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餐饭（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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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大妞一脸垂涎地看着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的男人, 目光都快要化为实质了，就在她要一屁股坐到柳三郎身旁的座位上之时，罗老太正巧端着一大盘十三香小龙虾过来了。
轻巧把小龙虾放在桌子转盘上, 然后手一拽就把自家那一脸没出息样的孙女拽走了。
“你在这干啥，你在堂屋那桌吃，这桌都是老爷们，没你上桌的份！”
罗老太的即使出现，让柳三郎捏筷子的手一松。
卢大妞一脸不愿意的被罗老太拽走，她还想要嚷嚷些什么，已经被罗老太熟练捂嘴了, 不让她说话，在馥娘家丢人。
见此情景，馥娘只能尴尬笑笑，还招呼大家, 快动筷子吃东西。
湘榆把酒拿了过来，馥娘先给木匠师父倒酒, 然后是罗老二和王大叔, 要去给木匠师父两个徒弟倒酒时, 王大叔和罗老二先后作势拦住了她，给了她一个眼神, 意思是先到主座上的那两位。
要罗老二说，就应该一开始就给这两个贵人倒, 给木匠倒酒有什么好倒的！不过木匠是王大叔请来的, 王大叔在牙行做中人，在整个平安坊都还算有点地位和威严, 他敢看不起木匠，却不敢得罪王大叔。
罗二叔的话先且不说, 木匠师徒三人是王大叔带来的，而且馥娘也是极尊敬这个从小帮助她和宋家的大叔，听话的转过一个位置，长幼有序，先到霍捕头身边。
“霍捕头喝酒吗？不喝我就给您斟杯茶。”
霍捕头笑呵呵，他刚刚已经尝了一口馥娘做的开屏鲈鱼，入口酸辣清爽，鱼肉细嫩，十分开胃！
这还有酒喝，要知道柳三这小子不爱闻酒味，他这几日和他一处，连私下里偷偷喝酒都不敢，就怕被这鼻子比狗鼻子还灵的小子闻到味，甩他眼色吃！
馥娘过来，一开口问他，他就笑眯眯已经把自己的酒杯凑上去了。
“我喝，我当然喝，美食加美酒，生活美滋滋！”
馥娘被他的话还有表情逗笑了，给他倒了一杯，“多谢霍捕头赞誉，我这爱做菜的，就喜欢听人夸我这菜好吃。”
霍捕头也笑：“叫什么霍捕头，太见外了，以后喊我霍大哥就行了，我这嘴馋的，最喜欢你这会做菜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捕头觉着自己才说完这话，旁边的空气仿佛都瞬间阴冷了下来，可是美食美酒当头，他乐不思蜀，裹裹衣服，只当夜幕快要降临，这晚风寒凉。
给霍捕倒完酒之后，馥娘略走了半步，来到柳三郎身侧。
柳三郎不似霍捕头，她还没过来就已经端着酒杯往她的酒壶壶嘴上迎了。
他端坐着，酒杯就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桌上，面前摆的碗筷也都干干净净的，看来坐下到现在还一筷子都没有沾过嘴。
他是不喜欢自己做的菜吗？
馥娘心里禁不住疑惑。
不同于霍捕头，柳三郎长的很好看，剑眉星目，只是人极瘦，这就让他显得没有国字脸的霍捕头看起来亲和，而且他还不苟言笑，从进来到现在，她还没有见到这人张口说过话。
“柳郎君，您可要喝酒？”越是觉得这人不好接近，馥娘的语气就越发的温柔礼貌，这般便和霍捕头说话时的亲近随意大不相同了，显得疏离不少。
“小宋娘子，三郎他——”不喝酒，这就话还没有说完，霍捕头就见到柳三郎那双总是握着马鞭握着各种刑具的手，捏起桌上小小的酒杯，送到了小房东的酒壶之下。
“可浅酌一杯。”这是柳三郎进入豆腐坊院子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嘶哑，和他清瘦俊雅的形象有些不符，仿佛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
馥娘听到他这好像被砂纸磨过一般的嗓音也吓了一跳，上午听他说话好像还不是这个调啊！
这短短一天不到的功夫，他去做了什么？她在现代在ktv唱一晚上歌，嗓子都没破成这样过。
都已经这幅鬼德行了，还能喝酒？
思及此处，馥娘真的只给他到了浅浅一杯底，几乎是几滴酒才滴落，她就立马收回了倾倒的酒壶。
然后对着柳三郎礼貌笑笑，就去了下一处，留下柳三郎看着自己的杯子，视线又落到旁边霍捕头的杯子，垂眸不知在想写什么。
恰好霍捕头一口闷了杯中酒，馥娘给木匠两个徒弟倒酒回来，见到他杯中酒空了，又给他续了一杯。
“霍大哥好酒量！”这次她如同霍捕头自己所言，把称呼换成了霍大哥，旁边的柳三郎，酒未动，筷子也还放在桌子上连碰都没有碰过一下。
而馥娘已经放下酒壶，端起一个茶杯：“喝不了酒，这边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又单独来到王大叔还有木匠面前，说了些感谢的场面话，又单独敬了他二位一杯，然后是罗老二，同样尊敬的话，最后才是霍捕头和柳三郎，这两位她未来租客。
“未来多指教。”一饮而尽。
霍捕头抚掌叫了声好，他已经几杯酒喝下肚子，这是西北的烧刀子，他在扬州都没有喝到过这么烈、这么糙的酒，几杯酒下肚子，露在大胡子外的皮肤，也已经染上醉酒的红晕。
“小房东爽快！好一句未来多指教！”他瞧小房东人长的柔柔弱弱，身板子和三郎一样瞧着都是禁不住一阵风吹的，但这小房东的性子实在爽快，果然还是西北的儿女！
他虽有些醉意上头，但眼神还是清亮的，在六扇门待着，酒量不好也得练起来，不然有特殊任务，人家给你一壶酒灌下去，你对酒精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直接歇菜，哪算怎么回事？
不光霍捕头这般，他旁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柳三郎也是这般，他二人酒量都好的很。
馥娘敬酒，虽然喝的是茶，霍捕头也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了。
他身边的柳三郎没有动。
馥娘想了一下，给自己杯子里又倒了杯茶，冲着柳三郎道：“请。”这算单独敬他了，她莫名觉得这个瘦瘦高高的书生坐在那里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因为她刚刚给他倒的酒只有浅浅的一杯底？
这一回柳三郎的手轻轻动了，握住桌上那只有浅浅一杯底的酒杯，馥娘饮尽，他浅浅占了个唇。
还真是他自己说的浅酌，只不过他这酒杯里可没有一杯。
馥娘心底升起“果然如此？”的怪异感觉，而旁边的霍捕头已经惊讶的眼眶都快要掉下来了，柳三郎这小子不喜欢，不顺眼的东西多了去了，其中最讨厌的就是这杯中物，他先前能让小房东给他倒酒，霍捕头已经觉得开眼了。
当时还以为这是因为隔壁房子是他自己选的，这家伙格外喜欢，所以对小房东爱屋及乌，愿意忍耐分毫。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柳三郎自己主动喝酒的模样？
虽然只是浅浅沾了一下唇，但是这在霍捕头眼里看来，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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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娘见柳三郎真好像闹脾气的小孩子，要人“哄”一下，才肯给面子，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好笑，她看他座位前干干净净的筷子，决定再试一次。
拿起公筷，给柳三郎夹了一个小龙虾。
“这个叫小龙虾，很好吃的。”
霍捕头：三郎他不吃扒壳的玩意，上回中秋长公主送了两只螃蟹给他，他楞是碰都没有碰过一下，这等让三郎烦心的家伙，放着让他来就可以了！他不嫌麻烦！
不过霍捕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到柳三郎抬手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霍捕头：？？？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百姓家再普通不过的竹筷，也不知道他拿手筷子是怎么使的，夹着碗里馥娘给他夹的小龙虾，筷尖从虾腹钻进去，几下功夫，一个完整的虾尾肉就脱了出来。
霍捕头：！
他奶奶滴炮子崽，这手功夫扒壳，上次问他怎么不吃虾，不吃蟹，这炮子崽给他说“麻烦？”这叫麻烦，他中秋扒蟹，吃的满手腥气算什么！
而不知前情，但旁观了柳三郎如此吃小龙虾的馥娘：也行吧！虽然她觉得吃小龙虾就要自己上手扒，然后……但这样也行，至少不脏手？
她算看出来了，这位柳三郎君估摸是个爱干净的主。
馥娘也不厚此薄彼，给柳三郎夹了一只小龙虾，那就给桌上其他人都夹一只，“各位叔叔伯伯都吃好，喝好。”
霍捕头也吃了一只小龙虾，本来想要学柳三郎的，用筷子扒，他手上功夫也不差的，但弄了半天不得其法，看桌上其他人都已经吃上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手嘴一起上，总算吃到了美味的十三香小龙虾！
这是什么神仙吃食啊！果然美味都藏在民间！
柳三这小子就是知道这小龙虾比长公主中秋宴的凉蟹要好吃多，才会不嫌麻烦动手吃的吧！
他可真会吃啊！中午盘龙黄鳝，晚上小龙虾！这小子怎么竟能挑到好玩意吃！
但他视线再扫到柳三郎哪里，他的筷子又放下了，桌上的虾壳也只有一只，显然就是小房东刚才夹给他的那只。
怎么不吃了？这又不合这小子的口味了？多好吃的小龙虾啊！他又不爱吃了？真是个没福气的臭小子！那就只能委屈委屈他，全让他消受了吧！
霍捕头内心戏十足。
可能是柳三郎的外表和内心反差太大，馥娘给布完一圈的菜，回过来眼神又落到他身上，又看到他停筷子不动了。
这还是个不爱吃饭的小孩？
她看了一眼自己给别人夹过的筷子，重新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又给他夹了一只。
夹菜的动作十分自然，仿佛只是一路顺过来，顺到了他这里，就给他夹了一只一般。
“各位叔叔伯伯，锅里还有菜没做完，我就先去忙了！”又对王大叔说，“麻烦王大叔了。”这是让王大叔待她陪客，照顾着点这桌客人。
为啥不叫罗二叔？
虽然馥娘和罗老二一家也亲近，但你瞧罗老二这人就知道了，他不是一个稳重的，还是王大叔比较让人放心。
那方，馥娘做菜的灶台就搭在院子里，和男客这边的桌子就几米的距离，桌子上吃饭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馥娘在炒菜。
女客这边都被安排先去吃饭了，只留下一个湘榆帮着馥娘烧烧活，调料都不用她递，因为馥娘琳琅满目的调料都在大灶旁边的石桌案上整齐地摆放着。
现在馥娘大锅里做的是蒜香小龙虾，另一个灶台上蒸着的是清蒸狮子头，一共十一碗，馥娘还有些犯难，她原来不知道又临时来了两个租客，这狮子头是按人头做的，现在吃饭的人多了两个，狮子头就少了两碗。
她心里想着，和湘榆商量一下，之后给湘榆做别的好吃的补偿她，把本来是她和湘榆的份，让给两个客人。
有了主意，馥娘这心里一块石头才稍稍放下。
锅里放油烧热，倒入切好的蒜末与姜末，这两样一倒下去，翻炒片刻，立即就在这个小院中激起了大蒜奇特的香味。
桌上的人鼻子都在悄悄耸动，在嗅闻那股奇特的香味，只有柳三郎不为所动。
他在干吗？
馥娘都离开这张桌子了，他才缓缓再次举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扒小龙虾。
这回霍捕头可没空管他了，他发现木匠那两个徒弟可真能吃，不过片刻功夫，他俩面前的桌子已经垒起一小堆龙虾壳了！
桌子上摆盘漂亮的开屏鲈鱼也已经被破坏了漂亮的摆盘，只剩下一半了！煎酿茄子已经只剩下几片了，这个他还没尝过呢！
霍捕头赶紧夹了一块到碗里，烧的酱褐色的煎酿茄子，中间夹了一层肉馅，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当他送入口中，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错了！
今天这顿饭，怎么可能会有普通的！
茄子入口，都不用咬，只用嘴轻轻抿一下，就仿佛要直接化在嘴里了，绵软的茄片吸饱了中间的肉汁，口感鲜嫩软糯！
他吃完一个尤觉不过瘾，再想去夹第二个的时候，煎酿茄子的盘子已经空了！
糟糕！这个桌子上都是会吃的！
还好旁边的藕夹还剩下不少，这次霍捕头学精明了，筷子一次性过去，就夹了两个到碗里。
嘿嘿！柳三这小子筷子功夫厉害，他这一手也是不差的！
藕夹吃进嘴里，霍捕头就立即为自己的英明之举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这藕夹才刚出锅没多久，还是热烫烫的，外皮香酥，一口咬下去差点掉渣，霍捕头忙用碗接了一下，才没让那香酥的美味掉到桌上。
里面的藕是脆脆的，在唇齿之间咀嚼，莲藕特有的鲜嫩香甜的汁水便满溢他口中——啊！这就是夏天池塘的味道吗？！
霍捕头闭上眼，仿佛回到了扬州，在瘦西湖感受夏风吹过，一整池的荷花此刻都尽在他口中！
藕夹的味道是丰富的，除了酥脆的外皮，内里莲藕的清甜，在藕夹的最中央还有鲜香流汁的肉馅！
莲藕很好的中和了肉馅的油腻，可中间的肉馅也给莲藕增加了一层别样的风味，让整个藕夹的口味都变的丰富了起来！
这道菜整体的味道是比较清淡的，里面的肉馅也不怎么咸，只吐出一个“清雅鲜”！
在吃过香味霸道的十三香小龙虾，还有味道浓厚的煎酿茄子之后，这道炸藕夹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
什么？你说上两道菜算什么？
嗯！当然是他心中的朱砂痣啊！
霍捕头疯狂炫菜，酒都顾不上喝了！
嗯嗯，这家常豆腐不错，比中午在宴香楼吃的豆腐菜都不逊色！
又上来一道红红绿绿的菜，这是什么？不管了，先夹一筷子到碗里，这菜分量虽大，但这桌上都是如狼似虎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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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瞥一眼旁边才夹了一口开屏鲈鱼，慢条斯理送进嘴里的柳三郎——哦，这不懂美食之快乐的炮子崽不算，他不是对手，他就是个小趴菜！
馥娘把蒜香小龙虾焖在锅里，正好旁边的新疆大盘鸡也可以盛出锅了，才装盘送上桌，还没放稳，霍捕头就已经上去夹了。
再看桌上，藕夹、煎酿茄子已经空了，家常豆腐和超级大盆的十三香小龙虾也已经下去一半了，众人桌子前都堆起了高高的虾壳，除了柳三郎。
馥娘扫了一眼，桌上她刚才用的公筷已经不知道被转盘转到哪里去了，她干脆直接拿了柳三郎面前的调羹，趁着新疆大盘鸡还是新鲜上桌的，在别人没有动过的地方，给了他挖了一勺。
这一勺有鸡块有土豆有青椒，品类十分丰富。
柳三郎抬头看馥娘，后者对他回了个温柔的笑。
他拿起筷子，送了一颗炖的软软糯糯的土豆到嘴里。
很好吃。
再抬头时，馥娘已经去到木匠师父那边，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夹了一块鸡肉到嘴里。
也很好吃。
馥娘最多也就只能在自己过来送菜的时候，多关注一点木匠师父，给他到个酒，布个菜什么的。
本来应该单独请木匠师父吃饭的，人家劳心劳力过来给她修院子，一分钱不要不说，还带两个徒弟，就吃一顿饭作为报答，却让人家连主位都坐不上，这已经很委屈木匠师父了，馥娘只能在小细节上做到位。
木匠师父到没有那么小心眼，他一个小木匠，虽然手艺好些，在这个社会也还是下九流的地位，现在居然还能和两个贵人同桌吃饭，已经十分满足了。
馥娘席间又是给他夹菜，又是给他倒酒，又敬酒说了感谢他的话，面子里子都给他照顾到了，木匠师父不但没有不满，反而觉得馥娘这孩子是个好的。
且再说堂屋女客那桌，坐在门口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一些外面的情景。
卢大妞也不知有意无意，故意挑了这么个位置做。
她被自家奶拉进来的时候，就一脸的不忿，看着馥娘的背影都充满了怨恨。
“凭什么她能在外面，我就在那边站一下，奶你还拽我！”卢大妞嘟嘟囔囔，又伸过手举着让她娘看：“娘，你看奶，用了多大力气，我的手都被她掐红了！”
卢大姐不敢搭话，只给闺女揉了揉手，就算哄了。
而罗老太根本不吃孙女这一套，冷哼一声。
“馥娘在外面干活，你在外面做什么！”明明是好人家的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幅下贱勾栏样！
“我怎么不能做什么了？”卢大妞不满，“谁还不会干活了？！家里的活我那样没做过！”虽然都是她奶丢给她，在旁边骂骂咧咧她才做的，但那也是会做，做过了呀！
此时正巧外边馥娘撤了男客桌上的空盘下来。
罗老太一推孙女：“你会干活？那你去啊，正好过去洗盘子，再把桌上的虾壳收收！”
卢大妞：！
“这怎么行！宋馥娘请我来她家吃饭，就是让我来给她家当洗碗丫头的？！我不去！”
洗碗、擦桌，多狼狈啊！
她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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