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东西呢？
还不待暗夜司过来取东西，徐木青便见徐七密密赶来。
主上，不好了。
李明轩死了。
徐木青有些震惊的看向徐七，徐七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是他把徐木青安排给他的任务办砸了。
徐木青赶到小馆的时候周围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徐木青站在人群当中，看着正对大门的房间敞开着，可以清楚的看到房梁山吊着的几个人，徐木青立刻扒开人群，冲上台阶，直奔房间。
要说视觉的冲击力，床上躺着的人比房梁上吊着的人更有冲击力。
那人被一条薄薄的红布盖着，徐木青走过去把布掀开，拿开的一瞬间，他顾不得手上湿哒哒黏糊糊的想要甩掉的冲动。
李明轩眼睛死瞪着，胸口上全是血，还有些密密麻麻洞，看的人心里直发毛。和王寡妇身上的如出一辙。
徐木青转头去看把放下来的两人，两人身上都只披着上衣，堪堪遮住下体，却遮不住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同李明轩一样。
这是徐木青又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仇恨所带来的冲击，这些仇恨现在化作了实质。
虽然他知道陈北苑接近李明轩是为了复仇，但没想到他会行动的这么快。这一刻他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庆幸，是惋惜自己差一步就可以把李明轩绳之以法，而被打破的局；还是该庆幸这个恶魔终于死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或者说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徐木青强忍下那种呕吐的冲动，偏过头不再看他们，而是转身看向大堂内已经被控制住的陈北苑。
他直直的看了良久，陈北苑也没有闪躲，而是和他静静对视着。良久徐木青开口道：可以说说吗？
陈北苑嗤笑出声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把我放开。
徐木青看着他，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吊儿郎当，语气却没有多欢快，我说的话他们不会听的。
不信你看：你们放开他。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暗夜司的人还真放开了，这让徐木青有点惊讶，暗夜司那些个倔驴。
陈北苑被松开以后，抖了抖袖袍一步步走上台阶，脚步轻快又沉重。他道：徐大人，你知道人最可恶的是什么吗？
徐木青这次没有说话，等着陈北苑继续，因为这并不真正的需要他回答。
我本是平江县人，那年进京赶考，在饿的两眼昏花，即将昏死之际，是燕儿救了我。
我与燕儿相识、相熟、相知、相守。
可是燕儿却被里面那个畜生……陈北苑没再说下去。
徐木青从他仰头闭着的双眼，好似这样就看不到这个污秽的世界，身体细细的颤抖着，我仿佛看到他无法言说的痛苦，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到他的耳朵里，让他听到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活着的每时每刻都在想，都想把他碎尸万段。
徐木青看到陈北苑的眼睛突然间像是看到希望般的变得清澈起来，又突然变得像失望一样的浑浊。他不明白陈北苑为何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说：徐大人，你知道吗？
在此之前，我曾经无数次将李明轩那个畜生那些个证据摆在那些高官面前，可是没有一次成功。
直到我看着你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诸定狱大人时，我以为我又看到希望了。我终于可以把他绳之以法了，终于可以把他的罪行昭告天下了。
毕竟您父亲以前是多么的刚正耿直，我相信您亦是如此。
可是你为什么明明看到了他的犯罪证据，还是不敢把他抓起来呢，你还是让他继续潇洒的活着，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所以我知道，你们这些个官府都一个样，报仇这样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
陈北苑突然露出很享受的表情然后笑道：所以你看，他现在死了。
我用他最喜欢的方式把他送走了，他不就是喜欢这种方式吗。陈北苑笑着，笑声从一开始的低笑声变成了哈哈大笑。
你让他们来抓我呀，你不是当官的吗？把我抓起来送给他们。
然而徐木青只问了一句：王寡妇是你杀的吗？
陈北苑笑道：没错，是我杀的，那是他该死。
为什么？
陈北苑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你问我为何，你难道不知道吗,徐大人。
燕儿的死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你们每一个人。
你们不是听不见她的呼救声，你们只是漠视她的呼救声。
正在这时，闻讯赶来的李怀德冲破人群，慌忙的向屋里跑去，跑的跌跌撞撞。
陈北苑看着他的背影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儿子死了，你儿子死得罪有应得。我要让他这辈子赎罪，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赎罪，永不入轮回。
笑着笑着声音一瞬间便戛然而止，徐木青看着蛊虫刺破他的心脏，穿破他的皮肤，一瞬间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身体上、脑袋上。
陈北苑直挺挺的倒下，鲜血顺着他的嘴角、胸口、额头流下。
尽管早就从辛里那里得知此物，但亲眼看着还是让人感到严重的不适。
一时间大堂里充斥着各种声音：“说陈北苑是妖怪的声音，说他是凶手的声音，夹杂着尖叫声和慌张的脚步声不断的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一时间徐木青竟真的分不清陈北苑到底是什么，陈北苑的资料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是什么呢？是当初那个刚到京城一心只想考取功名的陈北苑；还是失利后遇良人的陈北苑；或者是那个报官无门而走上歧途的陈北苑。
徐木青不知道答案在哪里，只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此刻他不知道怎么分辨善恶，不知道怎么分别对错，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不配为官，有那么一瞬间厌恶自己的胆小懦弱。
陈北苑错了吗？他错了。我错了吗？好像也错了。
或许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循环。
顾清池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他来到外面。
徐木青缓缓道：你说如果我先把李明轩抓起来，他是不是就不用走到这一步。
顾清池看着徐木青坚定的道：不会。不管有没有你，他都会走到这一步。顾清池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顾清池边走边道：你是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可调皮的很。
每次我偷跑出去玩，阿娘都会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拎回家。
记得有一次，和一个哥哥在外面堆泥人。
我照着娘亲的样子捏了一个，把娘亲的样子捏的惨不忍睹。
后来娘亲找到我的时候，娘亲问：小池捏的泥人是谁呀？
是阿娘，阿娘，你看我捏的是不是很像。
你再说一遍这是阿娘，阿娘捏着我的耳朵可疼了。
后来见着阿爹的时候便说这是阿爹，阿爹也不信，非得说是我。
再后来，我就经常去捏泥人，照着阿爹阿娘的样子，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最后终于将他们的样子捏的栩栩如生。
那他们夸你了吗？
没有。
为什么？
他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