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遗迹
在湖水的深处光线暗淡，双眼几乎不能视物，入目皆是深黑色。
陆乘锦手中拿着夜明珠，只是原本温润明亮的夜明珠，在这里却变得暗淡，微弱的光芒根本穿不透那凝重的如同具象化的深色湖水。
他们已经游了很久了，四肢在水中摆动得愈发费力，而愈向深处游去，压强就越强，更给他们增加难度。
向上看，已经看不到一点天空的颜色，只隐隐能看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蓝色。而向下，依旧望不见尽头，犹如无底的深渊，终将吞噬一切。
“还要向下吗？”黄岑有些犹豫的声音在陆乘锦耳旁响起。
现在向上游，他们可以去找另一条路，而向下一切都是未知的。
陆乘锦也很纠结，到底该不该继续向下，只好直白的说：“不知道。”
“还是下去吧。”
在心里黄岑还是更偏向自己算出的卦的。
避水丹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他们得加快速度了，不然最后只能变成冰冷湖水里的两具无名尸，待万年之后山河变迁，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再见见太阳。
两人不知又游了多久，与之前所见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再向上看，连那抹似有似无的深蓝色都看不见了，只剩一片纯黑。
陆乘锦把已经完全失去光芒的夜明珠收回去，又拿了一颗新的，然而这颗新的夜明珠也并没有坚持太久。
无奈两人只好用绳子连在一起，以防走丢。
“这是湖吗？海都没这么深吧？”黄岑给陆乘锦传音吐槽。
“……”
陆乘锦没说话，却在思考黄岑所说的可能性。在岸上的时候，她们的确没见到湖水的边界，只是从一堆树林里穿出来后，面前一大片的水，让她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就是湖。
难道这真的是海？
那可巧了，她也算是实现人们百年后的设想的一半——在盆地注满水，把盆地中的人变成鲛人。
她虽没在家，但她变成了鲛人了呀，这可不就是完成了那后一半吗。
黄岑内心惶惶不安，一边向深处游，一边不忘掐算。
然而，无论他算多少遍，结果都是指向这一个方向，只能认命的继续游。
自己选的路，游也要游完！
渐渐的呼吸开始变得滞殆，肺管中的氧气不再足够供给呼吸，黄岑一下没控制住，接连吐出好几个泡泡。
陆乘锦听到声音停下向前游的动作，看黄岑的模样，心中了然。
是避水丹失效了！
她也开始感觉到呼吸滞涩的感觉，冰冷都水流争先恐后都向肺里涌入，陆乘锦赶紧比气。
避水珠用料珍贵，叶惜只给了她两颗，陆乘锦现在手中根本没有多余的。
以他们现在所在的深度，游上已经不可能了，就他们这情况，都不用等茶凉，就可以直接走了。
陆乘锦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看着黄岑嘴边吐出的几个泡泡，心中突然有了想法。
指尖聚起灵力，极尽可能的调动周围风元素，慢慢形成两个圆形的透明罩子，陆乘锦操纵着将头部笼罩在其中。
透明罩子形成后，感受到熟悉的氧气，黄岑立马大口大口呼吸，犹如濒死的鱼回到了大海，整个人都舒坦了。
半晌之后他彻底恢复，才吐槽道：“研究避水丹的人就不能让药效时间长点，真黑心商家，小爷差点交待在这儿！”
陆乘锦不声不响的走到黄岑身边，猛的一巴掌狠狠拍在黄岑脑袋上，微笑着说：“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黄岑抱着头可怜巴巴，不知道陆乘锦又抽什么风，只好乖乖的重复：“研究避水丹的人……”
黄岑后知后觉，“这发明避水丹的人……该不会是尊师傅吧？”
陆乘锦依旧微笑，谁看了不说一句是个人畜无害的美女，只是美女铁拳邦邦硬。
“误会误会！”
“啊！啊哦呃！”
湖水的深处，传来阵阵叫声，似有人鱼低语。
在人家徒弟面前诋毁师傅，黄岑这顿打挨的一点不冤。
在黄岑的百般保证以及给叶惜道了无数遍歉，好说歹说，陆乘锦终于停手了。
协商过后，两人均决定继续向下游。
时间一点点流逝，除了他们游动而产生的水流声，再无其他声音，安静极了。
在无限漆黑中的安静，更加让人不安，陆乘锦隐隐觉得自己现在很烦躁，在这样的环境下，的确很容易产生负面情绪。
但她觉得这其中有一丝阴谋的意味。
陆乘锦传音给黄岑：“你有没有觉得烦躁。”
黄岑回应道：“觉得，我现在都要烦死了。”
陆乘锦略微沉思，只道：“小心些。”
黄岑怨念满满：“这到底有没有尽头啊，小爷我不会变成鲛人吧？
要是当鲛人小爷也要去个好地方当鲛人，这地方连条鱼都没有，这不得饿死？
老头，我再也不叫你爷了，因为你根本没把我当亲孙子！
……”
黄岑碎碎念了半天，陆乘锦却感到心安，看来是她多虑了。
“那是什么！”
陆乘锦还在继续机械的摆动着四肢，向下游动，耳边却突然传来黄岑的一声惊呼。
向下看去，隐隐能看到似乎有个模糊的轮廓，好像还不小。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来了动力，一改之前的颓废，好像黄岑见到银子般，游得飞快，水声哗哗作响。
直到接近才看清，那是一片庞大的废墟，只剩下零星几根断裂的柱子立在原地，其余建筑几乎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两人看向那片遗迹，虽只是一片断壁残垣，却莫名让人生出一股神圣之感。
黄岑看着眼前的遗迹，一半惊喜于真让他们发现点不一样大东西，一半无奈于眼前的只是一片残骸：“还真有东西，只是这都破破烂烂的，即使有也大概率损坏了。”
“走近看看吧。”陆乘锦说完后，便直接向遗迹的方向游去。
黄岑还想拦一下，秘境险象丛生，这说不定是什么陷阱。
但他忘了他和陆乘锦绑在一根绳子上了，他即使不想动，还是被陆乘锦扯过去了。
看来就算前方有什么危险，也得去闯一闯了。黄岑无奈的想。
这里到处都是被毁坏的建筑，陆乘锦漂在遗迹上方，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一枚夜明珠，这颗夜明珠明显比之前的要大要亮，温润的光泽在黑暗的环境中平添一抹柔和之意。
有了光亮，让人安心许多。
有了光亮，也让黄岑看清了陆乘锦手中那枚硕大的夜明珠，刹时目瞪狗呆，险些惊掉下巴。
许久，黄岑自顾自的把快掉下去的下巴退回去，声音里充满了羡慕与嫉妒：“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还有？”
不仅还有，还更大更好。
要只知道一颗夜明珠便已经价值连城，之前陆乘锦就拿出来过好几颗。如今竟拿出一颗更大的，而这颗无论是外观还是品质都是上上等，要是放在万宝阁拍卖，都得是压轴出场。
黄岑再一次感慨苍天不公，有的人出生在罗马，有的人出生就是牛马。
天下有钱人那么多，多他一个怎么了。
“你怎么了？”看着黄岑变幻莫测的表情，陆乘锦十分不解，担心他中邪了，良心发现的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黄岑摆摆手，装作无事发生，只是眼神中充满的悲愤，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以陆乘锦对黄岑的了解，能出现这样的眼神，多半是因为钱的事，随手掏出一颗夜明珠抛给黄岑，“给你。”
黄岑看着手中那颗散发着莹白光芒的夜明珠，抱着左亲亲右亲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是在做梦吧？
穷道士有朝一日有了夜明珠！
老天爷，我还是你亲孙子！
陆乘锦凉凉道：“出去记得还我。”
！！！
黄岑抱着夜明珠，欲哭无泪。短短几个瞬间，他经历了大起大悲，饱受生活摧残。
人生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穷道士还是穷道士，呜呜呜，让他先哭会儿。
黄岑的表现十分令陆乘锦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骗你的，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陆乘锦又吐槽了一句：“你也是，什么都信。”
黄岑将信将疑：“真的”陆乘锦的话现在对于他来说，有种狼来了的意思，没有那么可信。
“真的。”
“你发誓。”黄岑还是不信。
陆乘锦举起四根手指，“我陆乘锦发誓，那颗夜明珠送给黄岑了，绝不追回。”
“哼哼！”这下黄岑才彻底满意。
经历了刚才都一番打闹，原本紧绷都神经放松下来，两人开始干正事——寻找离开的方法。
陆乘锦举着夜明珠，慢慢的走在碎石上，仔细观察着这些残破的建筑，最终停留在一个只剩半截的石柱旁边。
石柱的上半部分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半截孤独都立在废墟之上。
石柱虽还顽强的站立着，细细看去上面却布满了缝隙。
陆乘锦俯下身，手指轻轻抚摸过上面的雕刻，传来粘腻湿滑都触感——上面覆盖了浅浅一层绿衣。
那些雕刻已然被岁月无情侵蚀，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让后人能从中窥探一丝他曾经的辉煌。
陆乘锦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图案，依稀可以看出那似乎是一双紧闭的眼睛，陆乘锦盯着那双眼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站在陆乘锦不远处的黄岑，正看着一块石板上的雕刻，吐槽着：“这画的什么啊都？”
黄岑的声音将陆乘锦拉回现世，转过去去看黄岑。
黄岑看到的那块石板上的雕刻保存的比较完好，还能清晰看见那精美而繁复的花纹。
陆乘锦走过来，问：“有什么发现？”
黄岑指着石板说：“你看上面刻画的，不太像咱们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
闻言，陆乘锦仔细端详，却并未感觉什么不妥，刚想告诉黄岑她见过，却像猛然想起什么一般，而生生止住。
眨了眨眼，再次看这些石刻，她可以很确信，是她这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过之物。
但为什么会在看见的第一眼感觉，她却觉得自己见过？
陆乘锦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一时竟十分迷茫不知所措，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制成建筑的主体立柱并非简单的线条简单，而是中间略微膨胀，营造一种富有弹性的韵律感。
房顶是拱形的穹顶，穹顶内表面做了五层凹格，每层数量相同，因此凹格从下往上逐渐缩小，呈现出穹顶向上升起的球面。
而穹顶正中有一个圆形大洞，看起来似乎是采光口，光线从上面泻下，如同上天无所不见的眼光，氤氲出一种天人相通的神圣气氛。
地面的中央微微凸起，从中央向四周看去，渐远渐低，地面上的格子图案被微微变形，好像伸展得更远。
这样的风格与云荒大陆的建筑风格，完全不一样。
陆乘锦还在思考这究竟是何处时，黄岑煞风景的声音便响起：“房顶挖个洞，他们那不下雨吗？”
“也许吧。”
陆乘锦曾听闻遥远的西方是无边无际的沙漠，那里几乎不下雨，人们围绕着海子生活，说不定这种建筑就是那里的风格。
黄岑把陆乘锦拉起来，“先不管这些了，还是赶紧找有没有什么能出去的路吧。”
这里的冷气更甚，肩膀上的隐隐刺痛，让他很不舒服。
“好。”
她还没忘她来着的目的是什么。
两人在遗迹中摸索，最终又回到了最开始看到的那副壁画前，这里除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和壁画，就剩下碎石块了，两人一无所获。
黄岑抬头看了看，语气有些犹豫：“要不上去？”
他不敢赌了，也许现在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陆乘锦轻声道：“来不及了。”
原本紧紧闭着都眼睛，在现在睁开了。
“什……”
黄岑话还没说完，脚下的大地便开始剧烈晃动，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两人齐齐掉了进去。
渐渐的大地归于平静，裂缝消失不见就如从未来过一般。
那双石刻眼睛依旧紧闭着，好像陆乘锦看见的只是濒死产生幻觉。
深海的遗迹，等待下一位迷路的小白兔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