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跨年
过了十几分钟，一位年近七十的列车长满脸慈爱的护送谢尔顿回到座位。
“佩吉，你看。”谢尔顿从口袋掏出了一块列车纪念表，“这是康纳德列车长送给我的！黄铜制造，1989年产的珍贵怀表。”
“哈哈哈，如果你喜欢，我还有很多。”列车长笑起来眼睛便藏到了脸上的褶皱中。
“真的么！？”
“如果你答应我，不再去打扰乘务员的工作，我就带你去车头逛一圈。”他想了半晌，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包装精美的糖果递给了谢尔顿。
“喏，只有表现最棒的才能得到一块噢。”
谢尔顿接过糖果，双眼放光。
“uac汽轮机列车居然有纪念糖果？”他不敢置信，捧着糖果犹如捧着圣杯。
趁谢尔顿兴奋之际，列车长站在一旁悄声安慰佩吉道。
“你一定很不容易，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男朋友的。”
“其实他并不是你想象的……”佩吉还想解释一番。
“鲍勃，我到时候能拽车铃么？”
“这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谢尔顿立刻表示自己绝对服从安排，站得笔直，完全就是幼稚园里争最佳小红花的小朋友。
老头又转向佩吉，满脸困惑问道。
“我这只耳朵有点耳背，你刚刚说了什么？”
两道视线一齐射向她，佩吉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玩得愉快。”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车厢中后，佩吉有些恍惚。
她突然感觉，未来这种事还会不断发生。
伴随着火车的哐啷声，火车的旅途已经接近尾声。
虽然已经接近饭点，但餐厢里的人并不多，但零零散散的几桌都是情侣，只有佩吉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用手中的叉子不断的搅拌着盘中的意面。
原本已经湿哒哒的意面，在不断的搅拌下变得更加粘稠，让人看起来食欲全无。
还没等她塞入口，耳边就传来对面情侣的调笑声。
佩吉的视线无情的撇过后，又低下了头。
俊男靓女，天作之合，只是不懂节制，每天都在她隔壁发出恼人的哼唧声。
早晚不睡，皮肤全烂。
佩吉恶狠狠的想着的同时，心底却隐隐浮现出一丝嫉妒，但很快又被她强行按捺了下去。
她已经有十七时三十五分二十七秒没有见到谢尔顿的人影了。
临近深夜，谢尔顿便一脸困倦的从车厢的一头冒出来，倒头便睡。
而每到清晨，谢尔顿准确到秒的生物钟又让他早早的出门，佩吉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
看着一旁你侬我侬的情侣，她觉得自己得想想办法。
深夜，列车穿梭在无人的森林之中。
窗户之外，是无尽的黑暗。
车窗之内微弱的灯光，随着车厢的摆动，带着影子不断迁徙。
谢尔顿脚步轻快，一如往常的哼着小曲，怀里揣着今日的战利品。
他拉开车门，脱下鞋子并摆放整齐之后，视线向一旁瞥了瞥，但却并没有在床上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楞在原地，这么晚她会去哪里？
佩吉坐在黑暗之中，静悄悄的凝视着光明中的谢尔顿。
她颤抖的指尖从黑暗中瑟瑟的身出，嗓中发出沙哑干渴的声音。
“谢尔顿，你……去哪了？”
谢尔顿整个人彻底呆滞住，他僵硬的转身，看着黑暗中的身影，小声的问道。
“佩……佩吉？”
“……”
“你，没事吧？”谢尔顿咽了咽口水，此情此景让他不免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你……难道不想跟我来一盘紧张刺激的国际象棋么。”佩吉悄咪咪从身后将藏了许久的棋盘拿了出来，整个人都十分兴奋。
“……”见灯光亮起，看到佩吉闪烁着的双眼，谢尔顿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该死，他还以为他高价购入的捉鬼敢死队周边终于派上用场了。
虽然谢尔顿的眼皮都快拉耸到眼角了，他还是强撑着跟佩吉下起了象棋。
五分钟，白先黑后。
两人都下了多年的快棋，因此无需过多的思考，棋子在黑白格上飞快的跳跃。
趁这个机会，佩吉才终于有机会开口。
“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王车易位。
“驾驶室、储藏室、私人餐厅、”说到今天的行程，谢尔顿勉强打起了精神，语气也终于活跃起来，“你知道么，鲍勃居然有一个单独的包厢！” 黑兵前进两格。
“你还记得我们这趟旅途的目的是什么？”白象吃马。
“讲座。”谢尔顿老老实实的回答，手里风卷残云般吞下佩吉的后。
“那你还记得我是为什么来么？”佩吉有些激进，一粒白马在黑棋之中危险的穿梭。
“……”谢尔顿眼神有些闪躲，没有直面佩吉。
“谢尔顿，我会放弃假期，大老远跑到纽约都是因为你。”她顿了顿，“所以，你明天最好该死的别给我瞎跑！”
“明天，我一定……”还没等谢尔顿说完，只听见他手中的王后掉落在地，放出清脆的响声。
而他整个人后仰，嘴里先是无意识的嘀咕着将死，随后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沉重，直到整个房间内都能听见。
佩吉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一点，谢尔顿的准时入眠时间。
她微微叹了口气，谢尔顿超过十点半还未躺在床上已经是个奇迹了，无奈的将手中的棋盘收了起来。
棋盘上，黑后将白王围堵在角落，仿佛下一秒已是死局，却未发现白王的兵一直护卫在旁，随时冲锋陷阵。
心软的王，却将兵派走，将自己置于险地，只为延长这场必死的结局。
第二日，列车长鸣后缓缓的停下了晃动，广播中女声不断循环，提醒乘客列车已到站。
包间里的行李已经收拾完成，谢尔顿坐在窗沿依依不舍的跟列车告别。
“再见了，可爱的玻璃杯。”
“再见了，称不上柔软的床垫。”
他手指不断的摩挲着物件上雕刻着的列车名字，语气显得格外亲密。
“谢尔顿，你这个袋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佩吉拎起一个灰扑扑的尼龙袋，由于晃动袋中还不断的传来物件碰撞的声音。
“这是鲍勃送我的礼物！”谢尔顿一把夺了过去，护在自己的怀中。“我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
这袋子有半个谢尔顿那么大，莫不是他将整个列车的废弃物件都装了进去？
佩吉摇了摇头，德州人对火车几乎是源于骨子里的热爱。
下了火车，穿梭过金碧辉煌的拱门，宽敞明亮的车站大厅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柔和。
今天已经是30号假期，在度过圣诞节后，大部分美国人都会选择洲际旅游，因此此时的纽约中央车站聚集着不少人。
“真漂亮。”佩吉在很多电视剧之中都见过纽约中央车站，但再一次见到还是忍不住的感叹道。
“确实。”谢尔顿也罕见的没有反驳。
他站在人群中四处打量了一番，接着说道，“在我们正下方，还有一个秘密通道能够直接进入华尔道夫旅馆。”
“你想去看看么，佩吉？”
“我可不想因为非法入侵而被跨洲警察逮捕。”
“好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如果有机会，谢尔顿一定会去一探究竟。
等佩吉和谢尔顿到酒店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大堂里也是人满为患，家长拿着行李箱排着队在前台等待入住，而小孩们则撒欢似的在大厅奔跑喧闹。
“啧。”谢尔顿的视线掠过刚从他前方飞驰而过的小孩，神色有些不耐烦。
“你讨厌小孩？”
“准确的来说，我讨厌一切能够发出尖锐声音的物体。比起小孩，我更想到刚刚经过的动漫店逛一圈。”
佩吉看向前方漫长的入住队伍，摇了摇头，“那也需要到明天了。”
“明天你会带我去么？”说到动漫店，谢尔顿的双眼放光，像一只见棒骨的小狗。
“如果明天开门的话。”如果佩吉不跟着他，保不准得花更多时间去大街上找他。
毕竟，谢尔顿的方向感出奇的差。即使他成功的找到了路，却总能莫名其妙的去到一些奇怪的地方。佩吉觉得，这应该是他的特异功能，如果不需要她每次都去找他，那她可能会更喜欢这个特异功能。
“我还想去网上说的这家动漫店。”谢尔顿拿出手机，从收藏夹里面翻出来给佩吉看。
“只能去一家。”佩吉干脆的拒绝了。
“可是这一家有钢铁侠的原版盔甲。”
“那也只能去其中一家，谢尔顿。”长时间的奔波让佩吉的大脑有些疲惫。
“另一家有一比一还原的绿巨人。”
“谢尔顿！”佩吉盯着他的眼睛，“拜托，这俩家一家在西城区，一家在东城区，你知道这有多远么？”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谢尔顿还是闭上了嘴。
“我会给你买门口的爆米花。”
“又不是看电影，只有看电影的时候才会吃爆米花好么……”谢尔顿在佩吉身后小声嘀咕着。
“什么？”
“没、没什么。”
三十一号。
天气直降到零下，纽约比帕萨迪纳要冷的多，甚至连地面都结上厚厚的冰层，时不时就有路人滑倒摔在路面上，从他们狰狞的面容来看，这滋味并不好受。
“谢尔顿？”佩吉手里拿着刚从街边摊贩车里买来的热狗，还没下嘴，谢尔顿就又一次消失了。
没错，又一次。
在去动漫店的路上，谢尔顿先是被一家大型的电器商店吸引走，佩吉花了半个小时才从迷宫般的商店中找到他。
他蹲坐在一台3d打印机的面前，端详着机子上的各项参数，同时又遗憾的看了看标签上的价格。
被佩吉拉走的时候，还依旧恋恋不舍，频频回头。
没想到这才过了半个小时，谢尔顿又不见了。
佩吉环顾四周，却不知从哪涌出了一股人群，往后走是不可能的，佩吉只能跟着人群一路向前。即使被挤向前，佩吉还是一路都在寻找谢尔顿的身影，但人实在是太多了，找到他更是难上加难。
不知道随着人群走了多久，直到看到熟悉的大屏幕时，佩吉才突然发觉自己在时代广场之中。
今天出门太急，忘记带上手机，佩吉只能低头看了看手表。
该死，已经下午五点了。
三点钟，时代广场的入口就彻底关闭，只进不出，幸好她还买了根热狗充饥。
至于谢尔顿……他到底知道酒店的名字，总能自己回去的。
佩吉百无聊赖，找了个位置蹲坐在地，看着人群喧闹直至夜幕降临。
“不好意思。”这已经是第五个踩到佩吉鞋子的人，也是佩吉听到的第十句道歉。
距离跨年还有十几分钟，佩吉已经身心俱疲。
台上的说唱明星举麦轰炸，音浪席卷人潮。
她看着头顶上的水晶球，在空中旋转，led灯照耀着整个时代广场。
“佩吉！”虽然身处人群之中，但谢尔顿已经略显沙哑的声音还是穿过喧嚣的人群来到佩吉的耳畔。
佩吉低下头，万千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背对人群向她走来的谢尔顿。
一步、两步、三步，最后定格在佩吉的眼前。
“你跑哪里去了，佩吉？！”谢尔顿大汗淋漓，汗水粘腻的感觉让他的心情降到了极点。
“这话应该我问你好么？”
“我一直都在找你，我还以为你走丢了。”谢尔顿的蓝眸在水晶球的照射下变得格外透彻，就这样一直注视着佩吉。
一刹那，佩吉忘记了所有的语言。
广场上的一切声音都被屏蔽在外，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
佩吉踮起脚，轻飘飘的在谢尔顿的脸颊上落下。
“下次，别再消失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代广场上在人们的倒计时声中，水晶球从高处落下。
“新年快乐，谢尔顿。”
“新年快乐。”
伴随着水晶球的落下，两人相视而笑。
“噢，对了！”谢尔顿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已经有些破损的小铃铛。
“喏，这是给你的礼物。”
虽然有些旧，但是在灯光的照射下，铃铛依旧通体金黄，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佩吉的视线被铃铛上刻着的一句话所吸引住了。
“到站请晃铃。”
“谢尔顿……”佩吉有些呆滞，“你难道顺走了列车上的铃铛？”
“什么叫顺？这是鲍勃送给我的小礼物。”此时佩吉才注意到谢尔顿的脸红的异常。
“终于可以离开了，快走，我的如厕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又二十分钟。”看着人群从出口处散去，谢尔顿憋着的一口气终于顺出口。
他拉过佩吉的手，手套隔着手套，佩吉却感受到了谢尔顿的温度。
两人在人群中奔跑，佩吉手中的铃铛因为碰撞，也不断的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就像此刻佩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