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再对何知说“我把一切都记得很清楚”,过了片刻,又说“因为怕忘记,所以全都记下来了”。
宋西川也不管何知到底听不听得懂,就如在梦里说出那句“这几年,我也哭过很多次”一样得急切,近乎是脱口而出。
好像这次不说,下次就再难开口了。
只不过那时的何知头也不回地逃跑了,这次的何知却认真给出了回应。
因为何知听懂了。
他知道宋西川在说什么。
肩膀和脖子都有点疼,但是完全可以忽略。何知回搂住宋西川,感受着对方的温度,轻声问:“你记在哪了?”
宋西川的声音从侧下方闷闷地传来,“备忘录。”
何知沉默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又问:“醒来的时候记忆很清晰吗?”
“嗯。”宋西川这样应道。
宋西川施加在何知身上的力气更大了,何知静静站着没有任何挣扎,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僵硬,但思维并不混沌。
何知想起那些梦带来感觉——身临其境,就像是被托梦一样,在与梦里的人对话,醒来的时候每一句话都清晰地记得,因为那是托梦者想留给自己的话语,可能这其中莫名的力量透过梦境传递给他。
何知不知道宋西川和他做的梦是否会是同一个,但这种现象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太过荒谬了。
想起车祸后宋西川刚醒来时的状态,还有几番对话后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场梦明显对宋西川的影响更大,是因为他才是其中最大的主导者吗。
所以一切都是源于宋西川内心深处最渴望实现的东西。
换句话来说,好巧不巧,这同时也是何知所期望的。
何知只要轻轻低眼,就能看到宋西川的头低垂着埋在自己怀里,这等难得又奇怪的姿势本该令何知发笑,可截然相反,他此时只想安慰宋西川。
何知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很想问,就这样问:“难过吗?”
宋西川缓缓摇了摇头,说“还好”,又说“之前会,现在不会了”。
何知明显不太相信,“真的?”
“真的,”宋西川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很想你。”
话音落下,何知便不说话了。
他琢磨着宋西川话里的意思——那是在想谁?同样陪他经历那场“冒险”的何知吗?还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真真切切的这个人?
不过哪个人都是何知,而宋西川最想要的——拥有记忆又可以真实拥抱的何知——已经如愿站在他面前了。
“想我还是想‘他’?”何知拍着宋西川的肩膀,故意这样问。
“你怎么和梦里一样爱钻牛角尖。”宋西川不乐意回答,肯定是皱起了眉。
“因为梦里的我就是我。我都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何知哈哈一笑,仿着宋西川的语气说,“‘我们就是一个人,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你还记得吗?你当时说得可认真了。”
“”
宋西川没回答,何知就仰起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呼出一口气,扬起嘴角,“还有那句‘你是我的谁,我能不知道?’,虽然你从高中就开始说了,但时隔多年听到这句话好几次,还会觉得很有趣,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很多很多事情。”
“你和我一样记得吗?”良久,宋西川才慢慢问。
“记得。”何知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声音如此清晰地传入宋西川耳中。
或许直到此时,宋西川才有一种何知与自己同样经历过一段奇幻穿越之旅的即视感,这样面对面谈起狭隘时空里散落的话题,让人觉得拥有了难得的归属感。
公园里并不是寂静无人,现下正巧有父母带小孩路过,来往的次数多了,何知也控制不住地红了脸,推了推宋西川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
宋西川整理情绪的速度很快,眼泪又全被他卑鄙地蹭到何知衣服上,抬起头时除了通红的眼眶和鼻子,看不出其他脆弱的痕迹。
更何况也并不是第一次掉眼泪了。饶是如此,何知还是次次都觉得新奇。
于是何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宋西川,调笑着让他:“擦干净。”
“这会儿换你随身带纸巾了?”宋西川一脸黑线地接过,象征性随便抹了两把,把纸巾揉成团塞进兜里,又伸手摸了摸何知的脸,动作十分爱惜。
何知笑着说:“因为我身边有个时不时就掉眼泪的人啊。”
他的嘴唇还残留先前亲吻留下的水渍和肿胀,那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宋西川,宋西川花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第二次接吻的欲望,静下心来听何知接下来想说的话。
“之前我一直在做一个梦。像是碎片,夹在里面。你懂吗?”何知牵着宋西川的手,“本来不想和你说的,我以为那些都是假的。但是现在看来……也不一定全是假的。”
“能算是真的。”宋西川说。
“在医院和我妈坦白病情的时候,我其实在脑海里演练过许多次,演练我应该在她面前说什么话,又不由自主地想象她听到我说那些话时会是什么样子,”何知顿了顿,“耳朵边回响的许多话都是梦里那些,我站在病房里,她指责我、打我,力度好像不大,我好像也没有感觉,可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