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难留
“难道我与你之间……永远都隔着一个人嘛?永远躲不开,解不开,这个结吗?经过这件事后,本王以为慕阳不会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为什么?本王所做所为当真抵不了慕阳万分之一。”
紫苏的听觉时好时坏,她依稀听清最后一句。原本冷漠的脸上又露出一抹嘲笑,眼中攒聚一颗泪珠。
“呵~王爷的所做所为?既然王爷提了,那好……我倒要问问。王爷一心护着那个人,就算那个人推我下水,就算她想要我的命,也兀自护着。甚至不惜……不惜借我的腹留下子嗣,从而双、宿、双、栖……”
百里川怔然看着紫苏,喉中一窒。她怎会知道那件事情的!
紫苏暗自轻抚上小腹,想起那个时刻。
“……从一开始直到刚才,王爷还在骗我。为了达成心愿,王爷就是这样周密计划,完美实施,玩弄我于鼓掌之中!百里川!你如此品行还好意思与慕阳相比嘛。”
泪滴从眼中滑落,她的心里更是难过。
闻言,百里川立即否认。
“不,这里有误会,全是误会,实情不是这样的。紫苏,你听本王解释给……”
“百里川,你已经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我们都太累了。现在说开了,反倒觉得浑身都轻松了。是我蓄意报复,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你为什么就不肯信我!”百里川被抢白,越发怨愤。
百里川用力的说话,瞬间觉得伤口崩裂,血流不止。
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信?对于一个无情又无义的人,有何信任可言。百里川,说到底,我们彼此利用,彼此厌弃。没有爱,还是没有爱。”
那些她曾信以为真的话,如今都一句句鞭挞在身上。受得够多,伤得够多。信不信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雪儿……”百里川喃喃开口,却被紫苏忽然而起的话打断。
“百里川!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也……什么都听不到。”
百里川顿时哑言,心下恍然,她的意思是就算解释也是徒劳,原来——她从不曾信任过。
一个冒充的慕阳出现,她都可以跟着离开,足以证明一切。
可他自己竟然如此伤心难过,因为他爱了,爱得死心塌地。
这就是她报复的方法吗?
在他认为浓情蜜意的时候刺来的一刀,果真有效。
“王爷,如何处置这女子?”付海问道。
闻言,庭芳立即跪地求饶。“七王爷,我这妹妹一时糊涂,看在她双眼失明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吧。”
延言也随之跪地。“王爷,放过苏侧妃一命吧。”
“王爷,我见她与苏悬多有来往。此人若真是津国奸细,万不能放!”封展说着。
百里川注视着紫苏的脸庞,手心里仍不放她的手。
“让她走……”
话音喃喃,他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
“王爷不可!”封展立即反对,仍不敢松懈。
“没听清本王的话嘛!让她走!”
封展无奈,收起锋芒,士兵也都撤出了帐子。
“谢王爷不杀之恩,谢王爷不杀之恩……”庭芳连忙替她磕头谢恩。
紫苏不言不语,没有怨恨没有感谢,没有眼泪也没有伤痛。她表现的如此彻底,毫无留恋。
她的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却还能感知账外风的来处。她转身,欲向着帐外走去。而此时,她的手再次被紧紧握住了。
还是那只手,不过血迹已干。
他还能说些什么,借以拖延她离开的脚步。泛白的双唇开启,话未出便阖上了。
她说,她不想听。
既然如此,他便不说。
百里川翻过她的手心,手指划在掌中,只是短短几字倾尽了他所有的感情。
他从未厌弃过她,他也不会恨她,不会忘。
他爱,始终都爱。
这是他唯一想对她说的,他写在了掌心。
他知道,她一定猜得出是什么。
他知道,只要此时放开手,或许他们今生便不会再见。
他不想,却不能不放。
手上的力松了,紫苏纤细的手脱离,垂在宽袖的白纱下。
微凉的指间划过的手心,那触感在掌中渐渐消失,却一笔笔刻在了心里。
前、情、难、留,余、生、珍、摄。
紫苏眼眶不禁湿热。
为什么到了这一步,百里川他还再记挂着。让她爱不得,同时也恨不得。
可是,他们真的,无法再继续走下去了。若是可以,来世再见。
“呵~”紫苏一声轻蔑的微笑,将余情未了的微妙扼杀的无影无踪。
“百里川,即未动情又怎会被情所伤。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值得装的。”
紫苏感知风的来处,因为失明,步速缓慢,其他人都为她自动让开了路。
庭芳凑到跟前,扶上了她。“我跟你一起走。”
她听不太清,但她知道搀扶的手一定是庭芳。“我已是戴罪之身,庭芳姐不用再记挂什么姐妹之情。醉香轩里本来就没有姐妹之情,不是你说的嘛。姐姐回醉香轩,依旧能站住脚。我本来就不属于那个地方。”
她推开了庭芳的手。
“你的眼睛看不见,你能去哪啊?”庭芳不禁落泪。回来以后,紫苏整个人都变了。
“不用管我。”她再次用力推开庭芳。
延言扶住险些被推倒的庭芳,惴惴看着她,道:“苏侧妃,你这样连出军营都困难。”
延言的话不被理会,他越发焦躁的上前一步,才拉住她,便被悻悻甩袖拒绝了。
“王爷!”延言向百里川大喊,然而颓然的人已丧失了勇气。他眼看着被执念牵引的人艰难的走出去。
紫苏逐渐迈出账外,她再次回身,前方对着的便是百里川的位置。
风吹起她的墨发,以及发上的束带翎羽。
既然要断,便断的彻底。
“我倒是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你。百里川,今日,我与你……犹如此发!”
紫苏抓住发丝,手握的刀锋已抵在发上。
“紫苏,你干什么!”庭芳一旁大惊。
一刀割下,三千青丝倏地割开,束带随之断裂。长过腰的发丝从指间落地,随风而去。
割发断情,就像割着他的心。
她的一举一动无不都在向他证明,她已不爱,或不曾。
心若死灰,账外紫苏不再熟悉方位,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混沌黑暗,无声的世界。她伸手摸着前方空空荡荡,感受着风迈出了步子。
她一步步走去,步步沉重,泪水在风中难以抑制。
他们的重逢,仓促短暂。一别两宽,相逢无期。她这一生就以自己的愚蠢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