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前尘往事
“祖母，您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宋呈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笑道。
她接过拾嬷嬷端来的茶，嬉笑道：“当然可以，只要祖母想我了，随时都可以召我随侍。”
“你这孩子，要是做的有嘴上说的这么好听就好了。我叫你来，是问你上次叫你安排抽签的主意，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想先由病重的开始治起，咳疾是慢性病，短时间不会突然死亡。先治病最重的，要死掉的，如果每个月治两个，剩下的可以给她们一些药酒延缓病情……”
“怎么知道谁病最重？”宋呈突然出声打断。
沐初一愣，“叫报名的人登记病情，我们派大夫上门诊断，可以吧？”她瞧祖母一脸严肃，有些迟疑。
“如果她们不如实登记病情，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亲人说的病重无比，即将断气，那我们的大夫是不是要每一家都上门诊断？”
“这……”
宋呈接着道：“还有药酒，你知道冒然暴露你有作用如此神奇的药酒会怎么样吗？到时候我们整个宋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
一时气氛彻底沉默下来。
沐初心里承认，祖母说的很有道理。
但这是她想的最好的办法，她不想在她有能力做这些事，救这些人的时候，简单用一根签，一个数字，让没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在自己没被抽中的遗憾中，默默等死。
她给出自己的答案，或许不是祖母想要的，或许天真，或许考虑的不够周到，但确实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案。
“咳咳。”
两声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从堂屋主座的屏风后传来，打破屋内的寂静。
沐初疑惑的看了祖母两眼，“祖母，您房里是有什么人患咳疾吗？我等一下叫采月送两颗药丸过来。”
听到咳嗽声后，宋呈严肃的脸色缓和下来，“嗯～嗯～”清了两声嗓子。
“一一啊，祖母刚才不是有意为难你，可是这确实是要考虑的问题，你千万不能暴露你最后的延年益寿酒，不然，会有一些疯狂的人找上来的，好吗？忘了问了，你师父给这治咳疾的药，取名字没？”
不是有意，是故意。
而且她不会这么傻，暴露延年益寿酒，毕竟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多少代帝王为了长寿，做过多么疯狂的事。
这个酒，她会挑一些合适的机会做合适的安排。
不过，药丸名字？好像她确实没说过这个药丸的名字，她记得好像叫——
“百肺丸，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什么叫应该？宋呈腹泻，不过一想到屏风后面的人，她立马收敛下自己的情绪，不然一会又该被唠叨了。
“我认为，还是抽签省时省力。我再和你二婶商量一下，你有更好的意见可以再提，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沐初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宋呈想起什么，“对了，上次你和向公子见面，聊的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他有喜欢的人了，这种事不能强求。”
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堂屋的屏风后走出一个儒雅秀气的男子。
“你和你娘真像，她以前时常针对我，就是你刚才那种冷漠又不容置疑的语气。”男子喝着茶，凉凉道。
宋呈赔笑，“曦儿，我知道错了，我也不经常这样。”
“不经常这样？不经常这样的话，以前我的好孙女会和你关系不好？乖乖孙女刚刚都会关心我，你就这样对待一个从小没有父亲又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不经常这样，你会气走舟儿，气走我们唯一的孩子，让她孤零零的客死他乡？”
曦儿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眼眶渐渐泛红。
宋呈无措的上前抱住他，嬷嬷们识趣的到门外等候。
他抽泣起来，“你和你娘就是存心不让我们父女和乖孙好过，你们都欺负我！”
抱着怀里不停抽动的单薄身体，缓缓轻拍他的背。
她知道他这么多年，受了太多委屈。
年少的她们，以为身份的差距，阶级的差距，不会成为她们之间的阻碍，她们可以恩恩爱爱的相守过一辈子。
但沉重的现实，压弯了她的脊梁，她不敢去对抗对那时的她来说犹如权威的母亲，妥协了一步又一步。
直到发生那件事，她了解曦儿，但她母亲也了解曦儿，所以使计让人玷污了他，她母亲知道，他会从此不再见她。
其实在这儿，男子没有太大的贞操观，所以这里的小倌馆那么多，男子的贞操也无从验起。
甚至有高官之子专门到小倌馆去学习，如何伺候以后的妻主。
但曦儿不是，他从小生活在宋府，接触的事物简单，又跟着她学一些四书五经，伦理纲常。
她那个老古董夫子，见曦儿是男子，还偷偷教他些陈旧古板的男德，等她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
一切似乎在那时就埋下了种子。
那件事过后，她再也找不到曦儿了，就在她无望时，一封死气沉沉的信让她心脏紧缩，感觉不妙。
捏着信，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求到母亲面前，求她让她再见他一面，求她念在她看着他长大的情分上，保全他的性命，她同意和李家公子见面，以后她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只求能见她一面，确认他还在，确认他的安全。
最后，她母亲心软了，但为时已晚，他已经变成一个痴儿，谁也认不到，谁也记不得。
她有时又在庆幸，庆幸她找到他时，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至少，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后来，她娶了李家公子，生了三个孩子，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大女儿，宋舟，是她和曦儿的孩子。
她至今还在想，在小舟和她置气的那个下午，她为什么就那么强硬，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她暗自调查过小舟喜欢的那个小倌，私生活淫乱不堪，和无数小姐纠缠不清，但小舟不信，她认为她们是真爱。
她不知道小舟那时怀孕了，但自从那个下午，她再没有找到她，小舟不见了，而小舟的那个‘真爱’，依旧过的顺风顺水，依旧与那么多小姐纠缠不清。
一切都没有改变，但她失去了她的孩子，她的小舟。
实在气不过，她使计让那个小倌的女儿知道彼此的存在，然后，那个小倌也消失不见了。
但现在，她也觉得，这是她干过最对的一件事。
她抱着曦儿，越抱越紧，似乎想将人镶进她怀里。
一切都过去了。
他还在，就够了。
怀中人的抽动渐渐停止，但仍紧紧抱着她，把头埋在她怀里不撒手。
她知道，他害羞了，他很少在她面前哭过。
扣扣～
“什么事？”
她有些不悦，下人们怎么这么不识趣？
现在打扰她？
看来是时候给她们提提规矩了。
拾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小姐送的百肺丸到了，您看？”
好了，原来是她大孙女关心曦儿来了，规矩不用提了。
宋呈：“放到库——”房。
话没说完，怀里的人猛的抬头，眼圈通红高兴的看向她，“给我保管！毕竟是孙女给我的礼物。”
“好好好，都依你。”她一脸宠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