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盈春楼
姜如熙借住在郑家在临邺的别居里已经有些时日了。
明春倒是日日急得跺脚，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这家院落风水生得好，明春问她哪里好，她说“有风有水，可不就是风水好么”，一边笑着看前庭里孤零零的叶子飘下来。
堂前对着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有一池湖水，湖中央养活了几尾鲤鱼，欢快地游动着，湖周围还栽着几棵桃树，观赏类的桃树上结不成什么果子，硬要说连结出来几颗桃子也是观赏性的，倒是枝繁叶茂，倒映在湖光中，别有意趣。
好吧，风水一说是说笑的，她有那实力，大梁也就不缺占卜的算卦的能人异士了。
不过视野好是真的。
这处别院挑的巧妙，虽说当初她说是随便挑一所就行了，也不知道是郑灼突然开了窍还是怎么的，他特意挑了城中街上，临近崔家的某间院子。
当然了，这地方寸土寸金，贵倒也是真贵，光打理费就不少。
郑家世代行商，本来不应该入仕门当上官的，从前大梁百姓之间总有一条鄙视链，士农工商排得整整齐齐，不过梁国开业五十年，就已经下令人不分职业都能参加科考了。
郑家人家里堆了金山银山没处使，在济水是出了名的富户，每年做救济粮施粥的必然有他们的名字，开了科考的口子之后，郑家家主发狠拿钱供也要供出几个读书人来。
这就一直到了现在，形成了郑家半商半仕的局面，不过他们家人丁兴旺，倒也分得过来。
郑家有钱是真的，换言之，郑灼有钱也是真的。就不必担心租金的事儿了。
言归正传，说这边地段跟崔家相近，她每天在门槛边上望望就能见到崔家下人从门口进进出出，却从来没有见过一次崔弗，或者冯喜。
之前和父皇商谈许久关于冯喜的事情，挂在那边挂了很久，事到如今……也该有些眉目了。
“殿下，那边查到了。”
暗七悄然出现，跪地朝她报道。
“好。”
姜如熙在堂前门边搬了把木编椅，舒舒服服地靠在上边，斜着眼觑了眼他：“你不是一直想见见盈春楼副楼主？这回去领消息见到了吗？”
先前说太女在朝中一向不太问事，可是显然，以她的性子，只要还有力气还有意识，就不可能坐以待毙，那么那几年光阴必不可能白白耗费掉，实际上她是在组建自己的情报网上狠下了一番功夫。
姜如熙那几年选建了盈春楼，选址本部在京城，建在临邺的分支也不小，毕竟这地方富贵，而且宜居。
大梁没人不知道盈春楼，从宴席酒水再到笙箫丝竹管弦，甚至一些特殊服务它都给提供，盈春楼几年来靠着前期重金砸下的血本，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大梁的许多城池。
只是幕后主人神秘，没人见过她的样子，更不会猜到太女身上去，谁会想到全大梁最大的商人居然是他们那位太女殿下呢？
盈春楼，喧嚣红尘里，华贵富丽温柔乡，薅羊毛的好地方。
虽然对于江山社稷来说，经营酒楼确实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
但她当然不可能只经营酒楼，盈春楼背地里实际上是一家只对权贵、有钱人、手里资源充足的人开放的情报消息组织。
为什么挑这些人做目标对象？因为顾客没有这些东西，来盈春楼要情报，割十个肾都还不起，这已经是她最后的良心了。
当年盈春楼创业起步时期过得很艰难，资金倒还算足够，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金银不少，最缺的就是人手，现在的盈春楼副楼主就是那时候投奔过来的。
副楼主和崔钰安一样体弱，虽然姜如熙没见他迎风咳过血，但她见过他走两步大喘气就要坐下歇一歇的样子。
她像是什么病秧子招惹体质吗？
好在这家伙心眼子是实打实的多，三句话里头两句话都是阴险损招，这点崔钰安比不上，拍马都比不上，不然这位副楼主也没办法一路直升做到副楼主的位置。
这件事的确很令人起疑，怎么偏偏缺什么来什么，还来的恰到好处恰是时机，不像是真心投诚，像是对家组织过来潜伏卧底的。
不过当时太缺人，姜如熙没有别的选择，闭着眼睛用人，对方的情报网实在办得好，安安分分替她打了这么多年工，提拔上来到副楼主也不算奇怪。
唯一一点就是，对方和她见面从不露脸，甚至连名字也用代号来称呼，很难不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身怀恶疾将不久于人世，因此不便露面。
好的主公不介意自己的谋士有一点自己的小九九，除非……对方想要杀人诛心。那就必不可容了。
暗七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属下未曾见到。”
不过冯喜的行踪算是查出来了。
“他常去盈春楼，而且是在夜间，委托楼里查人。”
“查谁”姜如熙稍微来了点兴致，直起身子听他说话。
暗七抬头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说：“……您。”
姜如熙笑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关公门前耍大刀，查人查谁不好，查到她这个盈春楼主人身上，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盈春楼说好什么单子都接，只要有钱就接，那就是真接，至于查到他们楼主身上这个问题嘛，这个简单，只要给她开个天价就没人查得起了。
事实证明，姜如熙的情报含量，确实是贪了三年国库都付不起的天价。
“因此冯喜退而求其次，他去查了您的母后，先皇后。”
“死人有什么好查的，我还查了这么多年呢，不也……”
死人要比活人难查，这是做情报的公认的事实。
活人只要一动就必然会落下蛛丝马迹，但死人不一样，她不能动也不能张口，唯一的了解方法就是她生前留下的痕迹，以及接触她生前接触过的人。
先皇后情报的价格也必然不低。
姜如熙玩味地笑了笑，这下她断定冯喜这人有鬼了。
“殿下！”
门外忽然的呼唤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暗七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明春在门外守着，这时候见到了来人，先行到她面前来通报，顺便把外边激动得不行，急匆匆想进来的人押在了门外：“殿下，郑小世子来了。”
姜如熙叩了叩扶手，懒懒地说了声：“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