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未赴的约
活动结束的当晚，饭快吃完的时候他们偶遇到了阿亨的一位朋友。
那位朋友先看到了阿亨，上前去跟阿亨打了个招呼，他刚转过身想出于礼貌和阿亨对面坐着的利亚问好，就认出了这位是他今天巴黎时装周相关新闻里那个机智的受邀看秀的嘉宾利亚。
他直接愣在了原地好几秒都没敢说话，不知道他愣神的那几秒中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猜阿亨和利亚的关系，又或许是吃惊于利亚的漂亮。
利亚不亚于明星的一点是，她的真人永远都比生图让人惊艳，即使她现在的打扮真的很素，但比盛装下的得体精致更多了分灵动和明朗。
利亚看对方僵在原地，不敢贸然开口的样子，怕对方尴尬，就主动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利亚”，顺便帮对方解决了那个问题：“我是阿亨的女朋友。”
这下阿亨的朋友缓过来了，倒是轮到阿亨震惊了。
阿亨确实一直都很想公开自己女朋友的身份来着，但出于尊重利亚的目的，他也一直三缄其口，并叮嘱周围知道实情的人都不准透露给媒体，他实在想不到利亚对这件事居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
“你好，我叫严言，阿亨的朋友。”严言伸出手握住了利亚的手，顿了三秒。
但有件事情他没告诉利亚，那两张阿亨叫主办方留的票，最后给严言和他朋友了，因为阿亨没去。
而阿亨没去的原因，是利亚不去。
严言知道阿亨是因为他和他女朋友不去，所以就把多出来的两张票给了严言和他的朋友，那时他还沉浸在突然拿到了两张没能抢到的演唱会门票的喜悦里，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抢不到任何一位歌手的红馆演唱会门票了，但那时的他万万没想到，阿亨的女朋友居然是利亚。
而在此之前，作为阿亨的大学同学的严言只知道阿亨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叫利亚，他甚至看过阿亨和利亚的合照。
他的脑子基本上已经乱了，这小子的这段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没忍住，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我能冒昧问个问题吗？”
其实意思就是如果利亚不乐意完全可以直接回绝，不用回答。
利亚给他指了指阿亨旁边的那个位置，示意他可以坐下，边点头同意他问问题。
“上个月的演唱会，你不去是因为太忙吗？”
他甚至直接给利亚准备好了敷衍他的台阶。
但为什么不去呢？
利亚想起来那天她为什么给阿亨发了那条说抱歉她无法赴约的消息了。
演唱会的前一周利亚的裕景投资打算做多一个化妆品公司，因为那家化妆品公司正在跟某个流量明星谈代言的事情，而且顺利到已经进入商讨官宣代言人的日子了，所以利亚想这家公司股价大概率会涨，利亚虽然不太关注国内的明星，但那位流量很红倒是真的，所以趁这段时间，低价买进，官宣之后再高价卖出，她就可以不动声色地好好赚一笔。
但意满志得的利亚忘了，娱乐圈是什么地方？如果说政商界是高傲的名利场，那么娱乐圈就是这个名利场里那个站在引人注目的高台上，沐浴着最亮的灯光，也最溃烂到了心脏的西装暴徒，简单来说，利亚这次的决策失误是因为她放松了警惕。
利亚忘记了，她应该要先做过那位流量明星的背调再决定的。
所以演唱会当天早上，利亚在香港的酒店美美地收拾着自己等着阿亨来接她去吃饭却中途收到了娜娜拜托酒店方打过来的火急火燎的电话的时候她是一点看演唱会的心情都没有了，她甚至烦到忘了第一时间先打电话给阿亨告知一下情况说自己不去演唱会了。
“那个流量出事了，而且有提前透露出的未官宣代言人的消息所以那家公司也波及到了，截至五分钟前已经跌了快20per了，我们要怎么办？”
利亚心里一凉，赶紧开机看新闻。
“现在立刻卖掉止损！还有，到底都发生什么了说得具体点。”
“好的，我现在操作”，幸好现在的事情还没有发酵到让这些股票成为烫手山芋，娜娜接着说：“早上八点半左右爆出来的，现在新闻都炸了，说他们打算官宣的那个代言人犯法了，警方去他家抓人的时候大家还什么都不知道，等警方押着他本人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了，他粉丝都在发疯，代言也是从警方进去抓人的小道消息传出来开始的一个小时之内就基本上掉得只剩两个了，这两天传出来的消息中也有那家化妆品公司即将官宣代言人的内幕，所以很多粉丝已经提前知道并且发过微博提前祝贺过了。”
后面的事其实已经不用再听了，想也知道都是些什么事，这些戏码演了很多遍了已经，利亚以前还在可怜那些利益收到牵扯的任何一家公司的员工，但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当年自己可怜的人了，所以她挂掉电话就给阿亨发了条信息说她不去演唱会了，然后在工作群里通知了高层紧急开会，一边迅速拿出电脑准备会议资料。
这是一次突发事故，也算是利亚的一次决策失误。
做多比做空要好一点的事情是，做多的决策失误所带来的亏损是有上限的，用理性来看，利亚完全亏得起，但用感性来看，这对于利亚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利亚可不想输。
自创立公司以来。利亚就极少失误，她一向来是从稳中求突破的，早期的利亚也一直记着做决策要小心且大胆，可以自信，但不能飘。
但人一旦飘起来就会忘记自己在石子路上摔过跤流过血的感觉的，利亚也一样，决策失误是因为她太想当然了，也太急了，而想当然的前提是傲慢。
不断的大大小小的成功滋养出了利亚的傲慢，傲慢会让她几乎完全看不见脚下的石头和迎面而来的“此路不通”标识。
其实有人提醒过她的，瑞和瑞在华尔街工作的姐姐就在利亚双脚离地的时候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一定要小心，要谨慎，做这种决策少考虑一条都是致命伤，只不过她忘了，她甚至以为这一次命运也会宠着她的，就像这么多年来一样，但显然命运不打算溺爱她。
利亚后来把这总结为“命运的一记重拳”。
陷入“痛定思痛”的利亚终于在阿亨打来第八个电话的时候按了接听键。
“利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怎么了？你还好吗？”
阿亨刚来到利亚的房间所在的楼层，他在路上突然收到那样一条信息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按照利亚的性格，如果没发生什么要紧事的话利亚是不会放弃去看演唱会的机会的，大概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给利亚发了多条短信利亚都没回，但利亚昨天说过她已经定了闹钟所以绝对不会晚起的，所以阿亨才在给利亚打了两个电话未果后决定上楼来看看，路上他还是坚持给利亚打电话希望她没事。
阿亨虽然在娱乐圈工作，但他其实不关注娱乐圈的八卦，一般也只是工作而已，所以他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
“嗯，没事。”但却还是在失神。
“利亚？我在门外，给我开个门好吗？”阿亨温柔地问。
他本来想敲门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担心吓到利亚。
利亚还残存一点理智，打开门见到阿亨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自己不能去演唱会了，还不忘表达自己的歉意。
歉意是真的，但不多，因为这已经是利亚在自信心遭受到打击的时候能拼凑出的所有歉意了。
“怎么了？”
阿亨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
利亚把原委跟阿亨说了一遍，末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门票的事。
“我现在实在没心情去演唱会了，我今天就得把这件事复盘一遍，我不能再这么错了，我已经通知了几个股东开会，那个票虽然很对不起，但我想你还是给别人吧。”
利亚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不客气，但她已经在尽力组织语言了。
阿亨听得出利亚现在的心情复杂，她也有在认真道歉了，以前的利亚不能赴约都只有一句轻飘飘的“sorry~”的。
“好好，别再说对不起了，没关系的。那我们就不去了，门票我会想办法处理的，你安心开会，好吗？”阿亨把利亚揽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肩。
阿亨没打算责怪利亚，也没什么好责怪的，阿亨想利亚都这样了，演唱会真的相比起来就不那么重要了。
“那你还去看吗？”利亚刚打开电脑，顿了顿，不确定地问。
没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利亚放阿亨鸽子阿亨的反应都不大，这个朋友不去就找另一个朋友嘛，朋友又不止一个，找不到朋友就自己好了，大家都是独立的人，没什么事是一个人处理不来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于情于理利亚都会更在乎阿亨的感受。利亚知道门票本来就是给她留的，阿亨也只是陪她去看而已，阿亨也告诉过利亚，他那天还要见两个作曲家，因为他们也会去演唱会，所以阿亨可能过程中会去后台一个小时，如果利亚不去的话，阿亨大概率是不会去观众席的，因为没有必要，见万人聊过事情就可以离开了。
“我刚好有两个朋友也打算去，但没抢到票，给他们刚好。”阿亨想到了他昨天晚上还在没抢到门票的严言面前显摆他要和女朋友一起去演唱会，被严言骂了好一阵的没良性。
“你如果不急着开会的话，我们先去吃饭好吗，回来再工作，我也可以边陪你边处理我自己的事。”
阿亨记得塔塔提醒他要多跟利亚说“我们”，要多跟利亚用“好吗”，这两个词用来安慰情绪低落或困或饿着的利亚简直是治世良方。
塔塔确实没骗他，利亚叹了口气，点点头，快中午了，可利亚还没吃过早饭，收拾的时候她其实因为没吃早饭本来就有点饿了，只不过后来突发状况让她完全忘了还要吃饭这回事。
随便吃了两口饭之后利亚就回酒店复盘了，阿亨去帮她买了点零食，毕竟利亚就连在吃饭的时候也还是心不在焉，边吃边回消息，时不时还皱个眉叹个气，第一次看到利亚这种状态的阿亨也全程没敢说话，只是偶尔用利亚的筷子夹点菜放到利亚碗里，阿亨回酒店的路上顺便把两张票给了严言，让他不用有心理负担，开开心心地去看演唱会就行。
“那你女朋友呢？没关系吗？”严言知道不应该多问，但他还是有点好奇这个朋友的女朋友，听说是个很喜欢hins的女孩子，但为什么在演唱会的当天决定不去了呢？
“下次你见到她，再让她自己说吧，放心，没关系。”阿亨还是决定下次让利亚自己说明情况，当然，如果她乐意说的话。
阿亨回到酒店，把零食袋放到床头柜上，随即也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两个人就这样过了安静到只有呼吸声和敲键盘声的三个多小时。
“我该走了。”阿亨的声音打破了空间里的宁静。
利亚闻言，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四点半了，阿亨是该走了。
利亚此时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这个教训是总要面对的，与其终日陷入抑郁，倒不如打起精神来处理好后续，做好复盘，换个心态继续战斗。
阿亨绕过床尾，来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的利亚面前，伸出一只手用柔软的掌心拖住她的下巴亲了一下利亚的额头。
“现在心情如何？”
利亚闭着眼点点头，给了阿亨一个微笑。
心情是好多了，但工作还是一点都闲不下来。
“我一会儿去给你拍点视频回来，你安心工作吧。”换好鞋子的时候，阿亨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利亚的印象里，阿亨一直都是一个很细心又贴心的人，身为朋友的他就是这样，瑞甚至说过和阿亨待在一起会有种bg感，多年来利亚也享受着他的贴心，从一开始的觉得这样贴心的人很有魅力，到多年后对这样的贴心见怪不怪，阿亨的初恋来问利亚阿亨在朋友面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利亚也一直都说：“他挺好的啊，有些时候很欠揍，但总体还是一个很值得爱的人。”
阿亨确实是个很值得爱的人，没人否认过这一点。
在一起之后，阿亨把他的欠揍收了起来，对利亚几乎有求必应，利亚要干什么阿亨都说好，利亚对此多少有点不习惯。
但即使不习惯，利亚也有在好好回应这些有求必应。
后来的利亚讲起今天，也还是承认正是因为有了阿亨一整天的照顾，她才能完全把精力放在工作中去处理那个决策失误，她不必再分心出来照顾自己，吃饭，喝水，披毯子，是阿亨告诉利亚她不必担心，他会处理好别的事，特别是利亚去不了的演唱会的事，还有利亚对此的愧疚。
她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独立自由大女主”标签而否认自己也需要被人照顾，甚至进而否认别人对她的付出。
经年之后，每当有人问起利亚，她也都会真诚地感谢她接收到的所有的帮助。
不管是塔塔还是家里的长辈都告诉过利亚，“可以叱咤风云并不妨碍你被众星捧月”。
拥有照顾别人的能力并不同时代表失去被人照顾的资格。
所以
【谢谢你】
【突然？】
阿亨刚把车停好，突然收到利亚发来的这样一条消息，有点莫名其妙。
【不然我今天就有的忙了，我马上就开会去了，love ya~】
阿亨盯着那个“love ya”许久。这是利亚第一次对阿亨说爱，准确来说，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对阿亨说爱他，虽然利亚没有用母语，但跟以前会说“爱您”的利亚比起来，阿亨高兴多了。
“爱您”并不代表疏离，对于利亚来说，这是一种以恭敬作为外皮的俏皮的感谢，利亚和阿亨之间总是这么表达感谢。
但这个“love ya”让阿亨怎么看怎么心动。
演唱会结束后，阿亨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给利亚带回来了一些演唱会的片段，其中还有一个视频，是hins在talk time里感谢阿亨给他写的一首歌，视频里的hins还指了指在台下的阿亨。
利亚听过那首歌的demo，是一首很温柔的，娓娓道来的情歌，像是一首安眠曲，一个睡前故事，在深夜里，月光下，爱人旁。
这样的歌从hins口中唱出来，借由演唱会本身的感染力。
“看吧，我厉害吧，以后我没准就会去参加世界级的音乐人的聚会哦。”阿亨眉飞色舞地把他今天听到那首歌的兴奋讲给利亚听。
“能死你了简直！记得给我签名哈，你再努努力，大概很快得升值，我好卖掉。”
利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回到了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舒服了，她跟阿亨，就是应该要这样相处才算是能刚好扣上了，没有一点不合适的缝隙，他们能当这么久的朋友也是因为他们能在互怼的过程中保持距离和边界感。
所以利亚是很喜欢阿亨的，起码作为他的朋友。
严言为了感谢利亚让出来的那两张票，特地在利亚离开法国前请了利亚一顿饭，送了波尔多的一家酒庄的红酒给利亚，那时阿亨已经平稳抵达美国的机场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利亚觉得这人客气得实在有点好笑：“你们看得开心就好啊，我真的没有损失什么的。”
“就当是交了个朋友吧。这款是我们投行的女孩子们周末去吃牛排都会配的，阿亨说你不喜欢白干，也不喜欢酒体太重的，所以这款还不错，酒体轻，果香突出。”
利亚记得第一个送她酒的就是阿亨，阿亨还特别得意地选了一瓶rose给她，他说：“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粉红少女心的东西吗。”
“所以瓶子上还有个蝴蝶结？”利亚真的很想翻个白眼给阿亨。
那年利亚刚成年，所以这算是成年礼物。
但其实利亚成年前就喝过酒了，利亚第一次碰酒是在瑞的姐姐刚拿到华尔街一家投行的offer的时候，她和塔塔受邀去参加庆祝聚会，她们两个偷偷溜到酒水准备区，拿了两杯香槟，花了几乎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小口一小口把那一小杯东西咽完的，最后还是被瑞揪了出来她们才能顺利回到家，而不是躲在餐桌底下等什么时候人都走光了再出来整夜发疯。
所以当阿亨把装着粉色葡萄酒的瓶子拿出来的时候塔塔就确定阿亨完了，因为利亚不喜欢rose，她曾经告诉塔塔她不喜欢这种看起来就像是玩的颜色，她曾说过：“这就是被营销出来的东西。”
阿亨在这种事情上是吃过闭门羹的，后来每次他和利亚一起参加聚会，他都会跑到利亚附近去观察她一般都拿什么酒来喝，直到他终于搞清楚了利亚的喜好。其实他不是不能直接问利亚，他只是怕被利亚骂，毕竟他已经因为一瓶rose被骂过了。
“所以那瓶rose你收了吗？”严言边切着一块牛排，边问利亚。
“收了啊，不然他会哭。”
“我没见他哭过啊。”
“小时候，有一年生日，他送了我个什么东西啊，我反正已经忘了，好像是个什么饰品的，小小一个，那天送来的礼物很多都很大，光包装就很大，所以我走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他那份，还是他自己在好像是沙发上？捡到的，他以为我不要那个，第二天拿来给我的时候还哭了。我哄了他半天，他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后来他送我什么礼物我就算不是很喜欢也都一定会收。”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面。”
严言显然确实是有点吃惊，他没想过阿亨的泪点可以这么低。
“他在你心里的形象只有欠揍成熟和贴心这种吧。现在可以加一个了，小哭包，嘿嘿。”
利亚举起酒杯，和严言碰了碰，为了严言刚知道的阿亨的那一面。
“你明天走？”
“嗯，明天中午的飞机。”
“一路顺风。我回国之后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