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请殿下看着我
郑灼狠狠咬了下唇。果然就不该期待她嘴里会蹦出什么好话。
“我辛辛苦苦跑出来看你,你怎么……”
冯于时替她“善意解释”道:“殿下关心小世子,小世子应当懂得感恩才是。”
郑灼这下懂了,他们人是一伙的,终究是自己成了局外人了。
“你和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我想郑家家主也不会想看到你和我有牵连的,至少现在不会,小世子之后还是少来找我比较好。”
倒不是真为郑家的名声考虑,只是她这人习惯性随手解决麻烦,比如借完郑家的手勾搭上冯喜,完了之后几乎就没有郑灼什么事了,留着他过年吗。
“你、你这人过河拆桥。”
郑灼本来想这么说,但终究没说出口,不舍得……不舍得说她一句不好的话。
他心中纠结,知道自己背后是一整个郑家,知道自己身前是他难以高攀的太女殿下,但他知道姜如熙不会在这里久留。
如果、如果再不抓住机会的话……她就要走了。
济水和京城在地图上的距离并不遥远,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却是一条他不可逾越的鸿沟,若非她这次来临邺,他这辈子都难以和她这样说话。
郑灼一咬牙一狠心,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对她说:“我心悦殿下!”
当着她的面,当着冯于时的面,也当着明春惜春的面。
“所以呢?”姜如熙挑了下眉,问他。
郑灼被她一句话的凉水泼下来,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足以让你信任,也、也没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
郑灼快把自己说哭了,在她面前,他身上什么济水小世子的名头都化为乌有,让他没有一点往昔的荣誉感。
郑灼在遇到姜如熙之后,无数次痛恨自己早年间不学无术,没有好好跟他爹研习什么平衡中庸和权术,唯一还不错的就是身手。
可是、可是……她不需要呀。
笨蛋小狗有一颗炙热澄澈的心,值得黄金万两。
“但是!我会努力的,你需要什么我就去学什么,济水、郑家,我都会去学,什么对你有用我就去学什么,所以……”
郑灼的表情有点别扭,他头一次求人,很难拉下脸来。
众人只听到细若蚊呐的一声:“还请殿下……看着我。”
看着他,不要就这样走掉,不要和他成为好像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不管她身边还有多少人,多少对她有利用价值的人,有多少对比起他来说光芒万丈的人,他都想请她看着他。
哪怕是闲暇时候无聊了,当作逗猫逗狗也好,他其实不介意的,他想要的只是她心中一角,一点分量,让她不至于遗忘他。
从前那个济水桥边打马过的少年绝不会想到,他居然有一天,能容忍下自己的心上人身边有除自己以外的人。
看到冯于时站在她身边,他当然会生气,第一下上门见到这两人的时候,郑灼心里就已经在咕嘟咕嘟冒酸水了。
什么“冯于时肯定没有人格魅力”之类的话,在见到她之后完全记不起来,只觉得那个男人实在太碍眼了,居然堂而皇之地站在她身边,可恶。
“很诱人的交易,我付出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注意力,而你却要付出你的全部……将军觉得呢?”
冯于时全程没有再看郑灼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随殿下的意。”
惜春见怪不怪地低着头,只有明春还比较兴奋,朝着矛盾中心不断暗暗瞟。
“好啊。”姜如熙应下了。
郑灼立刻抬起头,一扫阴霾:“当真?!殿下不是骗我?”
“来日若点群英会,我希望在席上能看见你,郑灼。”
来日她若称帝,希望到那时这位小世子可以兑现他的承诺,为她献上一臂之力,来日在庆功宴上点群英,希望能有他的一份。
她需要人臣,她的人臣。
“定不辜负殿下期望!”
郑灼眼神发亮,定定地看着他的心上人,心中充满了信念——要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世子该走了。”冯于时没有再给郑灼说一句话的时间,就给他下逐客令。
郑灼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姜如熙,期待她再留自己一会儿……就一会儿嘛。
姜如熙不理会他的眼神,只是别开眼,宁愿看花瓶也不看他,郑灼这下才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送走了缠人的郑灼,惜春和明春都去歇息了,姜如熙和冯于时有空盘点起接下来的工作。
“夜色深了,殿下不如先去歇息。”冯于时吹灭了厅堂内的灯,拿起一盏提灯点了提在手上,穿过长长的曲折回廊,送她去后堂的卧房。
二人走在曲折的廊亭里,脚步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三日后就是给临邺百姓放款的日子了,我们需要让崔弗把一切准备好。”
“哦?让他准备?”二人到了房间,冯于时把灯搁在墙角。
“我懒得费劲巴力去亲力亲为,点款子对帐目这种事最麻烦人,但凡有一点不对,先前百姓积累起来的好感都会变成仇恨,这就是反噬。”
姜如熙年少无知的时候,替她父皇点过款子、对过帐目,结果就是管帐的几个老家伙闻着味儿找到了她头上,扯了好久的皮,才终于把人打发走,从此她都不想再干这种破事儿。
冯于时点了点头:“所以殿下准备把压力给到崔弗身上,如果拿民意来给他施压,有了长平仓的前车之鉴,他想必不会再敢拒绝。”
“正是如此。”
姜如熙讲完了最后一句要交代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毫无形象地扑进卧房中央的大床上。
床铺被褥都用的上好的丝绸,里面缝进了厚厚的棉花,人躺上去亲肤又舒适,根本不想起来,姜如熙就任头上的饰品在那儿晃荡,压着头发,整个人陷进被子里。
“殿下……”冯于时看她这样子,叹了口气。
姜如熙不情愿地闷闷回了一句:“嗯,困了,晚安。”
她的脑子里已经一片昏昏沉沉,陷在被褥里出不来了。
梦里好像有一双手在替她摘去头上的金钗步摇,那双手扶住她的脖颈和后脑,掌心温热,贴在她的皮肤上,散发出烫人的温度。
怎么会有人的手像烙铁一样滚烫,难以挣脱,又温柔得过头。
那双手替她解开繁复的发髻,一点一点,很耐心地解开发丝中打结的地方,动作温柔而且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结果也的确让她一点疼痛也没有感觉到。
手的主人很有分寸地替她脱去厚重的外袍,没有再碰她的中衣,为她掖好了被角,然后把手从她的颈后抽出。
然后——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覆上她的额头,留恋的、不舍的、克制的,一触即分。
“……晚安,我的殿下。”
伴着“吱呀”一声响,他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