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 章 中土神州（六）——事端告落，旅店休憩
几道霞光落定，期间冒出来几个人影。
“何方道友弄出如此动静，难道不知我人皇律令吗？”为首一人身着绿冠，浓眉大眼，面如重枣，美髯飘飘。
手上的一柄大刀直指川雨的身影，连带着身后的几人，严阵以待。
川雨随手一挥，为自己的面上覆上了一层薄纱，就像那历史上垂帘听政的皇太后一样，看不清身影。
她转过身来，粉色的秀发随风飘扬着，用一种礼貌但又给人一种十分冰冷的感觉说道：“自然知晓，吾这便离去。”
川雨还不想那么早的拿出影龙王的刻印，毕竟这件事确实是违反了天朝律法，肯定会对涵儿的声誉有所影响。况且，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使得毛府被别人弹劾。虽说无伤大雅，但那些言论确实是有些烦人。
现在估摸着想想，之前被押入死牢的那些文官，应该不少都放出来了吧。毕竟文官集团在世俗间的影响很大，况且也不是什么很重大的罪，意思意思就得了。
“仙子且慢，还劳烦您跟我们前去一趟，不然有些坏了规矩。”那大汉一抱拳，言辞不卑不亢。
川雨见对方的态度坚决，又十分的诚恳，有些无可奈何。你说要是他们十分的懦弱，川雨直接离去便可；要是他们十分的强势，带有丝毫侮辱，大不了杀光就行。毕竟自己对于人族的好感，从来就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可就是现在的这个不上不下的样子，让川雨很为难。眼前的几人都是在公事公办，完全符合文昊颁布的法案，甚至更加优秀。如果自己不去的话，在旁人看来不仅拂了人皇的威严，更有被定为邪修追杀的风险。
没办法，川雨只好是从身后摸出了涵儿那块随身携带的令牌，递给了他们。
“家族之令，人皇特批，免去因果，跳脱束缚。”川雨将令牌上的文字缓缓地念出，那上面瞬间就闪烁起了动人的精光。
“原来阁下是四大家族的人，是在下唐突了，还请仙子不要怪罪。”在确认了这块令牌的真实性后，那汉子朝着川雨躬身行了一礼，以示抱歉。
“不必担忧，尔等是在秉公办事，吾非但不会怪罪，反而倒是会在朝堂之上替将军美言几句的。”川雨答道。从刚刚的举动，川雨就已经知道了他们隶属于哪个部门。
“那就劳烦仙子了，臣等先行告退。”几人再次行礼，驾云飞去。
“这群除魔司的人可真难糊弄啊。”川雨缓缓开口道。这句话当然是说给那几位修士听的，毕竟虽然远离了，但也必定有所监视。
当川雨彻底感知到那些人走后，这才将涵儿真正的玉佩拿出，放在手心细细地把玩着。至于刚刚？那不过是一个从爹爹那里拿来的声控的，会发光的小道具罢了。将上面的字符稍微改了改，便成了肖家的家主令。
雨儿可真是太机智了！
至于除魔司，是一个直属于人皇管辖的部门，常常清理一些小妖小魔，或者是人族修士之间的争斗。说实话，除魔司的强者不少，可实力境界大多在五境左右，如果碰上妖王级别的对手，也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就是当初第二次陨灭时没有动用除魔司的原因。
不要以为五境的实力很低，这可是许多炼气士梦寐以求的境界。像毛茕涵这样四年就成的，就是放在仙界也是从未有过的。一般人突破到三境的时间在十年左右，但到四境开始就要最少五十年了。可这时候修仙者的寿命极限也才堪堪比普通人多上几十年。
至于为什么派毛茕涵去迎战妖王，其一是因为朝中实在是无可用之人；其二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了，若是要去仙门中请长老们出山，那估计妖王都要屠戮半府的生灵了。
总而言之，人族是还算不弱，但也仅仅是那些仙门了。
………………
“嗯……要不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吧～涵儿现在需要静养，也不能进行过远距离的传送。”川雨自从探查过涵儿的神识没有异常后，就放心了许多，开始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在过了许久的寻找后，川雨发现：这里怎么只有一间小小的客栈？
“奇怪，真是奇怪，这偌大的荡仙宗境内怎么只有一个旅店呢？”川雨不解，担心是有诈。可为了自己的涵儿能有个安静舒适的环境休憩，只好带着江陵硬着头皮走进去。
“你好，有人吗？”川雨以一种怯生生的语调询问道，完全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王侯家中没怎么见过市井的婢女。
“请进，请进！”回话的是一个老先生，虽然看上去老态龙钟，语气却不减丝毫热情。
“两位仙子可真是稀客，贵客啊！光临鄙店，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老者细细地打量着川雨和江陵，眼神始终看着两人。但令川雨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反感眼前这位老人的目光，甚至有些…舒服。况且她也没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热切，虽然语调真挚，可眼睛，和内心的情感却是那样的古井无波。
作为有心灵权能的妖族，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感知有错的。但这就是令川雨感到最害怕的一点。
只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就凭那老者刚刚的态度，就证明了目前对她们没有敌意，所以现在更应该关注关注涵儿的伤势。
“一间客房，谢谢。”川雨没有说出房间的规格，似乎是不小心遗漏了。
“哎呦，仙子们，这边请，这边请。”那老者一边招呼着川雨她们，一边让身旁的一位少年领着她们进去。那少年因为将头埋入了深深的桌案之中，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经过一次上楼和几次拐弯后，那少年打开了一扇房门。这房间看起来还算挺大的，正好可以容得下川雨和毛茕涵两人。至于江陵？在旁人眼中就不过是川雨和毛茕涵两人的孩子罢了。这个年纪的父母和孩子，又不是没有过。
“那两位仙子，小的就暂时退下了，要是可以随时找我。”那少年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脸，然后合上了房门。
………………………
幽暗的深阁里，摇曳着令人发颤的火光。烛台就放在一大堆的书籍旁边，也没有人担心会发生什么灾祸。低矮的桌案上，一人抄书，一人看书。抄书的那人余光时不时的朝看书的老人那瞟，像是在张望他的颜色。
“锦岚，静心。”老人沙哑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出，扰动了火光。
“…………”那唤做于锦岚的少年有心无意地看着书，有些敷衍，可又不敢表现的太过张扬。
“唉…说吧。”老者看出他又有了什么心事，有些无奈。就是不知他的这份忧愁是来自于生活中，还是那方书文的世界。
“师父，一只蜘蛛，究其一生地去编织一张网，有什么意义吗？”少年的疑惑十分明显，甚至有几分落寞。
老者沉思了一会儿，又有开口：“自然，一切的事物既然发生，那就必定有意义。蜘蛛织网是为了活下去，人又何尝不是这样？”老人看出了少年埋藏在眼底的些许空洞，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
当然，这些可不是什么来撑场面的安慰话，恰恰相反，这正是老人多年以来眼中世界的真理。
“可要是在最后，他们耗费一生，辛辛苦苦织出来的网，被那些蛮横的人们生生撕破，那还有用吗？”少年深究，敲了敲书的封面，仿佛这些问题都是来自于这本书的。
“依旧。一生的意义不仅仅是在结果上，更应该在过程之中。人人都是来自于天上的神仙老爷，来到此人世间一趟，不过是闲暇之余的一次出游，然后匆匆的走了。除此之外，别无所为。”老人的这番话语动人心魄，让少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可老人却依旧不打算停止，继续讲述道他的那番道理：“就如刚刚的那个粉毛女娃子，以及她怀中的那个少年，看似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可实际上呢？他们本身就注定是在不了一起的。你别看他们现在恩爱的很，可毕竟人妖殊途，不管是如何的山盟海誓都改变不了这一点。他们到时候也必定会因为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出现些许矛盾，然后赌气分开。可最终想要再见的时候，却又无论如何都见不着了……”
老人眼中浮现出一些惋惜神色，不知道是对这少年少女二人，还是为曾经的自己。
“可是，锦岚，你看着我的眼睛。”老人正视着于锦岚，仿佛想要从中看到些什么。
“就因为这些未来的，不可捉摸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就要放弃现在的一切，放弃自己所珍视的人吗？”这位年岁悠长的老人，时隔许久，冰冻的心终于重新跳动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天下第一的大魔，眼角早就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师父，我……”少年没有直视着老人，自然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老人吸了一下鼻子，酸溜溜的，真不好受。但随即又故作镇定起来，毕竟自己可不能在弟子的面前丢脸！
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人生总是要看向未来的啊。
…………………
深色红木的香阁之中，只见一袭品红之色女子还在细细地照顾着一位少年，而一旁的紫发小丫头早已睡下。
“涵儿，涵儿，记得要睡的安稳些哦～等到时候你醒了，我们就再去别的地方去瞧瞧。”川雨握着毛茕涵的手，将它重新放回了温暖的被窝之中。
雨儿怎么会不累呢？可涵儿刚刚身受重伤，虽说病情稳定，可必须也要有人照料不是。一开始本来是江陵自告奋勇地说来守夜，可却被川雨说了一顿，乖乖的睡觉去了。
毕竟只有自己看着涵儿才舒心嘛～
少女轻抚着眼前的这位慢慢变成青年的孩子，在其额头上深情地落下一吻，只不过春风散去之后，就不见踪迹。
川雨自从到了这涵儿的府上后，就再也没有画过一次妆。原先在中土神州人族京城的时候，不是说川雨如何爱化妆，而是实在是为了门面的要求，王府的婢女也必须要涂一些胭脂。可到了东胜神州就不一样了，在涵儿的府上，川雨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涵儿没有什么话说，自然化不化妆就随她便啦～
川雨轻轻的伏在毛茕涵的身上，将头卧在他的胸口，在不触碰到伤口的情况下，一下一下地听着涵儿的心跳，稍微休憩一下下。但也不敢太过松懈，毕竟万一有急事，她还得立马做出反应嘛。
翌日清晨，江陵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翻了个身，然后继续睡觉。
川雨则是一夜未眠。其实这样的说法也不怎么准确，应该是川雨分出了一部分的元神小眠，一部分通宵，来回交替，也没感到有多累。
就在川雨替毛茕涵梳理着额边发丝的时候，毛茕涵醒了。
“江陵，江陵！”川雨轻声呼唤着小江陵的名字。
“唔嗯…怎，怎么了？”江陵显然还是没睡醒，竟然连川雨话题之中的急切也没有听出来。
“啊啊啊～”川雨看江陵依旧没有动静，一把抓起她的后脖颈，从床上拎了起来。
“闭嘴，别吵到涵儿休息。”川雨看了一眼江陵，便继续关注毛茕涵的动静。
只见他美眸上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似要睁开的模样；额头微蹴，宛若一尊遭遇烦心事的谪仙人，口中正在呢喃着什么。凑近一听，依旧不算真切。最后依靠着川雨的意识权柄，才真正的确定了毛茕涵此时口中的话语：
黎槿之，黎槿涵，江陵；黎槿之，黎槿涵，江陵；黎……
“奇怪，前面的两个人还可以理解，毕竟那位死在涵儿手上的那位荡仙宗长老就姓黎，可为什么后面还有你的名字？”川雨将头转向江陵，不解道。
“我…我不知道啊……”江陵对此一无所知，加上雨儿咄咄逼人的目光，心中不免的有些发虚。
可随即，江陵就感到川雨的目光被收了回去，继续看着毛茕涵。
“罢了，到时候等涵儿自己彻底醒过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