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工人迟善军之死
医院用血永远是不够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哪怕可以买血,但你也得有人来卖才可以呀!
越中是国内经济发达地区,老百姓远没有到卖血度日的地步,所以越中人民医院内的血液科库存长期处于空虚状态。
这年头也没有中心血站,别家医院血液不够还要向人民医院伸手,人民医院反过来去哪里“借血”?
至于免费献血,别开玩笑了。
老百姓有两大顾虑,一个害怕献血对身体有害,这种顾忌哪怕几十年后信息那么发达也没有消除。
那些血液制品的医药公司,哪来的这么多血液原料去生产什么白蛋白针、免疫球蛋白、人凝血因子8、人凝血酶原复合物、人纤维蛋白原等等。
你是免费收到的血,难道不应该免费给病人使用吗?为什么收费还那么贵?远超你的工本费?
献血绝对是一件好事情,是应该鼓励和支持的。
但跟做慈善一样,财务不公开,血液去向不透明,很难取得老百姓的信任。
甚至极个别少数地区明明说好家属有过献血,本人或直系亲属可以免费用血。
但当献血者本人或家属急需用血的时候,又说不能免费了,或说献血时间太长过期了,除非重新去献血。
这种不诚信的行为,无疑对免费献血政策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老百姓献血不积极,临床用血就少,很多想用血,该用血的病人都得不到及时的救助最后无奈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这就是社会诚信成本太高带来的最大恶果,尤其是国家机构,更应该以诚信为本,要有契约精神,法制精神。
越中人民医院
当一代代鲜血从越钢厂工人师傅那里抽出来,再一袋袋送到血液科的时候,陈棋连病人也不管了。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鲜血高兴坏了,不仅是眼前病人够用了,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人民医院也不缺血液了。
“快快快,赶紧化验,先给我拿1000cc的全血,我有急用。”
血液科的工作人员还挺奇怪:“院长,你要全血干嘛。”
“能干嘛?当然是救人呀,我这病房里还躺着一对可怜的母女,全身烧伤就没一块好的皮肤,啧啧啧。”
“咦,烧伤病人哪怕要输血,首选的也是血浆呀,院长你不会搞错吧?”
工作人员准备好心提醒一下,就怕自家院长搞错了到时出人命就完蛋了。
一般的医生曾经都以为烧伤病人血浆为首选,其次就是一些代血浆制品,比如羟乙基淀粉。
以往研究学者和医生们普遍认为,休克期补充全血或红细胞会加重血液浓缩,增加血液黏度,阻滞微循环,形成血栓。
然而,后来有学者和医生发现,休克早期补充全血后有利于纠正贫血,改善低蛋白血症,减轻组织缺氧和水肿,恢复血流动力学稳定,保护内脏器官,改善免疫功能。
尤其是大面积重特大度烧伤病人,补充全血要优于使用血浆或代血浆。
医学是在不断进步的,过往的旧观点是在被不断推翻,不断被新观点所取代的一个过程。
比如法国肝胆外科医生蒂埃里·波拉德和他的同事从自己专业的医学领域着手。
他们搜集了五十多年来关于肝硬化和肝炎的500篇论文,交给专家小组检查。每名专家负责指出该论文是真实的、过时的还是已被推翻的。
他们发现了惊人的现象:保持正确的论文数量明显在衰减。
这一领域的事实的“半衰期”的明确数字:45年。肝硬化或肝炎的医学知识每过45年就有一半过期或被推翻。
意思就是,45年间发表的论文观点,有一大半都是错误的,都被人推翻了。
再比如一个很简单的cpr复苏术,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的比例,这些年来一直在变化。
从一开始的5:1;到后来是15:1;然后又说15:2是正确的;
最后指南上告诉我们30:2才是完美的。
天知道再过上几年,或者30:2的比例会不会又被“证实”不够科学,然后改成30:3呢?或者直接说人工呼吸可以不用做。
所以做医生累呢,因为医生不但考试多,同时还要翻阅大量的医学杂志和期刊,这样才能不落伍,才能保证临床安全。
不但是医生苦,在医科大学读书期间同样非常苦逼。
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全国大学生都去“散步”了,唯有医学生全都苦逼坐在教室里背着厚厚的教科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陈棋是重生者,在这点上就占便宜了,属于上帝视角。
而八十年代的医生们,包括邓长乐这种顶级烧伤科专家,他们的知识点还停留在1989年,那么犯错也是再所难免的事情。
比如邓长乐现在就犯了一个非常大的临床错误,他用了羟乙基淀粉这个代血浆。
后世有研究表明,应用羟乙基淀粉后组织残留较重,且可能会增加患者肾功能损害和死亡率。
所以在2013年,欧洲药品管理局与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建议将羟乙基淀粉退市,国外直接不
用了,国内落后一些,但也是处于慎用的状态。
邓长乐用了,用得理所当然,觉得这是在救命,结果……
迟善军再一次心跳呼吸骤停。
当在床边一直密切关注病人的曾楚发现病人心跳呼吸又没了,马上就开始呼叫同事们。
这时候是凌晨2点。
东山医院的医生们都在旁边病房休息,听到急救命令,全部都随便套件衣服跑了出来,一个个往10床跑去。
家属们和越钢厂的人全部都在走廊里打地铺,听到声响也全都惊醒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大半夜医生全体出动那肯定是凶多吉少,不少家属开始双手合十在向菩萨祷告了。
可怜的齐厂长,一个3万人大厂的厂长也睡在地板上,听到病房里的呼喊声心里就咯噔一下,心中有了强烈的不安感。
大半夜组织抢救能有啥事,用脚趾头想想都积善成德了,他怕什么?不就是怕自己的工人死了嘛。
“护士,护士10床的病人怎么了?大半夜的。”
齐厂长拉住一个护士便急切地询问道。
小护士认识这位越钢厂的大boss,于是也不有瞒他:
“10床迟善军心跳又没了,沪海医生正在抢救。”
话音一落,迟善军的家属们就放声哭了出来,在半夜的病房里格外惨人。
齐国民也喃喃自语:“这是
病房里,沪海医院的医生已经抢救了超过20分钟,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底,大家都明白,病人这次是真要死了。
因为黄金抢救时间也就5分钟,时间越长,抢救回来的可能性越小。
陈棋也在这个时候跑进了病房里。
他是在值班室睡觉,当听到10床迟善军又一次心跳呼吸骤停后,决定还是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当陈棋进入病房后,房间内有浓重的消毒水和中草药味。
病床上,全身被烧伤的病人样子惨不忍睹,医生们正在不断换人做胸外按压和人工球囊替代人工呼吸,比例是5:1
胸外按5下,球囊再按1下。
陈棋想忍,但又实在忍不住提醒道:“诸位,你们要不要试试30:2的频率。”
邓长乐一看陈棋又来“捣乱”了,本来糟糕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陈院长,管好你自己的病人吧,这里自有我们东山医院的抢救规划,不劳你操心。”
陈棋这时候也不爽了,自己一个堂堂副厅级院长,一个国际双理事老是被人家鄙视,哪里忍得住。
“邓主任,我要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在越中医院抢救病人,尽管我没有厂方和家属授权参与抢救,但做为东道主,我还是有必要知道你们的抢救过程以及用药规范,你放心,我不是来抢夺什么主导权,我就是起到一个监督作用。”
陈棋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越钢厂几十名烧伤工人可都住在越中人民医院里,尤其是3位重伤员。
尽管医生是外来的东山医院,可是护士、检验,以及使用的药物、机器设备等等都是越中医院提供的。
人不死还好说,人要是死了,到时责任可得分分清楚。
越钢厂这种地头蛇可不会讲道理,让他们去沪海吵,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
可是让他们转头来对付越中人民医院,把责任都推到人民医院头上,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陈棋可以不参与抢救,但一定要做到心里有数,不能不明不白给人当了替死鬼。
邓长乐显然也明白陈棋的心思,于是咬着牙冷哼一声:
“行,你要查,自己去查,请不要打扰我们抢救!”
陈棋也不客气,拿过装有病历的铁夹子翻看起来,一看就吓一跳。
在过去的12个小时,不管是晶体液还是胶体液,加起来已经给病人输入达到了9000ml。
相比较之下,同样烧伤面积的丁新娟,12小时输液量才3700ml而己。
而且迟善军输液的晶胶比例还是按2:1来,还使用了代血浆羟乙基淀粉,这真是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
大水漫灌的后果就是,本来重特大烧伤病人的心脏泵血功能已经减退,现在又给了它过多的压力,让心脏不堪重负,最后直接罢工了。
累了,不跳了,毁灭吧。
左右心衰同时出现,不但引起全身水肿,要命的是肺也会出现瘀血和水肿。
当心衰和肺衰同时出现的时候,病人还能活下去?
陈棋看向病床上的迟善军,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再看向正在一旁满头大汗抢救的邓长乐,眼神中则是强烈的不满和鄙视。
陈棋不知道这位沪海专家对自己哪来的敌意?
是因为他们是沪海医生,瞧不起乡下医生?还是他陈棋吃他邓家的大米,或者调戏过他媳妇了?
但不管怎么说,医学这玩意儿应该是团队合作,互相配合,无论什么个人恩怨都要让位给临床,而不是自己刚愎自用。
就在陈棋和邓长乐发生冲突的时候,齐厂长也得到消息冲到了病房里。
“陈院长你也在啊,邓
主任,我的工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还能救回来吗?”
邓长乐一边用力做按压,一边轻轻摇头:
“齐厂长,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工人估计救不回来了,我们再抢救10分钟,还不行我们只能放弃。”
“啊呀!”齐厂长懊恼地一跺脚。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身边还有一个传说中的神医,于是死马当活马医地问道:
“陈院长,要不,迟善军你再帮忙看看?或许还有抢救机会呢?”
陈棋白了一眼这个齐国民,要不是看在他年龄大了,陈棋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但火气还是压不住了,沉着脸骂道:
“之前妈的老子说要接手治疗,你他娘的看不起我,觉得我们越中医院水平不行,迷信大城市的大医院。现在人都死了让我去试试,你当我陈棋是什么?你当你齐国民又是什么东西?”
陈棋一脚踢飞了旁边的一个凳子,继续指着东山医疗团骂道:
“这个工人死了,你们东山医院有很大的责任,本来他还可以不死,硬是被你们这群傻逼给活活治死了。邓长乐你自己看看你的处方,妈的12小时输液9000多ml,你考虑过病人的心肺承受力没有?
水电解质紊乱也算了,你不知道大量补液会引起脑水肿、肺水肿、循环血量严重不足引起心衰吗?你不知道补液过头会引起腹腔间隙综合征,出现凝血功能障碍吗?
你们他娘的补液的时候连基本的cvp、pawp、co都不监测,什么ci、cfi、itbv、itbvi、evlw、evlwi指标也不管,就这样闭着眼睛开始补液,你科学吗?你有依据吗?
还东山医院呢,狗屁,怪不得你们的水平一直上不去,60以上烧伤病人就抢救不回来了,认为这是死亡线,就这点水平,也只有在国内耀武扬威,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有多么可笑?”
陈棋开始发飚了,邓长乐和齐国民一脸惊讶和诧异,脑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其他小医生小护士们也被吓得瑟瑟发抖,毕竟陈棋是很少在公开场合发火。
陈棋呯一下摔门而去,不一会儿门又打开了:
“要么把病人交给我们越中医院治疗,要么天亮你们都滚蛋,把病人送到沪海去,三把刀医生不要再在我面前恶心我,老子还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