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58
九月的最后一天,司赫和苏玲燕通了视频电话,说怕学校社团临时有事,走不了。
苏玲燕再三叮嘱水电那些,还给她打包了一大箱吃的邮寄过去。
挂断电话的司赫身心都轻松了。
冉怡馨连夜坐飞机回了上海,徐娜娜跟朋友约了去四川旅游。
张嘉留在寝室复习,得知司赫也不走,抱住她亲昵地蹭了蹭,“咱俩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呜呜呜震了两声。司赫捞出来一看。
是顾健泓发的,“师妹,我是顾学长,国庆我跟邝野打算去一趟南京,你要不要一起?”
国庆节,南京市有一场实验展览会在科学馆举行,展览方邀请梁教授前往,不过梁教授那几天要去台湾学习交流,便跟展览方申请了几个名额让他的学生去参观。
原本八个名额,邝野是梁教授钦点,其余人员均自愿,去南京路途遥远,大多数人其实更愿意待在图书馆,除了几个感兴趣的。
“南京?”司赫回。
顾健泓:“嗯,有展览会和知识讲座,我都应邝野要求把你加进名单里了,你可得去啊。”
司赫翻看着名单,看到她和邝野的名字上下挨着,上一次还是好久的事了。
隔了一会儿,顾健泓又发进来一条:“邝野还说了,如果你要觉得无聊,可以带室友朋友的,但名额只有一个。”
司赫看了眼张嘉,随口问了句,没成想,张嘉激动得直晃她胳膊,“去啊去啊,有帅哥肯定去啊!”
司赫眯眼看她,张嘉摇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对邝野那种没兴趣,真没。”
司赫:“他其实还行。”
张嘉:“无福消受。”
司赫哭笑不得:“嘉嘉,我不是——”
“哎呀不跟你闹了,”张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些泄气地说:“我真的好羡慕你和怡馨啊。”
她说这话是真泄气,耷拉着脑袋,委屈得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好看,好看就可以大吃四方,好看就可以让别人第一眼记住你。”
司赫转头从柜子里找出瑜伽毯子,“你要不要,试着减减肥?其实你看着也好看,就是瘦下来可能会好看的更明显。”
张嘉眼睛都亮了,“真的假的?”
司赫点头,“真真的。”
张嘉一乐,将明处可见的零食全都塞进柜子里,拿小钥匙锁上,再次下定决心要减肥。
司赫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乐。
顾健泓在征询司赫意见之后,把名单上报给梁教授。
梁教授刚下完课,收拾完教案,拎着顾健泓的名单,老花眼镜一推,眯眼瞧了半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旁的邝野,“你小子,在这等我呢。”随后将教案夹进臂弯里扬长而去。
国庆第一天。
几人在校门口集合一起出发去火车站。
司赫到的时候,邝野跟顾健泓几人已经在门口了,就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连外套都没穿,插着兜,长身玉立站在校门口,偏瘦的身形,真板正啊。
张嘉胳膊搭上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小话:“白t的那个,我猜的准不准?”
“属你最聪明。”
司赫轻声说,张嘉嘿嘿笑两声,老远就忍不住打量起来,“司赫啊,你眼光真不错,这哥一看就帅啊。”
“昂。”司赫想捂住她的嘴。
顾健泓老远看见她们,冲她们直挥手,“司赫师妹,这边!”
正跟周远聊天的邝野也闻声转过头,微微眯了眯眼。
张嘉瞧了个正着,手在司赫面前点了点,“我跟你讲,这种男的,就怕——”
司赫假笑看她,“下次遇见好的我第一个想着你。”
“就等你这话了。”
司赫啧了一声,抬头赤恍恍地撞进那人视线里,两人眼神在电石火光之间交汇,很快又别开,邝野淡淡一笑又转回继续插着兜跟周远闲扯。
司赫低头插上耳机,随机选了一曲,看向别处。
张嘉捏捏她的小耳垂,感叹道:“年轻就是好。”
走进一听,两人也没聊什么正经话题,全是游戏。
顾健泓扯了扯邝野,嬉皮笑脸:“别聊了,人都来了还聊。”
邝野斜瞥他一眼。
顾健泓立马收了笑,得嘞,您继续讲。
反倒是司赫大大方方跟这几人打招呼,“顾学长,社长。”随后,目光转到立在两人中间的最高的那位,碎发轻垂在额前,双手闲闲地抄在兜里,微垂着眼睨她,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就等着听她怎么叫他。
司赫小幅度仰头,清脆一声:“邝学长。”
邝野勾了下唇角,轻点了下头,十分受用:“嗯。”
看他表情司赫也知道这人心里被一声师兄给爽翻了,她哼的那一声太小,只有张嘉听到了。
随之又介绍:“这是我室友,张嘉。”
张嘉是个自来熟,丝毫不用介绍已经详细能说出这几位的名字了,“顾健泓学长对吧,我跟徐娜娜刚来那天就是你带我们的,我印象可深了。”
顾健泓挠挠头,“哎。”
“这位是视觉兼舞蹈社社长,周社长咯,您好。”
周远文质彬彬,礼貌回:“学妹好。”
到这儿,张嘉故意顿了下,缓缓将目光移到邝野身上,上下打量两眼,“这位邝师兄我真是没见过,按理来说这么帅,不可能没印象,只能说学长太低调了。”
顾健泓把手搭到邝野肩上,笑着,“我们老大确实低调,得亏他这么低调,不然,宿舍门槛子早就被人踏碎了。”
张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司赫,怎么也得给室友争回点面子,不甘示弱地说:“我们的门槛子已经踏的差不多了。”
“还有人来吗?”
为了不让张嘉胡说八道,司赫出口打断。
顾健泓哦了声,四处看了眼,“还有两个0班的。”说完又冲周远说:“齐思淼怎么还没下来?”
周远边掏手机边说:“我打电话问问。”
话音刚落,齐思淼就从身后跑过来了,在雾气浓重的北方早晨,一姑娘穿了件小短裙,裙摆刚过大腿根,长腿笔直,踩着三五厘米的高跟鞋从里头缓缓出来,还画了妆,轻快地脚步噔噔噔从后方过来,来到几名男生前站定,笑:“我没来晚吧?”
顾健泓瞧得眼睛发直,连连摇头,瞠目结舌:“没没。”
张嘉给司赫看了一眼手机,上面写着:“有必要吗?”
司赫回:“看她自己,不怕折腾呗。”
张嘉:“她眼睛还没你卧蚕大。”
司赫看完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感谢这位亲的夸奖。”
晚上十一点准时到达南京。
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几人顶着一脸疲倦从火车上下来,司赫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就听张嘉在耳边叽叽喳喳:“你是真不行,看她那样,恨不得一个姿势,你再看看你,东倒西歪,还得枕着我。”
司赫一个哈欠接着一个,直摆手,“这玩意儿下辈子再练吧,这辈子怕是不行。”
火车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刚下了一批乘客,人群一窝蜂地推挤着往门口涌,司赫背着包,几次被人挤到过道角落里,张嘉倒是劲大,不怕撞,只有她把人群撞翻的份,谁也推不动她,就这么稳步朝门外走,一回头,只剩下自己了。
司赫也被挤精神了,抬手往外,示意让她先走,自己歇会儿,等这拨人群过去再说。
忽然有人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往门口牵,“跟我走。”
司赫抬头,看见熟悉的白色t恤,t恤的背后是镭射的苍鹰,阳光下更明显。
他们就这样逆着人群。
那时候的司赫,手腕上只有一根黑色头绳。
“你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在想什么?”
邝野低头扫她一眼,平静地抬头,反问:“你呢?”
司赫笑,惋惜道:“你要是问15岁的我,我的答案是周游世界、世界和平这些诸如此类的宏伟志愿,我今年18岁了,你现在问我,我的回答只剩下了周游世界。”
他低头,“世界和平呢?”
“和平啊,”司赫顿了两秒,“就交给比我更有宏伟志愿的人好了。”
“你上次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是这样。”邝野说着,表情还略有点骄傲。
“是吗?”司赫笑着说,“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人群缓缓移动,挪到了检票口。
一位抱着小孩又带着包的妇女在人群中挤的汗流浃背,行进途中不小心踩了一位男士的脚,那位穿着拖鞋的男士把不悦写在了脸上,随手推了妇女一把。
小孩哇哇大哭,行人又都想凑上前看热闹。
妇女没站稳,往司赫这边摔,被身旁的邝野眼疾手快扶住,托住小孩脑袋,特地让出位,妇女抱着小孩跟他连连道谢。
妇人边走还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抱着的小娃娃说,“长大后要跟那位哥哥一样。”
其实这样的举动在以前也常见,两人偶尔写完作业出去玩的时候,他从小在南十四长大,小胡同巷弄里没人不认识他,逢人就招呼。
秦哑巴的猫就是他喂大的;
每回李婆婆出去练菜摊儿,他看见了顺手也会帮人拎一把;
还有隔壁大爷每回在红绿灯前犹豫,他都顺手上前给人提醒“绿灯了,可以走了,送您过去啊!”赵大爷挥挥手,“可别,我眼神好使,你还不赶紧回家去?”
他笑:“这就回。”
还有林奶奶,司赫有几次参加表演需要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回来,还没等小姑娘讲,他自己提着菜和肉就去林奶奶家,叫上了林霖和司少嘉,说是开荤,其实是怕林奶奶一个人在家照顾不了自己。
那个年代碰瓷的新闻满天飞,怀揣着热忱的心的人少之又少。
临开学前,司赫还时常在路上碰见他这些老熟人。
个个都问她。
“邝家那小子呢?最近怎么老没见他。”
司赫想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也好长时间没见他了。”
赵大爷患有老年痴呆,说了几遍怎么也都记不住,下回在路上碰见司赫了还颤着嗓子问,“邝家那小子最近怎么都没看见?”
司赫眼圈发红,一遍遍用最轻松的语气给他解释:“他上大学去啦,北京的呢。”
赵大爷哦哦点头,“就瞅他有出息。”
可下回碰见了,还问。
司赫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每回解释完,自己都得躲在被子里哭上小半天。
有几次林奶奶也会问这些。
“小野怎么还不回来?吃饭都不香了。”
“小野是不是快回来了?我都好久没见那孩子了。”……
司赫整个人就愣了,“我也觉得我们好久没坐在一块吃饭了。”
就刚才那一会儿,司赫觉得,邝野身上有16岁交叠的影子。
那个满怀热枕又充满抱负的少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