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红颜旧
明媚的日光照射红纱香风,庭芳喜红,居室里本就多是红色,此时倒也无需多装饰。况且两日对筹办一场像样的婚事,确实是仓促了些。
辛珂这两日忙得昏头转向,手下百十号人一刻不在停的。处处还算想得周到,生怕她一个不顺心,便将婚事取消了。
凤冠霞披展挂在架上,金丝刺绣,碧玉垂挂,也是连夜赶制。说是黑市上五个最好的裁缝,其中有两个因为这件喜衣得了眼疾。怕是有几个月看不清物,再无法制衣了。
花街及黑市上,挂满了她喜爱的红纱。春风拂去,一排排耀眼的红飘起,宛如一条红色的长河。醉香轩一个风尘之地,再次迎来了这么瞩目的喜事。三年前,那个被嫡系王爷娶走的女子,其阵仗也难比如此吧。
轩中姐妹或大或小的送来了贺礼。在众多贺礼中,唯独有了一份从江府让人偷偷送来的贺礼,一根系着红绸的毫笔。庭芳默然,便放于他处。还有一份未记着来处,她打开时,里面是一件华丽的红裙。思绪一转,她已想到了是谁。这件红裙得来的太晚了,十几年后已不再具有意义。她随即也置于他处。
堆积如山的各式贺礼中,她始终找不出她想寻得那一份。她暗忖,不免一笑。既然无期,怎会得来从那个人手中送出的贺礼呢。
兮儿从屋外走近,“姐姐,要到时辰了。该梳妆了。”
庭芳起身重新坐回,镜中映着未施粉黛的脸颊。这张未曾装扮起来的脸,有一些苍白暗淡,许是这两天她无法熟睡导致的。
兮儿立在身后,拿起木梳梳着长发。庭芳想起了什么,忽然一笑。
“这两日,终见姐姐笑了。”兮儿在背后道。
“我想起紫苏在的时候。那时,总是悬心她与七王爷的事,反倒比此时还要轻松。因为我毕竟只是一个局外人。想不到轮到自己身上……”庭芳顿了顿,淡然一笑,“兮儿,要好好珍惜。”
兮儿明意,小脸立即变得红扑扑。“姐姐,我知道的。”
染着红的纤细手指蘸了脂膏,唇脂抹上,檀口一枚。眼角一动间,便露出万种风情。
窗外传来了炮仗声,贯穿天宇,越来越近。兮儿闻声,便立即将长发盘起,插上了金钗。
庭芳起身,摘下喜服,和衣穿上。
“姐姐穿上更美了。”兮儿为其整理着衣襟。
庭芳展袖在镜前端详,娇媚红艳,与别时无异。
门外传来喜婆的声音,“新娘子,轿子来接了。”
兮儿拿过红色盖头,递给庭芳。比翼鸟,鸳鸯戏水,庭芳凝伫暗忖,片刻后戴在了头上。
喜婆领路,兮儿搀扶,轩里的姐妹欣喜的送行。花街与黑市都名扬起来的女子今日要出嫁了。
辛珂在门前踱步已焦急地等待,内心的喜悦让人合不拢嘴。见到穿着喜服的人被簇拥着走了出来,心里才舒了一口气。手下人见状,老大的婚事总算妥了,便立即折腾起来。乐器吹起,花瓣撒了满路。
“夫人。”辛珂喊道,随即便背着人进了花轿。八人红衣抬轿,辛珂驾上马,喜婆一声吆喝:“比翼从此添双翅,连理于今有合枝~起轿~”
红轿离地,炮仗再次响起,迎亲的队伍逆着红纱飘扬的方向,徐徐前进。
庭芳垂头,看着红衣。过了今日,她还是醉香轩的老妈子,还是会回来。只是此时离去,道别的是曾经的自己。
路上,三个人的脚步一直不敢停,双腿已经酸痛,喉中干渴。在不远后,一队佩刀的侍卫紧追不舍,带头的一身青衣,不过衣上已染着几道血红。街上路人被这样的追击吓得连忙躲避。待人相继跑过,才冒出身来议论。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后边的好像宫里的侍卫呢。”
“带着两个女的,这怎么能跑得掉啊。”
“哎,别瞎操心。说不准是什么重要逃犯呢。对了。”两人压低头轻声道:“说不定是叛军。”
“若是这样,就惨了。”
延言一手握刀,刀刃上已砍出几道裂痕。他兀自拉着百里玥儿跑着。
百里玥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止步,欲挣脱延言的手。“延言,松开。”
“公主,快走,停不得。”延言焦急道。
“不,我要回公主府。阿岸还在等我。”
延言心中一紧,决然拉起百里玥儿继续跑着。
百里玥儿拍打延言的手背,“延言,你干什么!松开,公主府不是这个方向!”
“公主不能回去!”延言喊道。
“你说什么,阿岸还在公主府。公主府有危险,我要跟阿岸一起走。”百里玥儿脱开延言的手,旋即转身。
“公主!”延言顾不得,一臂便将她擒住。玫儿同时上前,挡在她的身前。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百里玥儿怔然喊道。
“公主!不能回去。驸马在来时已经托付。跑出来,就带您走。您不能回去。”
“不,不!不能留阿岸自己。不!”百里玥儿挣扎高喊,脑海里出现三年前魏岸被送回来时的情况。那一番严刑拷打,已毁了他一双腿。若再次被追责,他会没命的。
“公主,驸马已经下定决心。延大哥力保公主性命。公主请随我们去吧。”玫儿拉着百里玥儿的手,因为一路逃逸满身是汗,浑身发热,然而此时已变凉。
闻言,延言已知,或许魏岸在来时已拜托了所有人。为了他心里的小公主舍身,给她全部的爱。
百里玥儿顿然醒悟,难怪阿岸不反对她协助延言行刺。这同时也是她走出公主府唯一的机会,为了她的自由。
“不!阿岸!阿岸!”
紧追的人已近在眼前,延言已顾不得,联合玫儿一起拉着哭喊的人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
街上挂满了红纱,随着春风飘荡,撒下的花瓣再次因为极速的奔跑扬了起来。
延言思量,拉着人随着红纱跑去。这里人多,或许他们可以甩掉身后的人。炮声、吹奏声从前方越来越近。这一场忽然迎面遇到的喜事,明艳的红如初生的骄阳,给了新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