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救赎
拖拽的疼痛让昏睡的人清醒，他昏迷了多久，在这个昏暗烛火的牢狱里根本不知道时辰。
百里川半睁着眼睛，映入眼中的衣裾上还沾染着血色。他知道是谁，宇木颐不会善罢甘休的。
从下往上看，百里川对上宇木颐那双愤怒受伤的双眸。如今他无力抵抗，任凭处置。
“百里川！若不是你，阿诺……阿诺也不会……”宇木颐紧握着双拳。“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看着被怒火包围的宇木颐，百里川想起了那个女人的话。也似乎明白，当她第一次出现在面前，那种被寄托的感觉是因为什么，她那时便有了想法吧。
百里川异常的平静，说道：“宇木颐，你跟我，在情爱的事情上，我们很像。”
“像？不要把本太子与你混为一谈。”宇木颐红彤的眼里只有凶恶。
“阿诺……她让我原谅你。我能理解你的所做所想。”
一句话更让宇木颐顿时火冒三丈，怒火中烧。
宇木颐一把拽起百里川的前襟，怒目而视。“原谅？我有什么需要别人原谅！你还敢提她！若不是你唆使，她怎么可能有自尽的想法！”
“没有唆使，那是她自己的想法。”百里川冷静地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宇木颐高喊道。
“其实你自己有感觉，对吗，不然为何要发抖？”
被正戳中要害的宇木颐目光转向前方抓着衣襟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是何时出现的，怎么会这样呢？他想要控制，却无法自制。
宇木颐惊慌地松开百里川，另一只手迅速按住发抖的手，掩上了衣袖。
“我们都让心爱的人痛苦，却又被她们所救赎。以为遗憾都是因他人而起，实则最该受惩罚的是我们自己。阿诺之所以选择自尽来结束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无论目的为何，在百里川看来，阿诺选择的自尽，与当时岚尘雪选择的独自面对死亡与他断绝关系一样。
终结痛苦的纠缠，让剩者前行。
即便有伤有悔，却是一种放过。
放过爱的人脱离纠结，脱离苦楚，回归自我。
宇木颐没有了机会，幸好，他还有。
“住口！给本太子住口！”宇木颐恼羞成怒，可现实总是那般残酷无情。“狱鬼！狱鬼——！”
“殿下。”狱鬼闻声而来。
宇木颐怒吼道：“把他……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许再让他跑掉。不行就砍掉他的双手双脚！大刑随你，不要让他轻易断气！”旋即悻悻转身离开了牢房。
残阳如血，照在宇木颐的身上。
背后传来一声声痛不欲生的嘶喊，他急促地步伐在转角处骤然停止。惊慌不已的目光无法平定，他被百里川的话激怒了，衣袖下掩藏的双手颤抖地愈加厉害。
因为被说中了吗？
脑海浮现出最后一面，阿诺失色的嘴唇一闭一合间诉出最后的话语——殿下……我们都自由了。
是放过，是救赎，滚滚红尘的悲欢离合在一瞬间了却无痕。
所有的情感化作一下下拳头捶打在石墙上，骨节处变得血肉模糊。
“阿诺，是我……是我害了你吗？你让我如何原谅自己。”
牢房内，嘶喊声停下，唇色泛白，冷汗淋漓，痛在全身蔓延。背后流出的血迹在衣裳上晕染开渐渐容成了一片。锁链垂在背后，牵扯着骨肉。
曾经听闻过生生穿透琵琶骨会让人痛不欲生，没想到今日便在身上来验证。
他的上肢完全失去了力气，犹如垂挂的摆设。
“怎么样？”狱鬼故意摆动百里川的手臂，再次惹起一声沉痛的嘶喊。
痛感模糊着眼前的视线，刺激着口中的唾液掺杂着血丝流出嘴角，喉中哽咽道不出话。
“今天先进行到这吧，我们‘相亲相爱’的时间还长着呢。”狱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近乎痴狂。
败落到这副鬼样，百里川早有心理准备，从留下掩护越无染开始便知晓。即便要死，死前也会受尽折磨，留不留得全尸都是未知。
可他不要死，坚决不要。
还有什么是他抗不过去的？
他这辈子，她是唯一的变数，也是他受的最重的伤。
草梗贴在脸上有些扎，却是迄今为止最让他感觉最亲切的了。
眨眼间，百里川的身旁仿佛出现一个人，也正斜躺在草垛上闭着一双好看的眸子熟睡着。
那副睡颜总是让他喜欢，明知只是幻像却还是那么让人心安。他微扬起嘴角，渐渐阖上眼睛睡去。
一场相思半流离，回肠九转。蓦然间，心念痴人苦，情字难记，浮生缘浅。
接连后的十几日，百里川被狱鬼折腾的快没有人样。怪异奇特的想法层出不穷，每到临近生命边缘，便放松一阵，稍恢复些便又是一波。
就如宇木颐要求的那样，生不如死。狱鬼把这个度保持很好。
他不知津国人怎知道他这个弱点，狱鬼竟然想到了水牢这一招。
被扔下去的时候，铁球的重量拉着他快速的深入水底。他无力的身子倏地沉下，甚至没有给他惊恐的时间。他的身体将被背后的铁链扯断，瞬间死去。
他都坚持到了现在，怎能在此终结。他要活着，要回去。
他勉强憋着那口气，用仅有力的双脚一转缠住背后的铁链，好让下沉的身子可以停下。水下铁链变得光滑，双脚又缺乏力度，并不能向平时一样立即停下坠落。
铁链在双脚间继续滑动，百里川将剩余力气都集中在脚上。
停下啊，停下！
紧要关头，下坠的身子终于停下，可背部仍是一下扯痛。
他躲过了身子被扯散，却躲不过致命的水。他没有力气上去了，他觉得憋闷，口中吐出一个气泡，便没了力。
死亡边缘，无数的记忆涌入，诠释了他心中所有的疑问。他终于明白，在第一次见到岚尘雪时那熟稔的感觉从何而来。
人生如梦如戏，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体会，百里川是深深地体会到了。
老天觉得让他心念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嫂子戏份不够惨。后来，让他亲手害死自己兄弟，心爱女人的恋人，得不到爱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