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迷花探
夜色如水,月华愈皎洁。
清酒倾洒,她们似乎都醉了。
枯生阁前,辛夷伸手扶在门前柱子上,斜靠着头,看着殷离酒醉摇晃的背影。
看殷离过了堂门,小厮关上门,她才转身往城西走去。
辛夷抬眼看月色朦胧,她步履蹒跚地扶着墙走,月在她眼里更加看不清了。
走了两个街道,在尽头,辛夷扶着墙走进去。
月光照进巷子,她倚靠在墙上,眸色清明,除却满身酒气,再无酒醉模样。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月光,轻喃着音道:
“当真找不到错处。”
殷离一步一晃地走到后院客房,她进了屋子关上门,双手撑在门上没有动。
开着的窗子面向池塘,一棵梧桐的枝在窗前垂下。
夜里凉爽,似有蝉鸣,却轰不走一丝闷燥。
自窗外翻进来一个黑影,戴着面巾,见殷离跌撞模样,就要上前来扶她。
那人眉眼精致,却是闻窈。
殷离缓缓歪头去看她,未浸酒色的眼睛,让闻窈收回手。
殷离转身去桌几上端起早已冷掉的茶。
两杯茶下肚,驱散眸中醉色。
她将茶杯放下,道了句:
“还真的难缠。”
“主上,她可是辛少主?”
闻窈问道。
殷离磨娑着茶杯壁,意味不明地笑笑:
“不知,但辛少主,素爱美人。”
过了一日,辛夷拉着殷离去买糕点。
不知过了几时,她们每天都在一起,谁也没有遇到。
又过了些时日,辛夷遇到了一个江湖客。
她将那个姿态洒脱的少年人拉倒酒楼拐角处。
“容隰,帮我去查查,天承淮安萧氏,有没有唤萧纤和萧浣的。”
少年为难道:
“啊?我不打算去淮安的,家里人也用不了。”
闻言,辛夷威胁道:
“不去?你不去,我就告诉你长兄,让长兄把你捉回去。”
“啊?”
白衣少年俊朗的脸皱成一团,终是妥协道:
“行行行,我帮你去还不行么?”
“好啊。”
辛夷拍拍手离去。
“哼!”
容隰恨恨地跺跺脚。
当年十五岁的少年郎,甚是恼怨。
辛夷朝着枯生阁去,勾起笑拂了拂衣角。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容隰的兄长现在何处。
这天她在药柜前等了许久,过了许久,殷离言:
“阿辛,我不能在杏城等了,应是该去别处找找了。”
“怎会等不到,别急,万一走了,神医便等到了呢?”
“可以吗?”
~
月落日升,辛夷还没再见到容隰,便已拉着殷离逛过了整个杏城。
她们喝酒,她们赏月。
她们观昙花夜时盛,曦时谢,她们看一苇渡江,青竹过汀洲。
她们琴音起时舞剑,映着夕阳,待日落。
“阿纤,你可见过能在天上飞的灯笼?”
“并未。”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去过筝城吧,那里可以看。”
“那阿辛可见过线偶?”
“线偶?可是用线做的?”
“大概是吧,我在青钟城见过。”
“那以后,我可要去看看。”
过了两个月,她们已是亲密无间的好友。
到第三月时,已是秋凉。
第四月时,深秋已近。
边关已是白草闻秋风而起,江水凌霜而流。
杏城那日,在黄昏时候,辛夷收到了容隰的信,他在信上说:
勿念。
萧氏家大业大,难探,稍等几日,勿见家兄。
写的是楷书,工整得体,甚是养眼。
辛夷看后,一时失语。
门外脚步匆匆,她手中一动,将那信纸销去,才打开门。
“走水啦,柴房走水啦。”
“快,快快,快打水来。”
“”
辛夷跃上房梁,看到后面有一间柴房起了大火,只有那一间大柴房倚着墙孤零零地烧着。
那火似乎烧红了半边天,再看时,却仍是残霞。
热意袭来,她一时感觉头昏脑胀。
迷烟,她心中暗道不好。
扶着梁上瓦片坐下来,再回头看去,朦胧中看到那些提水浇火的身影却稳健有序地跑着,丝毫没有中了迷烟的样子。
辛夷盘腿坐下来,运功时,封住胸前两处穴位。
她睁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从白瓷瓶中倒出一粒白玉似的小药丸,放进嘴里服下。
她站起身,朦胧之感渐渐消散。
再看那间着火的柴房,火灭了大半。
几焦黑的木头还冒着一缕缕麻绳似的白烟。
风来,那白烟被吹到了房梁上。
辛夷掩了掩口鼻,看着那冒着白烟的黑木被人再泼一盆水,白烟渐沉下去。
她蓦然回首去看墙边梧桐树上那个角落,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梧桐叶被一股风吹过来,顺便又带起了那股香味,那个焦木上白烟的香味。
下面的人扑灭最后一丝火,正放下水桶,惊悸未定地瞧着那间烧毁的柴房。
“那香味”
辛夷垂下眼睫,喃声说着些什么。
心中思索片刻,她豁然去看那焦黑的景象:
“是石棠。”
她回身下了房顶,去到了那烧毁的柴房前。
有人提着桶摇头道:
“啧啧,这些柴都够烧四个月了吧,都怪他家小厮不着调,都烧完了。”
“唉,那傻子真是傻,把蜡烛忘里面了。”
“昨天夜里,柴刚好烧完,也怪不得他。”
“”
收了想问点什么的心思,辛夷转身去前屋酒堂。
傻子?傻是真傻,就怕有人这傻子来做事。
她未有仇家,谁来害她呢?
方过了堂门,便见殷离于右门玄关处的酒桌上,端着酒杯看她。
黑裙衬着白净精致的脸颊,在寥寥无几的酒客中,显得极为亮眼。
旁边一墙之隔的火灶有声音响起,辛夷微微偏头去听。
“唉,这掌柜的也是的,又要差人去打柴了。心善收了那小子,结果把脑子撞坏了,天蒙亮里取柴来烧,还睡着了,天大亮了,烧上的蜡烛忘记拿走了,这不,风一吹,给吹没了。”1
“谁说不是呢。”
话音落,没人再说话。
辛夷转头去看殷离,她应是也听到了。
她走过去坐下,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道:
“你何时在这里的。”
殷离看着她道:
“想来城南的药铺看看,方到这里,你便来了。”
殷离轻呷一口,又道:
“我听闻柴房烧了,如何了?你应当无事。”
“这酒真不错。”
辛夷赞赏地看着青瓷酒杯,道:
“不知为何烧起来了,我定是”
她说了一半,停住了,殷离奇怪地看着她。
她盯着酒杯,似乎在杯壁上寻找花。
辛夷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她眼里似有懊悔一闪而过,一边倒酒,一边道:
“那火里,下了迷香。”
殷离看她:
“可知是什么香?”
“石棠。”
“石棠么,如何制香?不过杏城的石棠虽多,但今已入秋,开花的不难找。”
殷离刚说完,门后边出来一小厮,她冲着左门台处打瞌睡的掌柜喊道:
“张叔,你柴房后边儿的那几株石棠花,被火烧了,花都没了,您看,还要么?”
那掌柜的醒了瞌睡,也扯着嗓子喊道:
“先放着吧,万一能活呢。”
小厮应了一声,去了后院。
辛夷轻呷一口,道:
“石棠燃烧的香味本不会有异,可,我们今日在东城吃的药膳中偏偏就有榆芷,我方闻了那香味,便头晕脑胀。”
殷离微旋着酒杯,斟酌着道:
“所以,石棠花烧过的香味,与榆芷相冲?”
辛夷点点头。
殷离看着她道:
“那你觉得,会是巧合么?”
辛夷轻笑一声,道:
“去取柴火的是那傻子,那傻子还睡着了,客栈用的石蜡又是最耐烧的,刚好又烧完了,一点残骸都不给我看,巧到柴房后还在开花的石棠被烧了,当真很巧。”
她喝口酒道:
“巧到那人是个傻子。”
“我没仇家,谁会来”
她有些豁然地道:
“或许,不是来害我的。”
她看着殷离,眼里却升起些迷茫。
殷离也看着她,道:
“或许,是来捉你回家的。”
辛夷一愣,却还是道:
“不可能,我阿娘可不会挡我闯荡江湖呢。”
她倒着酒,却知道,她阿娘确实不允她下山,毕竟,她才十三,按照阿娘的意思,得十五后才能一个人下山。
她们俩那日晚又喝酒了。
却未上高楼,喝得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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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或许,这里是说给女主听的。(又或许呢,这里是凑字数用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服了,我是不是改叫“水神”,猴哥:“烦死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