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初醒
床榻上，岚尘雪越发在意延言的言语。
延言深吸一口气，“王爷是惜才之人，与岚太傅向来交好。他曾万分后悔没有保住岚太傅，对岚姑娘你……王爷自打见到你起，心里便装着岚姑娘不曾放下。”
后悔？不曾放下？
“我不过他一时的乐子而已。那一天，他视我如草芥，延大人也在现场的。”
百里川昔日嘴脸，浮现在脑海。那一日他的所有动作神情都深深印在记忆中。
“可那并非王爷本意啊。”
本意？他的本意不是想让她屈服，彻底将岚家贬在脚下？
“岚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以罪臣之女入宫为妃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即使让你为奴为婢，以岚姑娘当时的倔强不服，岂会安分等待？难免惹起风波招来杀身之祸。王爷以欺君之罪为你换了身份，替你挡了多大的危险。灵巧儿是宁皇后的影子，同样也是你的替身啊。岚姑娘你只知道怨恨王爷，可王爷有心护你的心思，你根本就不知道！”
延言说得激愤，险些便控制不住情绪，双手已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他是你的主子，你自然向着他，可也不能将假话说的那么好听！”庭芳在旁悻悻说道，心里却莫名的怯怯。
岚尘雪心中一样有些憋闷，不免紧张。那微弱的声音，她怕听却又想听。
“那将我扔在醉香轩，那样的青楼就不危险了吗？”
护她？这哪里算是保护！
听闻岚尘雪的讥诮反驳，延言松开紧绷的双拳，缓和了下来。
“岚姑娘若知道醉香轩的红婆……其实是王爷的人，可还会这样想。红婆又可曾真正强迫岚姑娘做什么不愿意的事？”
庭芳在旁顿时错愕。原来她预感的没错，果然一切都是刻意安排的。
“他百里川竟如此处心积虑，连我都是刻意安排成了他的棋子。”庭芳思绪移开一瞬。“……难怪，那日红婆那么奇怪。”
“庭芳姑娘不要误会，王爷这样做并无恶意，只是想给岚姑娘身边……寻个可靠的人而已。”
延言再次面向岚尘雪。
“不只庭芳姑娘，连……”延言讷讷，“……连慕阳也是王爷嘱托他去保护岚姑娘你的。只是……你与慕阳的感情在王爷的意料之外。吴城之行，王爷之所以会前往，也是怕因为慕阳是朝廷重犯而牵扯出岚姑娘的身份。不然，你们怎可出得了皇城，一路平安。”
慕阳！岚尘雪怔然，不只红婆，庭芳，连慕阳都……
有什么从她的心口流走，随后被塞进了另外一样东西。那东西很沉很重，负担起来呼吸都喘着。
“……可他还是假借转移文案之名害了慕阳。”岚尘雪一声叹息。
“关于这个……王爷是存在一些私心，不过是想将你留下来。王爷因此追悔莫及，痛失好友的同时，他同样也失去了你。岚姑娘拿刀刺向王爷，虽是未刺入，却似刺入。王爷的心痛都默默咽下了。”
昔日之景，恍如昨日。她终于明白，那一日生死之别，弥留之际，慕阳为什么让她去找那个她最怨恨的百里川。
延言兀自说道：“那件事情之后，王爷好似将心思转回到了宁皇后那里。可知情的人都看得出，他说心里只有一个宁皇后，却再已不是以前的那种情感了。”
“尘雪，我们是不是真的错看百里川了？”庭芳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握住的那双的手，手心已全是汗。
怎么可能，他以前的种种劣迹，种种伤害，都是假的。延言的话打破了最初的认知，她急于想要找寻一个理由来否定这些，借以掩饰她内心的错乱与那股莫名的伤感。
“曾经碧水宫里佳人无数，他那般风流多情。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就算除了宁馨雪，还有灵巧儿，碧梅，张蕊……还有那些我根本就不知道的，他可以选择的太多太多。”
延言深叹一口气，不禁摇头，她对王爷的误会可是大了。
“姑娘提到的这几个人，除了宁皇后，王爷确实动过真情。可剩下的，灵巧儿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张蕊那般爱财爱权的女子王爷岂会喜欢，而碧梅……”
延言苦想，与他家王爷有过瓜葛的女子，他多数知道，可是提及的碧梅却未有什么印象。“并未有这个人吧。”
“她早些待在碧水宫，是众多佳人中的一个，伴在他身边最久。还……还有过他的孩子。”
岚尘雪想起那日碧梅在她面前的一句一话，一个个沉迷及怨恨的眼神。
延言蹙眉惊谔。“岚姑娘你从何处听到的这些无稽之谈。曾经宫中那些佳丽，都是面上摆出来的幌子。王爷从不曾召来侍奉，更别说什么孩子了。这点，我可以用性命担保。岚姑娘切不可听信旁人的诋毁之言。”
泪珠承睫，眼眶疼痛。她不信延言现在还会再帮着百里川隐瞒什么。她信延言的话，可那时她也信了碧梅的话。
信以为真，扰了心智，因此痛失了他们的孩子。
“尘雪，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庭芳见她流泪，关切问道。
她不言不语，只是默默摇头。
但凡开口，她的话全被一一否定。她都不敢再妄自评说，好让自己越来越无地自容。
“岚姑娘，就算你不信王爷起初对你有爱恋之情。但再次入宫以后王爷的变化再明显不过，对你的情意也再难掩藏。王爷的真情实意不是装出来的。王爷做了太多的事，您根本就不知道。”
延言坐下身，有了一吐为快的感觉。
“岚姑娘落水的时候，迟迟不醒。王爷已经急得要杀了李太医一家。王爷整夜未合眼，一直用自己的身子给您保暖。可岚姑娘醒来时，喊得却是慕阳公子的名字。想想王爷当时又是何种感受。而后，为防再有人陷害，王爷在烟雨殿盯了七日才放心。”
她觉得那是百里川对外的套路。装作她有多重要，装作他有多宠爱她，一切都是阴谋的一部分。
她觉得他真是不折不扣的骗子，真的会演戏。
却从未想过，他守她的初衷，那自以为对外的假意其实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