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青山崖旁，红枫树下，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姿挺拔，面容柔和。
那双眼不再明亮，而是空洞无神，只望着红枫树林外落下去的夕阳，一动不动。
直到天边再也没有那一抹红，他深吸一口气，丢下手里的烟，转身踏出一步。
和洵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丝毫都没有刺骨的寒意，可是心里却生出深深的绝望感。
随着风，飘荡的那一缕魂，似乎也不想让他好过，不想带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他挣扎，他反抗，却也已经改变不了事实。
当生命即将陨落，前世今生的总总，才悠悠浮现在眼前。
他懊悔自己的冷漠。
可他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伤害已深，无法释怀罢了。
………………
“余又！”
……
“余又！”
……
熟悉的声响在耳边，一声又一声，是华锦，他在唤我，我猛然从梦中惊醒。
该死的，我怎么能一直沉浸在那个剧本里，差点忘记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可能是因为一直期盼着华锦的温柔，所以我才一直做同一个梦。
“来了”
快速的回答一声，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不是很糟糕，才走出去。
“把这个整理出来，十分钟后拿到会议室”
华锦冷着脸，直接丢给我一个文件，我险些没接住，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没有从那个梦里醒来。
显然对于我的偷懒华锦很不高兴，他冷着脸说，“跟你说话呢”。
我强打起精神，“听见了，我这就做，现在就做，保证……完成”。
“做个狗屁，你现在的样子，也不自己照照镜子，就跟家里死了耗子一样让人看着都恶心，才使唤你几天，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
华锦应该不是在嫌弃我，我如此想着，但还是烦躁的抓头发，他那嫌恶的眼神简直能将我凌迟了。
我也想打起精神来好好做事，可是我却真是有心无力，可也却解释不出，于是只好找借口。
“那个，我还是让小松来做吧，昨晚没睡好，状态不佳”
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容易出差错，我知道今天的会议对于华锦来说很重要，这是他上任以来做的第一个决策，这将决定华锦未来在公司的地位，我并不想把这件事搞砸了。
其实在拒绝华锦这件事上，我极为的不情愿，若不是迫不得已，凡事我都是亲力亲为，绝不借他人之手，可是这次不同。
“呵，如今是使唤不动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现在还有八分钟，我看你以出茅坑的速度也搞不定，别怪我跟你翻脸”，华锦说完大步离去。
我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可我现在没有力气跟他做解释，捏紧了手里的文件夹，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滋味。
无数个夜晚我幻想着，华锦有一天能看到我的用心，可是那种情况十几年来哪怕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他明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可就是看不见我的真心。
一个又一个三年过去，在追寻华锦这件事上，我逐渐灰心，逐渐气馁，也逐渐迷茫。
我不知道当初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能够就认定华锦就是那个对的人，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是我不会走回头路，明知道这条路是死的，可我还是要坚持到最后。
因为我和华锦，也就只差那一步的距离，我们之间也唯独只剩下那层透明的纸没有捅破。
华锦走后，我一直愣在原地出神，直到小松来拍我的肩膀。
“余哥，你昨晚玩嗨了吧，敢这么惹华二少爷，看来那乔小姐的魅力无边啊，居然一晚上就把你改造了”
掩藏好自己的疲倦，我笑着说，“怎么形容呢，嗨是挺嗨的，就是那女的太生猛，索求无度，我这不是一晚没睡，今天就不在状态，惹着马蹄子了，要不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有精神做事”。
小松瞧着我的神色，“我看也是够你呛，你说你最近是不是疯了，非得撬他墙角，还无限次的出言顶撞，真看不出来啊，你那忠诚奴仆的劲儿头这么快就耗尽了，我们可是都看好你，你别自己打自己脸啊”。
“不不不”，我打断小松，“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正在神经病的边缘游走，就是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我发疯，他一个二世祖算什么，量他也飞不出我的五指山，我的成功指日可待”
“得了吧你，那些女人我看你是一个也没降住，白耽误功夫，最后还不是回到华经理身边当陪衬，提醒你看下时间”，小松笑的意味深长，“哈哈，祝你好运啊”。
我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硬抗，但是能抗多久，那就看我的命到底有多硬了。
我和华锦，只有我自己在拼命的追他，而他压根就不知道我在干嘛，说白了就是单相思，所以我到底能硬撑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还不想放弃，起码现在不行。
十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文件我干脆也不整理了，匆匆看过一遍，就将原稿丢到了一边，只空着手就奔赴战场，我能够想象的到华锦会是怎样的表情，可我别无他法。
今天对于华锦来说有多重要我再清楚不过，但是我却不能帮他，无关其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他做蠢事。
进会议室之前，我特意整理了下仪容，我很少有在乎自己的模样，但是今非昔比，我能感觉的到，我越来越不能入华锦的眼。
“东西呢”，刚坐到华锦的身后，他就问我。
我快速的回答，“脑子里”，好歹我也是高材生，有脑子的，脱稿演讲也是我的强项，我给他一个傲视一切的眼神。
华锦却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我让你交给乔雅的东西呢”，“余又，你脑子丢哪了，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难怪那女人一大早找我撒泼，你根本就没当个事来办”，“你脑子让蛆啃了”。
“额……酒店……东西还在酒店……我忘了”，我垂眉哀叹，找了个空隙把话插进去，“不过放心，我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早上回来的匆忙，我还没退房呢，不会被人发现的”。
华锦一生气语速就特别的快，“你丫越来越不靠谱了，我还能指望你干点什么，如今会偷懒了不说，连我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你是不是把□□也落在酒店了，脑子也没带回来，今天的事搞砸了，我弄死你，不信你试试”
华锦对我毫不手软，一旦刁难起来就必须要把死字挂在嘴边。
我无所谓的挑眉，“安了，保证砸不了，我你还信不过，您就安心瞧好吧，今天就让那孙子爬着出去，让他瞧不起人，今后这公司就是您老人家说了算”。
说这话我自己都心虚，华锦怎么能信我，“二椅子都比你靠谱”，“滚后边站着去”。
我真想一锤子敲晕这货，嘴是真损啊，平常对付别人怎么没这么厉害，对我就下死手。
可是看着他垂下去的脑袋，我又不忍心动手，如果真把他打破相了，心疼的也是我自己，我还是忍一忍。
这可是我一手惯出来的少爷脾气，我怎么忍心伤害他，只能一次次委曲求全，“今天搞不成事，脑袋给你当球踢”。
“呵哼”，华锦冷哼一声，“留着你的头恶心我自己，做梦吧你，老子给你团成球射太空去”。
我和华锦这嘴瘾过完了，会议室里面基本就坐满，除了华锦旁边的椅子空着，再无虚席，我不禁又开始幻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与华锦并肩坐在一起，这种想法我已经存在很久，但直到现在我也只能是想一想，不敢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也不敢逾越。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针对方胜开发案，大家尽管畅所欲言，华总不在场，最终结果保留，我也会采纳大家意见，给出建议，但最终决定还是有公司来决定”
华锦的话就像是清泉里的水滴，细细润润的，让人听起来尤其舒服，如果他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就好了，我做梦都会把自己笑醒。
“余助理？余助理？”
我听着听着就走了神，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飞哪里去了。
直到有人提醒我，我才回神，见大家都在看着我，我晃下脖子，把目光迎上去，“华经理的意见是保留方胜中心案，副案就不做考虑，至于方胜对影视方面的探析我们依旧保留原态度，继续观望，毕竟他们是以房地产为重心，这些文艺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相当陌生，但是也不排除外行看门道后来者居上，所以华经理的想法是先有针对性的对中心案预投资金五千万，后续逐步追加，至于乔家的合作，我们需要继续实际调查，按结论而定，大家意向如何？有不同意见提出来讨论”
我一向是华锦的耳朵和嘴巴，该听的话得听，该说的话得说，可是今天，我擅作主张改变了他的提案。
华锦原本的意思是直接砍掉方胜，批了乔雅的案子，总投资两个亿，一次性投入。
我说完以后就一直在等着华锦发飙，可是并没有，他依旧保持沉默。
大家真的开始畅所欲言，但也都是附和的声音，不敢提出异议。
“华经理考虑的周到，我们没有其他意见”
“是啊，这样做最稳妥，还是华经理有远见，我们是想不出来这样的办法的”
“就按着意思走，我们没意见，这样即便是合作不成损失也能降到最低”
“……”
公司里这群草一边倒的墙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扶正了，大家无非就是看在华锦他姓华的份上才这么支持他，如果今天按照他的意思，直接砍掉方胜开发案，用乔雅的预案，不知道大家是否还会支持他。
直到会议结束我都没有等到华锦说出反驳我的话，忐忑着一颗心，除了那句“散会”，不敢再做任何发言。
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用心是不是刚好踩到了华锦的雷，可是他却忍着不发。
但是对于方胜，华锦是真的很讨厌，如今不但没有砍掉方胜，还给乔雅增加了一个竞争对手，后果可想而知，我的死期应该不远了。
“余又！”
出会议室我就想跑路，华锦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喊我，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呵呵，那个，锦哥，误会”，我试图用玩笑掩盖下我的私心，“稿子内容我没记住”。
华锦并不吃我这一套，“误会你大爷，余又，你如今是越来越出息，不但不听我的话，还敢私自做主了，你说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处，今天早上乔雅来找我也是你搞的鬼吧，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华锦应该是想直接骂我，把人睡了还不给人办事，这事人该干的事吗！
“真没有”，我努力解释，“我对您绝无二心啊，对乔雅也绝无恶意，您想想看啊，您这位置刚坐稳几天啊，那王八羔子就不露面了，单单把这么棘手的问题甩给你来处理，他自己躲个清闲不就是想看你笑话，我就是不想你被他利用了，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呕心沥血想出个这么两全其美的方法来，这方案我可是一晚上才想出来，既不得罪乔雅，也不会顺利让方胜入选，您得夸奖我”
“夸奖？”华锦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是我什么地方变了，让他看不出他面前的人就是我，“你确定你没有私心？”
“绝对没有”，我保证的说，“我都是为锦哥鞍前马后的，真的，否则我不得好死”。
听完我恶毒的自我诅咒，华锦信了，他点点头，“你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要怎么跟乔雅圆了这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别啊，锦哥，怎么是我啊，她以身相许的人可是您，这话应该您亲自去说吧，再说，她爷爷看好的也是您不是我，即便是您不安他们的意思来他们也不会如何，但是我就不同，小命难保啊，老板您不会这么狠心，舍车保帅吧”，我表示拒绝，这得罪女人的事我不愿意干，她们疯起来我招架不住。
华锦吐我一口，“我呸，你丫说话不打草稿”，然后不知道把什么东西丢了过来，“祸是谁惹的，我吗？啊，我吗？！！！滚，看见你我就反胃，她上的谁的床谁负责，今天再让我看见你，我捏死你”
还好我躲得快，不然脑袋不保，赶紧求饶，“是，是，遵命，我滚，现在就滚”。
对于华锦我就是这么的听话，他叫我来我就马不停蹄，他叫我滚，我就一秒钟不敢耽误。
但是今天这事，确实是我的原因，我得等他消气了再找机会好好解释一下。
跟随华锦工作已经有三年。
从实习助理到经理特助，每一步的晋升对于我来说，都有着重大的人生意义。
就好像蒙恬恬说的那样，我在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人生目标。
在我放弃医科院顶级的院士职务，来给华锦做助理，我就已然想好。
这一路虽然艰辛，但好歹算是能看见黎明的曙光。
而这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我将如何才能跨过去。
我和华锦之间的隔阂也从方胜这件事上正式开始。
出华锦办公室，我就头疼的发现我没地方可去，我这三年来都是在他办公室里赖着办公，哪里有自己的空间和位置。
“怎么，没lou住啊，也有你马失前蹄的时候”
这就叫蝴蝶效应，人越是在不如意的时候就越容易倒霉，我如今也在被人嘲笑的行当里了。
“李小秘书，你这年纪不大，口气还不小，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
“呵呵呵，大哥，那你透透题啊，接下来怎么应对啊”
“自己琢磨去，你是秘书我是秘书，本大爷饿了，拜拜”
“喂，您别走啊，啊，等下里面叫起来，我们到哪去找你啊，余又大哥”
“随便”
我洒脱的说了一句，甩甩胳膊走人，其他的事都能先放到一边，我得想办法去哄哄那个被我惹毛了的女人。
在追求极品美女这件事上，如果华锦算是个顶级男配，而我就应该只能算是个草根男演。
论相貌、论人品，我自觉不输于华锦。
可是，论家世、论才华，我与华锦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我只配给华锦跑龙套，尽管如此，华锦却也只能做个男配，而我们的男主角则另有其人。
华锦虽表面风光，但也并非完美。
光他那个小后妈，还有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就足够给他拉分的。
所以我并不羡慕华锦，反而有时候会同情他，因为他活的没有我自在。
华蓥，不要理解错了，不是那个著名的旅游景点‘华蓥’。
他是一个人，是花影国际的正牌太子爷，也是华锦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也就是我所说的，只要有华蓥在，华锦永远也上不了男主角的原因。
在华蓥面前，华锦只能做个男配，而我呢，在他们两人面前，连个男配都算不上。
我只是个跑龙套的小白。
额……或许也可以说是炮灰
我唯一的作用就是阻止华锦和华蓥之间发生正面冲突。
我曾问过华锦，既然他这样讨厌花影国际，也讨厌华蓥，为何还要留下来给人当牛做马，让自己不痛快。
华锦当时只是淡然一笑，什么都没有回答我，但是那笑容里，却是饱含了看尽世态炎凉的沧桑感。
所以我对华锦，从痴迷变成了怜爱，不同于以往我对他单纯的迷恋，而是转变成了一种直属的保护欲望。
我……心疼他
并且坚定的认为，华锦只有在我的保护范围内才会活的更好，也认为，华锦他离不开我。
但实则，很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在自导自演这场戏。
而我或许从来都不曾出现在华锦的世界里。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醒悟过来。
可能是到我真正伤心绝望的时候，也可能是到华锦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
我隐约觉得，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晚。
…………
因为华锦，已经开始从嫌弃我变成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