己的画册, 只怕会以为他正一丝不苟地看着什么书。

    旋即苏涿光翻过一页, 头也不抬问:“你放的?”

    乔时怜当即否认:“不不不…怎么可能!我从来没见过…”

    打死她也不会承认!

    苏涿光始才抬起头,把画册合上放至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吗,那你怎知这是一本画册?”

    闻及此,乔时怜心脏骤停, 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怎么还是被他套出话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她这下怎还有脸面对他?

    且被他发现了这本分外羞耻的画册, 指不定他还以为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她只觉浑身血液霎时涌入面颊,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她掐了把自己的手背,虚睁着眼就要往身侧的美人榻倒去, “我头好晕,好像要昏过去了。”

    却听他嗓音凛冽:“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在我面前装晕,就过来。”

    乔时怜:“……”

    她伏在美人榻处,萎靡不振。

    他怎么就不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配合她做做戏呢?她都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他还非要戳穿她。果然, 他冷情起来真是毫不给别人留颜面。

    见她瘪着唇角, 岿然不动,他不由得问:“…我长得很吓人?”

    乔时怜耷着面, 摇了摇头。

    苏涿光重复着话:“过来。”

    “哦。”

    听出他语气稍沉,她才极不情愿地挪着步子至他跟前,垂着脸不敢与之对视。

    苏涿光瞄了眼手边的册子:“不就是一本春宫图,怕什么?”

    乔时怜好一会儿才闷声答道:“怕羞…”

    他又问:“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乔时怜涨红着面,攥紧了衣袖:“因,因为…”

    苏涿光为她答了话:“因为想完成任务。”

    “在你看来,嫁人,圆房,和我共处,都是任务。”

    “我…”乔时怜一时被噎住了话。

    确实,她嫁给苏涿光是为了逃离东宫,这任务是活命;随后圆房,她也是依着世俗之礼,理所当然地想去完成;顺带着和苏涿光共处,不过是二人结为夫妻的长线任务。

    心有旁骛时,那些所谓的羞人便可暂被抛下,所以她亲他的时候,并不怎么怕。

    但这么想来,她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去完成她拟定好的任务。

    乔时怜心底生出愧疚。

    却听苏涿光道:“其实也可以不圆房。”

    那嗓音是惯有的平然,叫她听不出更多情绪,也不知他这般说是不是生气了。

    而闻言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不管怎么说,除却此事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的,她为了不嫁入东宫,强行让苏涿光娶了她,昨日大婚礼成后她就是他的妻子,她是有必要去完成这件事的。

    苏涿光默声盯着她的面容良久:“…乔姑娘,这事强求不得。”

    乔时怜满腹狐疑,心道自己也没做什么惹他生气,怎的突然就不想跟她圆房了?

    她冥思苦想了半刻,忆及出嫁前母亲对自己说的好些话,她低声嘟囔着,“难道…难道真像母亲说的?”

    苏涿光:“说什么?”

    乔时怜认真答道:“说这世间有些男子…生来会患一种病,没法圆房行房事……”

    所以乔夫人担心,苏涿光是因此才不近女色,冷淡禁欲。

    苏涿光绷着嘴角:“……我没病。”

    乔时怜恍然,“那就是另一种情况。”

    苏涿光意识到她将要说什么,“你不必告诉…”

    乔时怜仍接着说了下去:“我当时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说什么‘不行’。”

    话落时,她还凑近问他:“既然你说你没有生病,是因为第二种情况吗?”

    苏涿光:“……”

    他觉得他忍耐是有限度的,但见乔时怜那张不谙世事的面容,他委实发作不出来。

    乔时怜瞧着他脸色愈差,眉眼凛然如冰,以为自己言中了他的心事,又劝慰道:“我们…我们也可以慢慢来嘛!不急着圆…圆房……”

    但她对于此等陌生未解之事心生好奇,不由得接言问他:“你悄悄告诉我,是我说的那样吗?”

    此番工夫,苏涿光已尽力平息了情绪,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等你不再害怕圆房这件事,我就告诉你。”

    乔时怜自觉被戳破心思,难保面子,她蹭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案边的苏涿光,反驳道:“你…你胡说!我,我哪有害怕?”

    苏涿光不言,只是指尖徐徐往前挑开了画册边角,现出其里男女交缠的姿势。

    “啊啊啊”

    乔时怜目光正巧落在了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上,她抑制不住发出了惊叫。

    她羞愤之下,对着那始作俑者口不择言起来:“苏…苏涿光!你你你…下流!”

    苏涿光:“……”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听有人骂他下流。

    罢了,他都是她口中的登徒子了,下流又算得了什么?

    不多时,他折过身从柜里取出一包袱,“这我今日一早给你买的衣衫。”

    乔时怜方回了魂:“定做也需等好几日吧?”

    她心想,他现在想起来要用新衣裳来收买她,给她赔罪了?无事献殷勤,这里面肯定大有问题。

    苏涿光递给她:“我加钱让他们加急做的,只花了半日。”

    乔时怜拆开时,指腹摩挲过那柔顺布料,凭着经验便知其是为上乘,她不禁心生欢喜,看来他还对她挺用心。

    而展开后她才发觉这衣衫形制宽松,尤为素净,毫无作饰。

    寝衣?

    反应过来他为何要送她寝衣时,乔时怜大脑霎时空白,她只听得自己磕磕巴巴问他:“你,你昨夜…昨夜都看到了?”

    苏涿光颔首:“嗯。”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穿了那件极为羞耻的寝衣。

    乔时怜一瞬想死的心都有了。

    顷刻间,她只觉自己滚烫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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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加烧灼,越来越热,把她整个人也烤得无比昏沉。紧接着她双目一阖,竟瘫软了身往地上晕了去。

    苏涿光眼疾手快地站起身,把她揽入了怀里。

    察觉她非是装样演戏,他将她抱了起来, “怎么真晕了?”-

    月波幽幽,夜凉如水,泼向庭栏处。

    乔时怜昏迷一事惹来满府的人紧张不已,但好在大夫诊看后发现并非什么大病,众人才安下了心。

    彼时大夫对苏涿光言,“少夫人这是受了凉,加之身子虚寒,症发时心脉不平,受了刺激,所以才会昏了过去。倒也没有什么大碍,老夫开点方子,好生调养即可。”

    苏涿光想,许是昨夜她那件寝衣太薄,她睡觉时又不安分,好些次都将锦衾掀落,是他一次次回屋给她盖上的。但一来二往,她就由此着了凉。

    他继而问道:“那近日可有什么需注意的?”

    大夫即刻会意,迟疑着答了话:“这…少将军新婚燕尔,房事怕是需忍忍。”

    苏涿光目光生寒:“…我意思是,让她注意的。”

    大夫连忙道:“那就要少将军多费些心,让少夫人夜里莫要再着凉了。”

    乔时怜醒来时,屋内烛火熠熠,在眼中渐渐成影。

    她很快察觉自己似是趴在了一人怀里,那身处虽不及床榻柔软,却胜在温热,甚至顾着她的睡姿让她卧得较为舒坦。

    周处冷香萦绕,她再是意识混沌,也知她身下之人是苏涿光。

    她稍动了动,扬起脸望向苏涿光,见他半倚在榻处,正面色镇静地阅看着手里的书。

    她讷讷问着他:“我为什么趴在你身上睡的…”

    苏涿光垂眸看着她的朦胧睡眼,“我也想知道。”

    乔时怜:“?”

    苏涿光补了话:“想知道你睡觉为何这般不老实。”

    乔时怜腹诽着,也不知上次谁喝醉了,睡觉才不老实呢。

    转而她见自己穿了不止一件寝衣,“那我怎么穿这么厚?”

    苏涿光一本正经:“大夫让的,你着凉了。”

    他当然不会说出,这是他的吩咐。

    乔时怜目光落至他轻薄的寝衣,她甚至能从那褶皱微折处想象他衣下的光景,“你怎么穿这么少?”

    苏涿光:“…热。”

    她怎么这么多话要问?

    “你在看什么?”乔时怜这才发觉他手里的书非是兵法一类,那书皮瞧着让她觉得熟悉。

    苏涿光应道:“西风给你送来的话本。”

    乔时怜懵住了。

    堂堂冷面无情的苏少将军,居然会看这种情爱话本?

    她难以想象他看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路,“好看吗?”

    苏涿光:“很无聊。”

    他本就只是想了解下她素日里都喜欢什么。但那话本里的男主为追求心上人实在太过油嘴滑舌,他觉得自己能硬着头皮看下去已是很了不得。

    乔时怜不满道:“那你还看…”

    苏涿光置下话本,“你趴我身上,只有这话本在所及之处。”

    乔时怜对他这般理由将信将疑:“你也可以推开我啊。”

    苏涿光言之凿凿:“我怕我推开你,你会换个姿势缠上来。”

    怎么就是她缠他了!

    她红着脸,背过身闷头钻进了被窝里-

    及回门当日,晴色方好。

    相府内,乔夫人望着气色尚好的女儿,关切道:“怜儿,在将军府怎么样?苏少将军他待你好吗?”

    乔时怜温温笑着,“娘亲放心,一切都好。”

    乔夫人面色犹疑,“那…房事呢?”

    乔时怜顿时支支吾吾起来:“他…他啊…”

    半晌后,乔时怜从相府出,把乔夫人塞给她的药方藏在了袖里。

    也不知苏涿光会不会喝药,他说他没生病,可母亲却坚持把这方子给她,叮嘱她定要劝他服用。

    她思忖之时,听得东风的声音传来:“主子,周三姑娘今日徘徊于将军府门前几次,似有急事找您。”

    第32章 32 、小醋

    一夜雨疏, 风吹林黄,暮云秋影蘸潇湘。

    将军府,乔时怜抱着乔夫人给她的药方, 纠结着是否劝苏涿光用药之时,周姝登门, 带来了宫里将行中秋宴赏会的消息。

    庭院处,简言寒暄过后, 周姝直入正题, “时怜,我打听到消息,此次宫里这么急着举办中秋宴赏会,表面上是圣上为犒赏诸家臣子,特选中秋夜同贺。实则却在宴后安排了各家女眷展示才艺,让皇后娘娘先行过目, 给太子把关。”

    “因为太子近日无心再办储妃选拔大典, 一切规章仪程搁置,皇后娘娘无法,只得用这样的法子来挑储妃。”

    乔时怜心里清楚, 眼下太子没心思选储妃,皇后娘娘为此急心操劳,其意见便会占据大成。故此次中秋宴赏会,将是周姝为争得储妃之位的最好机会。

    她抬眼望着神情似是焦灼的周姝, “阿姝可有把握?我虽同皇后娘娘接触得不多, 但她的大致喜好还是清楚的。”

    不想周姝苦笑着望着她:“眼下根本不是有无把握的问题了…时怜你瞧。”

    周姝挽起袖口, 露出那重重纱布缠绕的手腕, 其里渗着的鲜血隐隐约约,不难看出这伤口之深。

    乔时怜嘶地一声, “你这是怎么弄的?很疼吧?”

    周姝垂头丧气地敛下眼,闷闷道:“我若是知晓,半途会有这么个中秋宴赏与储妃选拔有关,昨日就不会一时兴起,跟人比武…这下好了……”

    乔时怜心头一凛。周姝受伤的节点极具巧合,很难不让她对此心生怀疑。许是宫里早有人把这风透了出去,先对尚不知情的周姝下了手。

    像这般事,乔时怜以往不会过多在意,也不会把事想得过于深,或是细细揣测什么。但事关周姝,又涉及曾经险些让她丢了性命的储妃之位,她对此格外谨慎。

    毕竟九暮山林猎一事后,她还不知晓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她百般思忖间,问:“阿姝,宴赏会在什么时候?白日还是晚上?”

    周姝答道:“是晚上,且设在了宫里的落枫台,未在大殿里。”

    落枫台,是皇宫里一处露天之地,因枫林满道,入秋时便会落满庭阶而得名。

    不多时,乔时怜深做呼吸,似是做了决定:“我有个办法,届时你只需露面,由我来完成才艺这一事。”

    在周姝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乔时怜续道:“阿姝,你得赶在这两日设出一个布景,让宫里的人筹备去做。这个布景,需把抚琴人遮掩于其里,不见真貌。”

    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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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冒险,但别无他法了。

    她知周姝善设景,像那时在落霞山别院里,周姝那支别出心裁的生莲舞,从莲台至配合献舞所需之物,皆是周姝一人巧心独设。若布置得当,暗度陈仓并不成问题。

    周姝会意之后,马不停蹄地回了府赶制。

    及乔时怜得见苏涿光回院,她顾念着顶替周姝一事,连忙上前:“我想去过几日的中秋宴赏会,你能带我去吗?”

    苏涿光瞥了眼她腕处戴着的玉镯,晃着天光无比刺目。

    他依稀记得,这玉镯是那日瑶光宫的赏莲宴上,周家老二送给她的,彼时季怀安还同他说,那是定情信物。

    “人多,不想去。”

    他持着漠然的态度,抬脚就往前走。

    乔时怜提起衣裙,费力跟上他渐快的步子,争取道:“那我用什么做交换,你就带我去?亲你一下…还是三下?”

    苏涿光顿住了步,他回过头强调着:“乔姑娘,虽然你说我下流,是登徒子…”

    乔时怜忙不迭打断,“苏少将军为人仗义,是英雄豪杰,想必是不会和我这见识浅薄的小女子计较的!”

    他怎么那么记仇呢?明明是他故意把春宫图给她看,还欲在马车内轻薄她。

    但眼下她有求于他,她只得拽着他衣角,柔声说道:“你这么好,就带我去这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苏涿光垂眼见她戴着的玉镯,越发觉得碍眼:“理由。”

    “我…我在府上太无聊了,想去凑热闹。”

    话毕,乔时怜见他似是不信,她径自拉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腰探去,“你摸摸,我都因为出门得少,腰间都长肉了。”

    苏涿光一门心思尽在随着她动作摇来晃去的玉镯上,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切实握在了她腰处,让他不由得忆及大婚那夜,锦衾下向他不断贴紧的赤裸。

    他迅速抽出手,想也未想道:“行。”

    紧接着香风袭人间,他见乔时怜上前抱住了他,她口中还欣然说着:“你最好了!”

    怀中温软还未留住几许,她便离了身,旋即她折身回了卧房,那步子可见轻快不少。

    不就是个宴赏会,至于欣喜成这样吗?

    苏涿光沉思半刻,唤来近卫:“风来。”

    一影掠过,风来于苏涿光跟前垂首待命。

    苏涿光问:“上次查的事怎么样了?”

    风来细细回禀:“瑶光宫唐突主子的女子,属下已确认。是方家那位姑娘,也是少夫人曾经的好友,方杳杳。”

    “过几日宫里宴赏会,你去探那方家女子会不会参加,届时把这消息旁敲侧击地透露给…”

    苏涿光本想道出“乔姑娘”三字,但转念间又生生改了口,“少夫人。”

    风来奇道:“主子现在都和少夫人成亲了,您为何不直接告诉少夫人…”

    苏涿光沉吟道:“我尚未弄清楚,方家女子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此前了解过,这其中的转变很奇怪,像是没有任何缘由,二人关系突然就折断。”

    风来顿首:“我明白了…主子不确定这里面的原因,直接告诉少夫人,怕会惹来少夫人伤心难过,毕竟我听说,少夫人从前身边这位方家姑娘,和她形影不离,关系密切至极。”

    风来心道,主子待少夫人真好,从前都不曾见主子对谁上心过。

    苏涿光显得淡然:“哦,是大夫说,她需要心绪平稳,好好调养。”

    言外之意,他为她顾虑是顺着大夫的要求。

    不远处,趴墙角的西风摇了摇头:“唉,明明就是在乎少夫人,非得把大夫拉出来。男人都是这样嘴硬心软,死要面子的吗?”

    北风隐约感受到了杀气:“慎言。”

    少顷,苏涿光目光转向此处的一瞬,东风揪着西风的衣领就跑。

    风来自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哂笑着为三人争取逃跑时间,“主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他甚至刻意拖长了语调以作拖延。同时亦暗暗骂着,这三人是仗着在少夫人那里受宠,越发无法无天了,害得他这个同僚整日在主子面前提心吊胆。

    “你顺带探下,周家老二,是否也参加宴赏会。”

    风来收到这道命令时,更是不解。

    因同为将门,苏将军和周侯爷有几分交情,二者惺惺相惜,也算多年老友。那日在瑶光宫,主子特意用一道军营情报让周焉离了席,他还觉得奇怪,今日更是直接关注周焉的行踪了。

    但越是怪异,风来越不敢多问,只得领命后退下-

    待得夜深,月溶溶。

    苏涿光回房见乔时怜还未歇息。

    近几日他已是摸清了她每日犯困的时辰,刻意挑着她将睡之时才回屋。大夫说她体弱,若行房事也需等她身体好些,但照着她无意识撩拨他起来的生猛劲儿,苏涿光被摧折了三夜后,就受不住了。

    索性他避开了她,才终得安稳入睡。

    但今夜,她仍于烛灯下翻看着古籍,他走近问道:“在看什么?”

    乔时怜尤为投入,未几才答了话:“琴谱,好些时日没碰琴了,有些生疏,温习下。”

    苏涿光挑了挑眉:“想温习也不急着趁夜吧?”

    “不是我急,是周…”

    乔时怜话出口时赶忙止住,“没事没事,你先睡!我一会儿就歇息。”

    她可不敢告诉苏涿光,自己参加中秋宴赏会是为了顶替周姝参加储妃选拔。

    苏涿光听罢,眸中沉着冰冷之色,但乔时怜只顾着温习琴谱,也没瞧见他此番模样。

    至夜深,乔时怜挑熄灯芯子,蹑手蹑脚爬上了榻。如今她渐渐习惯身边睡了个人,且不知是否因苏涿光的存在让她安心,她也不再整夜将屋内烛火点得通明。

    乔时怜轻掀起锦衾钻入被窝,却不想苏涿光还未睡。

    “周焉喜欢听琴?”他没由头地来了此问。

    乔时怜蓦地想起之前她说的话,恍然明了他以为自己说漏嘴的周字指的是周焉,如此一来她反倒放了心,正好可以瞒住她想做的事。

    故她随口答着:“是的…”

    实际上,她拢共就只跟周焉搭过一次话,所道内容尽是关乎周姝的,她压根不知周焉喜欢什么。

    耳畔传来他翻身的动静,他似乎是背对了她。

    “我都没听过你抚琴。”

    那嗓音惯常清冽,藏着极淡的情绪,让她仿佛觉得是为错觉。

    乔时怜说道:“听过才奇怪呢,这京中听过我抚琴的人,屈指可数。”

    “为何?”苏涿光问。

    她侧过身朝他后背靠了靠,“你想想,我若抚琴时,座下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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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全盯着我一个人看,我单是想着这场面,手都在抖了。”

    “所以你都是抚与一人听吗?”

    漆夜之中,视野昏昏。

    她听他问着,却无法看清苏涿光此时是何等模样,但他低沉的声线褪去了平常疏淡,又似远非远,似近非近,让她捉摸不透。

    今夜他为何这般执着于她抚琴一事?

    乔时怜想不通,只好接着话说了下去:“差不多吧。若这人跟我相熟,我独自抚琴与他,便不会这般紧张。”

    默声之中,苏涿光忽的问:“你和他这么熟?”

    第33章 33 、抚琴

    入秋时, 桂花香雾冷。

    宴赏会是日,天光尚早,乔时怜独坐屋前, 轻嗅着满庭桂香。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两日苏涿光很不对劲。

    那夜他抓着她温习琴谱一事问了良久, 但后半夜她过于疲困睡了去,也没听清他问什么这么熟。偏偏翌日她想相问时, 他又复了寻常模样, 未再提及此事。

    彼时西风抱着满箱玉镯而来,一个劲道:“少将军待少夫人真好!这两日去商铺搜罗,给少夫人买了这么多镯子,还吩咐了秋英,让少夫人一月不重样地戴个遍呢!”

    乔时怜拨开箱子锁扣,瞧着其里摆放整齐的锦盒, 粗略看来不下二十, 她喃喃道:“我好像…也不缺这么多首饰。”

    西风努努嘴,“那怎么能一样!话本里男子追求女子,都是会送这样的首饰, 每当见着心上人戴着自己送的东西,高兴得不得了呢。”

    “好吧。”

    乔时怜收下时,还尤为谨慎地个个锦盒都打开查看,生怕苏涿光又用像上次送寝衣这样的行径来提醒她, 她最近又做了什么丢人的羞事。

    但那锦盒中的玉镯, 除了并无一只是白玉而制, 并无异常。

    不过也正好, 与周姝赠她的那只纯白玉镯有所不同,不会重样-

    是夜, 冷露沾衣。

    至皇宫落枫台,乔时怜一路皆是抱着苏涿光的手臂而行,由着一众投来异样眼光。

    满朝文武对这位冷面将军娶妻一事极为诧异,此番他们还是头道见着二人婚后共现身宴会。百官对民间流传的话本自是不信,二人得成姻亲,其中各人猜测纷纷,多数说法是乔时怜为报恩相嫁,苏涿光迫于相府压力,不得不娶。

    眼下身处席中,却见苏涿光褪去自己披风,给身侧的乔时怜悉心系上时,一众惊得呆若木鸡。

    他的动作极为熟稔,像是平日在府中就会如此一般,而乔时怜亦展颜嫣笑以应。众人见着,都觉得二人担得起一对璧人的形容,与民间所言相差无几。

    唯余高座旁的秦朔沉着脸,酒盏未空过。

    他捏着盏身的骨节已发白,若非今夜皇室皆齐,群臣俱在,只怕他已压不住将要发作的脾气。

    久德躬身递上一名单:“殿下,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名录,其上是一会儿宴赏会后展露才艺的各官家千金。”

    秦朔恍若未闻,他目光未从乔时怜身处移开过,见她亲昵地挽着苏涿光的手,对其巧笑倩兮的模样,他心头烦躁更盛。

    这原本是属于他的!

    良久,他才得见久德杵在跟前,拂袖不耐道:“没兴趣,让母后做主便是。”

    及宴始,乔时怜安坐席中不久,苏涿光便有事在身暂离了席。

    身后的风来忽唤道:“少夫人。”

    “属下方才见到一女子,觉得有些眼熟。随后我想起,那女子曾在瑶光宫,借着主子醉酒时上前纠缠主子。”

    闻及此事,乔时怜思索半刻,问出她听到的话,“太子曾同我说,苏少将军年少时曾收到一女子荷包,故他对荷包情有独钟,也对那女子念念不忘。”

    她非是不信任苏涿光,而是想要从中知晓实情。不可否认的是,她其实对于苏涿光了解并不多,他少有对她提及他自己的事,她尽是通过身边侍女与暗卫,一点点拼凑出他的过往。

    风来听罢暗自生惊,竟不知东宫还在此处摆了主子一道。

    “少夫人,我跟着主子这么多年,这种事我能不清楚吗?这些年来唯一能跟他亲近的姑娘就您一个,何来少时收到别的女子荷包一说?”

    乔时怜得到答复后,又问:“那纠缠他的女子是谁?”

    风来沉吟道:“属下见着那女子似是和方侍郎在一起…”

    “方杳杳?”

    乔时怜脱口而出,随之她心头一凛,“那日我竟没认出是她。”

    那时在瑶光宫,她循着秦朔的话遥遥看去,因视角受限,恰好只能见着二人侧身相拥,她可将倚在朱栏的苏涿光看清,反是他怀中的女子难得见面容。这样的精心设计,若说方杳杳与秦朔没有串通,乔时怜是不信的。

    九暮山上,秦朔为博得她欢心,还欲把方杳杳赶下山,回头利用之时,亦丝毫不在意她与方杳杳之间的嫌隙。而方杳杳为了帮秦朔,宁可冒着失节的风险去接近苏涿光,哪怕这样做的后果是受着世人指点嫁入将军府,她与太子再无可能。

    乔时怜一时不知,方杳杳对太子用情是有多深,居然甘心为秦朔做到这等地步。

    她颔首应着风来:“此事我知道了,多亏你察觉。”

    风来垂首:“少夫人哪里话,这是属下该做的。”

    他瞧着乔时怜毫不惊讶的模样,心下了然。

    与此同时,幽暗小径里,月色抖落几许枫叶,缓缓拂过来人身上。

    空气中隐有血腥弥散,苏涿光见着季琛步来,往后退了一步,满面嫌弃。

    季琛当即僵住了步子,见鬼似的盯着苏涿光:“不是吧?你堂堂苏少将军,浴血沙场多年,会嫌弃我这从刑牢里出来的味儿?”

    苏涿光面不改色:“离我远点,我怕沾身上,她闻见。”

    季琛:“……”

    他白了苏涿光一眼,“我这为了赶上宴赏会,换了件衣裳就过来了。而且这么急着来,还不是为了乔姑娘的事?”

    “洛七的审讯结果?”苏涿光问。

    季琛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太子草草结案,我暗中把洛七换了出来,单独提到了御史台刑牢里审,审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苏涿光瞄了眼不远处的落枫台,“直接说。”

    季琛知他急着回席,也不再兜圈子,“洛七跟乔姑娘此前身边的密友方杳杳,有染。”

    “所以这是一场姐妹戕害的戏码?”

    苏涿光面色似覆了层寒霜,他微眯着眼,声线愈凉,“单凭方杳杳和洛七,布不了这个局。”

    毕竟九暮山的皇家林猎守卫森严,从此介入还能不留痕迹,其中必有权贵者支撑。

    季琛点头,“没错,但那洛七在太子手底下早已被折磨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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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人样,我还没审出更多详情,他一命呜呼了。”

    话毕,他又问苏涿光:“你打算如何?当下若想抓出背后的大鱼,借助那方家女子顺藤摸瓜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若乔姑娘以身作饵,是最简单的方式。”

    季琛擅长以最优角度解决问题,讲求快准狠。

    苏涿光瞥了他一眼,目光尤冷:“这样,明日我去造访方侍郎,说你有意他女儿。把你送去做饵,如何?”

    “别别别,我瞎说的。”

    季琛赶忙打住,他不过就是随口试探,想瞧瞧如今苏涿光对乔时怜的心意,这般看来,他们二人感情还真是要好。他暗自庆幸着,那时他撮合乔时怜与苏涿光的决定无比正确。

    苏涿光望向长天,定然道:“我会派人盯着方家。”

    季琛蓦地明了他的用意。虽是这样费时又麻烦,但便可绕过乔时怜去查证此事。

    苏涿光续道:“她现在在我身边,很安全。”-

    中宵露深,灯摇流绮。

    宴至各女眷尽展才艺之时,乔时怜在其上见到了许多熟悉面孔,亦包括方杳杳。只不过她没兴趣瞧方杳杳搔首弄姿,便一直同身旁的苏涿光搭着话,甚至闲来剥着桌上花生,亲自喂予苏涿光。

    惹来一众艳羡目光,暗道着这二人蹀躞情深。

    乔时怜以前可做不出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亲昵之事。但一想着若注意力不在苏涿光处,便要留意到令自己反胃的人,还不如满心满眼皆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来得松快。

    半晌后,方杳杳献技毕,皇后似乎对之乖巧模样极为满意,几番打量着方杳杳,又与贴身女官耳语着什么。

    乔时怜隔着重重席位,朝周家所在之处暗暗点了点头,对周姝以作示意。

    她将披风脱下塞至苏涿光怀里,起身欲离:“我觉得有点闷…想去透透气。”

    “风来。”苏涿光唤道。

    乔时怜知他想要风来跟着她,连忙拒绝:“不不…不必了!我让西风跟着我就行,东风北风都在呢…”

    随着她离席身影渐远,苏涿光瞄了眼杵在原地的风来,吩咐道:“去跟着。若见着周焉,就把少夫人带回来。”

    他适才瞧见,她确定周家席位处的周焉离开后,她才说要去透气。且明明快要到周姝展露才艺之时,照常理,她会留下来为之观赏。

    此番溜出宴席的乔时怜藏身进枫林里,她抱着让西风早先备好的外衫匆促换上。那是为今夜抚琴而择的衣裳,亦与周姝将要露面于众所着的无异。

    随后她又挽着发髻垂下,将青丝理成与周姝相仿之样。

    落枫台,轻纱织成的云雾缥缈,幽幽萤火相缀,恍若林深仙境。其间布景几近占据整个半弧形高台,绵延接至乔时怜所在的枫林。

    乔时怜于暗影里见着万众瞩目之处,周姝盈盈行礼,随后折身徐徐步向琴台。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问着身侧的西风:“西风,你有把握吗?”

    她需借助西风的轻功,与周姝配合下,在这昏暗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琴台。

    西风拍了拍胸脯:“少夫人放心吧!我轻功在京中可是数一数二的,狗都追不上。”

    乔时怜:“?”

    这是什么形容?

    东风嘲道:“你要是比狗还慢,早收拾滚出将军府了。”

    乔时怜抬手制止欲要拌嘴的二人:“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北风你留在这里把风,尽量不让任何人靠近,以免被瞧出破绽。”

    北风点头应允,旋即乔时怜只觉身上一轻,西风已把她横身抱起,顷刻间便越过夜色,逼近琴台。

    半空中,她忽闻西风发出咽声:“呜呜呜。”

    乔时怜奇道:“怎么了?”

    西风感慨道:“少夫人你腰好细,身上好软,少将军好幸福呜呜。”

    乔时怜:“……”

    琴台处,周姝暗自拨动着机关,将云纱遮掩得更甚,借着朦胧视野,让乔时怜得以安稳落至琴旁,她亦趁机藏入盲区,缩身于机关一侧。

    乔时怜无声与周姝对视,接着她理了理衣袖,端正坐在了放置的焦尾琴后。

    举众只能看见烟雾迷蒙,抚琴人婉婉而坐的影子,瞧不清面容。

    席中,季琛已沐浴一番而归,他摇扇望向落枫台上一幕,笑着于苏涿光身侧坐下,“这布置,瞧着便知不简单!今夜有耳福了。”

    话落时,他见苏涿光心不在焉,其目光频频望向后方的枫林,又道:“我记得这是周三姑娘准备的吧,还取其为‘渺音’,为达林间深幽处,忽逢仙渺音这样的意境。”

    少顷,漆灯风飐,杳霭流玉里,缕缕琴音袅袅而来。一霎凉露满枫,浸断月下影。

    季琛本欲对苏涿光说什么,在琴音起的瞬间,他忽因此声忘言。

    弦鸣如潺潺流转,古调渐而悠扬。忽而似清幽山林,曲折逶迤,忽而转音又似松落雪风,空渺浩浩。

    座下一众皆屏息凝神,醉心其间。

    唯独苏涿光极目望向那琴台处,薄纱掠影里,月色依稀摹出抚琴之人的影子,那玉指纤细,于弦处轻拢捻挑,泠泠之音自其而出,荡开沉沉夜色。

    不多时,一曲终了。

    及周姝从琴台走出,现身于众人跟前时,他们才得以回神,竟浑然不知这曲音早已落幕。

    皇后凤首微点,拊掌赞道:“想不到周三姑娘不仅善舞,指下亦有如此仙音。”

    “甚好。”就连本是心烦意乱的秦朔也出声说道。

    他望着周姝,忆及方才听到的曲子,他恍惚以为是乔时怜抚琴。但他知,这不过是他近来所得的虚妄,无端而生的念想。

    乔时怜早已不是他的,也不会再抚琴与他听。

    皇后留意到秦朔的反应,移眸望向他时,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秦朔迟疑半刻,仍是暗暗颔首以应。

    座下其余人跟着应和之际,季琛回过神,正想同苏涿光搭话,却发现他早已没了影。

    季琛环视周处,自言自语着:“奇怪,这小俩口跑哪儿去了?”-

    月夜之下,万象澄澈。

    乔时怜在西风的配合下,从琴台悄声退离。随后她觉着步子发软,似是耗尽了浑身力气。

    她还是头一次于这么多人的眼前抚琴,若非她知周姝伴于她身后,她并不是独自面对众人,只怕她连抚至曲终的心力都没有。

    但见收场时,周姝获得皇后的认可,乔时怜会心一笑,也算没有白费她和周姝这两日苦心筹备。

    她脱下那件外衫,交予西风收好,随手把发髻盘起,正从枫林处绕道回席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站住。”

    乔时怜挪眼看去,唯见深夜长影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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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杳杳不知从何处而来,高声喝止了她。

    她连着正眼也懒得给方杳杳,搭手与西风,“西风,我们回去吧。”

    她才不要理会狗叫呢,纯属脏了耳。

    方杳杳见乔时怜根本不欲搭理的模样,柳眉倒竖,她紧步追着乔时怜,怒而问道:“乔时怜,我叫你站住,你聋了吗?”

    东风与北风同时现身,落至方杳杳跟前,将之拦下。

    东风沉了声:“我们少夫人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出口的?”

    北风亦道:“若我没记错,姑娘你是四品侍郎之女,我们少将军官至二品,少夫人亦是少将军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妻,哪怕是你父亲方侍郎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将军府的颜面,还由不得你来冒犯。”

    方杳杳脸色难看起来,接着她不怒反笑,冲着乔时怜的背影讽道:“今夜你若这么走了,你顶替周姝作假的事就瞒不住了!”

    第34章 34 、失控

    月白风清处, 枫林碎影,稀稀落落。

    乔时怜听得方杳杳所言,步子一顿, 旋即她回过头沉静道:“我不太能听懂你说什么。”

    方杳杳被东北风二人拦着没法上前,见乔时怜搭理了她, 冷笑道:“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你在此鬼鬼祟祟, 不就是才顶替了周姝抚琴, 从落枫台下来吗?”

    乔时怜瞄了眼她愈发得意的嘴脸,“我不过是在这里赏乐,便能得来你这么多臆想。方杳杳,我怎么从前不见得你这么会浮想联翩呢?不去编故事,真是可惜。”

    她暗暗思忖着,想来方杳杳如此断定周姝作假, 应是知晓周姝的手受伤一事, 这才费尽心思前来找证据。不过乔时怜瞧着方杳杳这般怒极叫住她的模样,应是没能抓住她的把柄,否则她现在已是被皇后的人请去了。

    方杳杳侧过头望着不远处的落枫台, “我现在就去皇后娘娘那里…”

    话还未完,一道嗓音携风而至,似漱冰濯雪。

    “我与我夫人在此赏夜听曲,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

    乔时怜循声看着现出身形的苏涿光, 满目惊色, “你…”

    反应过来他口中所唤出的夫人二字, 她莫名觉得这称呼灼烫, 霎时让她羞红了面。

    苏涿光从西风处挽起她的手,“夜深露重, 该回去了。”

    方杳杳见此急了眼,“你不能走!你替周姝…”

    苏涿光漠然望去,只一瞥便让方杳杳的声音戛然而止,“耳朵不好就去治,若脑子也不成,找驴踢踢。”

    乔时怜低笑出声,也懒于再理会方杳杳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回握住了苏涿光的手,“嗯,我们回席。”

    落枫台前,丝竹不绝,弦音入耳。

    秋庭月午,席间人影泱泱。季琛见着归来的二人,奇道:“你们干嘛去了?半天都不见人影,我还特意去找了你们。”

    苏涿光径自坐回席中,抿酒间,他漫不经心地道:“为何要告知你?”

    季琛深深看了眼二人交叠的手,别有意味地笑道:“我懂,我懂。”

    嘁,不就是小俩口忍不住去隐秘处调情了吗?有什么说不得见不得的。

    不多时,摇荡香醪间,乔时怜悄声挪至季琛身后,压低嗓音问着他:“季大人,苏少将军他…讨厌喝药吗?”

    季琛听罢生奇,“好端端的,为何要喝药?”

    乔时怜从袖中拿出药方,递予季琛,“我…我娘,她给了我一个说是补药的方子,让我给他服用。但我担心他不喜欢喝,所以纠结许久。”

    季琛本是正是饮酒间隙,待得借着宴中烛火,看清那皱巴巴的药方,他面色微变,当即被呛得狂咳不止。

    乔时怜满腹狐疑地望着那方子,“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失礼失礼。”

    季琛神色怪异,他沉吟半刻道:“…我的建议是,不要给他喝。补药这种东西,并非人人都适用。浮白他早年于西北军营受过重伤,用过许多救命灵药,这药和他身体相冲。”

    他随口胡诌着,心想着这要是苏涿光知道,乔时怜给他喝治那啥的药…不得当场把药碗给掀了?

    乔时怜亦就此作罢,而转过头发觉苏涿光似有不对劲。

    此番他扶额肘撑于案处,双目紧阖,连着浑身亦似在发抖。

    她赶忙上前关切道:“你不舒服吗?”

    “浮白?”

    季琛见苏涿光未有反应,始觉不对。而见这宴赏会才至半道,他提议:“浮白既是不适,你们便先行回府,宴赏会这边我来处理便是。”

    乔时怜颔首以应,招来各暗卫护着苏涿光一道出了宫-

    夜影浮掠,凉风渐起。

    回府的马车内,乔时怜担忧地望着倚在一旁的苏涿光,“你又喝醉了吗?可你上次喝醉,也没见你这么难受。”

    她明显察觉,苏涿光分明是极为痛苦,甚至连着话亦难言。那对剑眉冷厉,由着惨白月色覆下薄霜,绷紧的唇畔已泛白。

    乔时怜一时不知所措,她从未听说苏涿光有何暗疾,且这回席短短须臾,他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上前触及苏涿光侧脸,“我来帮你揉揉?”

    他面处尽是冷汗,却灼热异常。

    而指尖方拂过他额角,她便发觉腕处一紧,自己的动作被苏涿光生生止住,他捏着她的手极为用力,她怎么也抽离不出。

    旋即她见苏涿光猛地抬起眸,那眼中蘸着浓重的情绪,叫她看不分明,偏偏几许冷意挣出血丝纵布的眼,把她吓得往后一退,他这才松手推开了她。

    乔时怜在他的力道之下跌在了车厢角落,她伏身在摇晃的车内,揉着发痛的手腕,心底生出几分失落。

    她只是瞧他难受,想要帮他罢了,他怎么对她这么凶?她觉得莫名其妙,亦有些许委屈。

    行及府门前,苏涿光一言不发地掀帘下了车,乔时怜还未追上他背影,他已阔步踏入夜色,转瞬无踪。

    天边斜月隐于云间,忽而霜风吹落桂子无数,潇潇雨至。

    乔时怜独倚阑珊处,望着庭院昏黑。眼见雨僝云僽,她亦心绪烦闷。

    回府已有好些时辰,她早在侍女伺候下沐浴而毕,却久候在卧房里,始终不见苏涿光,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风来急急来至跟前:“少夫人,主子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嗯?”乔时怜望向他。

    风来回禀道:“咱府上筑有一方冷泉,这天转凉,主子却把自己关在里头,眼下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属下叫他,他亦不应…我怕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来找您……”

    乔时怜心头一紧,“我去瞧瞧。”

    不论如何,苏涿光这般异常,定是有着什么状况。

    至冷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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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雨仍未歇。

    寒气浸润间,乔时怜不由得搓了搓渐凉的手,拢了拢衣襟。她察觉那门处被紧锁,她示意风来强行撞开了门。

    随后乔时怜孤身踏入其里,潮湿之气扑面,筑石蔼蔼处,她循着昏昏灯火,见着了水木明瑟,浸在冷雾的苏涿光。

    此番他赤身背对着她,她得见那宽阔肩下,紧实的线条流畅,不少陈年旧伤纵布,沉积道道深浅不一的疤。待得近了,那正面近心口处极为扎眼的伤痕让她为之一颤。

    她似是能从这些伤,想象他彼时于沙场伤痕累累,生死一线的凶险之境。她不知觉地心亦跟着略微刺痛,步子也不由自主地走至了他眼前。

    苏涿光仍合着眼,仿佛睡了过去,而那肤处已被寒凉染上乌青。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触及那露于水面、冰冷无温的肩时,整颗心随之揪住。

    他就这样泡在冷泉里这么久吗?她单是摸着,都觉得难以忍受这般寒冷。

    乔时怜蹲下身,踮起脚尖往冷泉处凑近,试图把他从水中拉出来。却是方碰到他未着无寸缕的胳膊,忽闻水花乍起,扬起涎玉沫珠,她便被他牢牢扣住了手。

    但眼下她本就重心不稳,被他这样一抓,她直直往冷泉里栽了进去。

    她惊呼出声,顷刻白雾搅散,泉水覆身之时,乔时怜只觉寒意浸骨。窒息之感溢满肺腑,她慌忙于水里挣扎,未几终是得一双有力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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