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相聆秋简直要听笑了。
他问“娘娘,您不是和相长汀前辈关系好么”
娘娘“所以本尊才讨厌相家那群老东西嘛。”
她爽快道“你若是有朝一日灭了相家，本尊这一屋子宝贝随便你挑。”
相聆秋笑吟吟“您可得说到做到。”
娘娘“你真去”
相聆秋还是笑。
娘娘沉默半晌，似乎是想到什么“哦原来如此,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再让你们挑一件好了。”
相聆秋也没客气，拿走了盗版降魔杖。
这样一来便是四件，相聆秋冲闻镜生眨眨眼“道友,你来挑”
往常闻镜生会淡淡地说“你挑”,但这次他罕见地没有拒绝,抬头问“前辈，您有完整的万物生么”
娘娘一语道破真相“失传啦”
闻镜生默然，娘娘“啧”了一声,说“你怎么学这个,它从其三起便和寻常天级功法不在同一难度，太多修士硬修也无法修成。大多数修士只把它前三当做启蒙,再转修。”
闻镜生回答的很简单“喜欢。”
娘娘“我这里也只有前四式，后面几式我亦无留存。书架三列第十本。”
闻镜生穿过数排书架，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取下。
相聆秋凑过去看,只一眼便嘀咕“怪不得没人修。”
万物生第四式,万象回春。
剑招好学，剑意难学，“万象回春”这个名字代表的意象之大，就不是寻常修士所能驾驭。
没人知道“万象”得到什么程度,天下没有容易领悟的剑意,但万物生显然是最难的那一档。
娘娘“现在换剑招还来得及，再往后百年，至元婴,你就真没法换啦。”
这才第四式，往后还不知要多难。
闻镜生一一看完剑式，合上书，摇头“多谢娘娘好意。”
相聆秋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没来由一动，只觉这个眼神比亲吻还要令他心口发热。
漆黑的，明亮的，是少年人才会有的眼神。
不因为任务，也不因为修为提升，只是因为喜欢。
娘娘见他意已决，也不再多劝，说“行了，本尊要休息了。”
这显然就是在赶客了。
相聆秋“道友，你先走”
闻镜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为何不一起走道友可是有什么事”
相聆秋“”
我没事，但我出去就有事了。
他现在相当于顶了两层伪装，世外涧里他莫名其妙变成的自己的脸，出了世外涧也不会是他自己的脸，而是所谓器宗大师兄平平无奇那张脸。
出去后那场面多精彩，相聆秋都不敢想。
他抬头问“娘娘，我有旁的话要问，可否”
娘娘“你问吧。”
她贴心地为相聆秋开了一层单独沟通的水泡，相聆秋松了口气，问“娘娘，你可知为何我进入世外涧后，顶的是别人的脸”
娘娘疑惑地一声“咦”，说“这不是你自己的脸么”
相聆秋说“是，但我进入世外涧做了伪装，如今是伪装之上又变成了我的脸，亦非我真容，衣着也有所不同。”
娘娘说“我亦不知，但柳林前的天镜湖有时间回溯及预知之力，你进来时可有看到什么”
相聆秋“那不是幻境么我进入后所看正是桃雾林。”
娘娘“天镜湖乃至于天镜湖附近都充斥回溯亦或预知之力，你所见要么是回溯于过去，要么是预知，所看皆真，不可能是幻境。”
她补充“至于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是随机显示。”
相聆秋怔然。
他一时间竟不敢想。
桃雾林前手执黑鸦的青年，乃至于与当今时间线完全对不上的大梦，会是预知么
还是过去
他问“您见多识广，敢问修士会有前世今生这类说法么”
娘娘“你这是看了多少话本本尊肯定告诉你，不可能，修士死后绝无可能入轮回，只有一个下场，便是魂飞魄散入天地。”
事实上相聆秋在说出口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
纵然真有前世今生，大多也都彻底换了人生，绝无可能还是同一个人，遇上同一件事。
那么，天镜湖的那一幕是未来
相聆秋只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什么，他还要再问“那为何；与我同行的同伴会梦见已经成型的桃雾林”
行路难是否是在梦中变相地预知到了未来
他还没说完，倏然间水泡破裂，娘娘幼小的幻影出现在上方又消失，自头顶处传来剧烈震颤，将整个水底空间震得一阵阵扭曲。
相聆秋说出口的话化作无数水泡，夜明珠的光亮不稳定地闪了闪，其中几颗似乎滚入水底暗沉的深处，不见了光亮，相聆秋及时伸出藤蔓卷下了一颗，刚稳住眼前微弱的光亮，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江水倒灌入空间，冰冷一瞬间席卷全身。
相聆秋未开护体之气，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指尖被一只比江水还冰凉的手握住，闻镜生不知何时飘到他身边，脸色苍白。
相聆秋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出去，他环顾四周，水泡破裂，夜明珠半亮不亮，宛如一个天然幽闭的空间，于是说“我们先上去”
闻镜生低声说“我有一事相求。”
相聆秋心想我还打算问你双修这事呢，于是说“你说。”
闻镜生微微闭上眼，他语气很淡，但有些几不可见的局促“你反感双修这件事么”
相聆秋扑地笑出声“不反感。”
但他有些纳闷“怎么这时候突然说这个出去再说，这里太暗了。”
他拽着闻镜生就要往水面游，哪料闻镜生向前微微一拽他，额头前贴，一道冰蓝色的半透明丝线顿时洞穿了相聆秋的胸口
相聆秋只觉识海宛如被重物敲击，一瞬间灵力暴涨，闻镜生睁开眼，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冰冷，淡漠，沧桑。
海水中幽静无声。
相聆秋居高临下地看着闻镜生，胸口巴掌大的草叶缓缓飘向他的掌心，为他恰到好处地抵挡住方才冰蓝色的丝线。
他和闻镜生冷漠地对峙两秒，叹了口气“这套拙劣的把戏还没玩惯么我真的烦了。”
他冲周围喊了一声“道友，你人呢”
一只冰凉的手凭空伸出，和他指尖相触，少年淡淡地应“嗯。”
闻镜生拨开一个空间裂缝，落在相聆秋身旁，和相聆秋十指相扣，静静看着那个渐渐沉入海底的“闻镜生”。
那似乎只是个传话的假人，被相聆秋反手贯穿胸口后便没了动静，毫不挣扎地闭上眼。
相聆秋正要说什么，闻镜生已经迅速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是真品。”
相聆秋在水下微微闪着碧色的眼珠盯着他“你怎么证明”
闻镜生沉默半晌“去岁亥月，我们不慎将期末作业，一条试验灵鱼和一头毒樱猪做了全荤宴，导致考试不及格。”
相聆秋“”
闻镜生见他不说话，又说“卯月，你不小心多接了二十个幻术替考，情急之下搞崩幻境，长老给全员颁了及格；巳月你”
相聆秋瓷白的脸微微浮了一层薄红，去捂他的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同门”
我不是让你证明这个
闻镜生微微低头，抬手握住相聆秋递过来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相聆秋一愣。
闻镜生呼吸有些迟缓、不稳，他低声说“但我的确有一事和它请求相似。”
他还没说完，海底再次剧烈震荡，巨大的水波从上方一层层往下递进涟漪，相聆秋掌心一空，空间裂缝在他身边瞬息万变。
“的确是本尊请你们来，但本尊只让她好好读信，读时端着些，什么时候让她喊这什么龙傲天的老婆”
娘娘不满地撇嘴“多此一举”
请神兵趴在地上，不远处，衣容狼狈的圆脸少年神情难看“道友，做人留一线，您一定要和我们抢这仙草么”
夜黑风高，相聆秋坐在艮卦卦阵上，漫不经心地拨了两下琴弦，轻而易举将一旁打算鬼鬼祟祟逃走的请神兵重重压制在地上“强者为尊，我不过是为了支付行路难的报仇，你不若去找行路难要。”
请神兵气得大叫“你、你你你这个和那个变态一样的变态我只是想穿条裤子”
相聆秋一歪头，笑盈盈道“你抢劫了我，我不过是用了点手段让你不能在
幻境使用武器罢了。”
请神兵的幻境玉牌缓缓显现，严肃通报道宗陈潜渊故意令所用神兵全部衣着不整，伤风败俗，现剥夺该弟子所用法器，请幻境结束后前去器宗法器处领取，以此警告。
相聆秋“且放心罢，我没有令你社死的意思，这通报并不会全境通告。”
请神兵咬牙切齿“我去你吗的器宗法器处全是人，我没有裤子的神兵他们全都能看到”
相聆秋淡淡道“你可以不去认领。”
周围一片哀嚎，各种姿势“躺尸”在地上的弟子都有，行路难在一旁微微苦笑“道友，你当真恶劣。”
相聆秋“嗯哼。”
雷云密布，相聆秋坐在江水迅急拍打的岸边，伸手哗啦拨起一泼水。
歌女采薇站在一旁仰头看天，黑衣少年单手握剑立于黑沉中，周身冰蓝色的丝线千丝万缕在他头顶聚拢成清透滚浮着水光的屏障，为他挡下青白紫的雷光。
不知过了多久，剑光和雷光撕开飘滚的浓云，倏然天光大亮，相聆秋奔向缓缓落地的闻镜生“你突破啦”
闻镜生低咳几声，专注地看着相聆秋“嗯。”
筑基。
“你们若是无事，便走罢，本尊乏了，决定长眠数百年。”
衣着华丽的小女孩小大人似的沧桑挥挥手，突然想起什么，拿小手点点相聆秋“你刚在大殿为对付本尊弹的曲子，是哪儿听来的”
相聆秋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曲调，他凌乱之下随手一弹，正是歌女唱的蒹葭，于是惊讶道“您不知道么是您的歌女所唱。”
小女孩一愣，整个人突然陷入巨大的茫然中“采薇”
相聆秋点头“有什么问题么”
女孩小小的身影有些孤独，她已独自在此处这里呆了数百年，说“那是我师尊编的山歌，师尊只唱给我听。”
“哗啦”
相聆秋从水中湿漉漉地探头，行路难紧张地守在湖岸旁，抬手捂着头。
他见相聆秋从水中出来，大松一口气“道友，快些走，幻境要塌了。”
相聆秋转头看，闻镜生仍闭目站在岸边，然而眼睫微颤，马上也要从梦中醒来。
行路难抓住他的手腕“快走”
天微微亮，地动山摇，相聆秋脑中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
相聆秋眼前一闪，正站在一片白光中，无数弟子相继出现，远远看见那迷宫层层塌陷。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记忆断断续续”
“啊我要带出的宝贝不是这个啊”
相聆秋第一时间环顾四周，闻镜生站在人群外，他刚突破，修为尚且不稳，一落地就四处看，似乎也在找什么人。
行路难苦笑地看向相聆秋“道友可还好整个器宗小秘境将所有人的记忆全部分割成了断续碎裂的无数份。”
相聆秋回头“我的记忆亦不完整，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多说，他觉得自己并非是记忆不完整，而是记忆很多部分直接被挖空嫁接，同行路难他们似乎还不同。
行路难摇头，相聆秋微微抬头，巨大的玉牌出现在上方。
“肃静，小秘境遭到魔种袭击，由于当中储存大量秘传，现提前关闭秘境。”
“所有弟子禁止外出、离去，请等待十六州防御大阵重启。”
“所有弟子禁止外出、离去，请等待十六洲防御大阵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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