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敢为天下先
青儿被接回金陵，送到沈府别院。
“小白，小白”。夜里，昏昏沉沉的青儿，从梦中惊醒睁开了眼。
屋内灯火明亮，床前站着两名身着小花袄的侍女。其中一名较为伶俐的侍女见青儿醒来，上前向青儿行礼，“姑娘，奴婢红绡。是少将军安排伺候姑娘的侍女。”
青儿看了四周陌生的陈设，一只手摸着太阳穴说“我这是在哪里？”
“姑娘，这里是沈约将军的别院。”红绡转而对另一名侍女说：“赶紧去回禀少将军，说姑娘醒了。”
青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想起白天那个黑衣魔头四个脑袋一口一个吃了四个保护她的人族的卫士，她记得她怀里紧紧抱着小白，看了看四周，没有小白的踪迹，失声喊到，“小白，小白…”。
“姑娘，红绡未曾见过其他人。”
青儿解释说，“小白是一只灰色的小狐狸。”
红绡还是摇了摇头。
沈约从他处匆匆忙忙，快步赶来，青儿见他一身白衣依旧纤尘不染，沈约躬身行礼“见过郡主殿下！”
“沈将军，叫我青儿便好。小白呢？沈将军看见我家小白了吗？”
“并未曾瞧见。听父亲说是一紫衣少女救了你。”
青儿这才想起了什么，小白在她怀里化成了一个少年，难道那不是梦？如果不是梦，小白难道也被那黑衣魔头吃了吗？她现在也不清楚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梦境中的。
青儿觉得或许陈老头知道，问“沈将军有我爷爷的消息吗？是不是也被今日那个蛇怪抓去了？”
沈约安慰青儿，“青儿姑娘请放心，家父已经奏明我南缙天帝陛下，明日家父就会带兵前往山阴镇清剿黑山寨。”
沈约看了青儿一眼，“我已经知会北梁四皇子殿下子攸，明日他会前来一见。”
青儿这才想起了那位体态胖胖的表哥。当年，几个皇族子弟，她跟胖表哥玩的最为要好。
第二日，青儿穿着一套栀子黄衣裙，梳着简单的发式，自然干净细腻的脸颊不事一丝浮华。
白袍沈约陪着青儿在别院园林中散心，秋意的萧瑟，自然是不属于这一方天地。江南的水榭园林极夺天工造化，建造它的人似乎欲把江南缩小无数倍整个藏在这一亩三分地。
别院建在太武湖边，背靠山林，引山泉溪水入园。沈约与青儿走在幽静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路上，流水曲觞，假山叠翠，金色的鲤鱼游戏残荷间。西北角有一棵古朴苍老的橡树，粗壮结实、挺拔端庄，一动不动高高耸立，像士兵一样守护着一方天地。
红绡引一华衣少年前来。
红绡向两人行礼，“少将军，姑娘，子攸殿下到了。”。
一别经年，偌大的北梁天帝一族就只剩下两人了，他们或许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沈约与子攸互相行了礼。青儿瞧着眼前面容俊朗的少年，瘦瘦高高成熟稳重显得有些陌生，一双深邃的眼眸背后藏满了太多沧桑，少年早慧往往是被生活被经历所迫，往往不过是拔苗助长之效罢了。还记得那时候她还小，这位四表兄胖胖的体态大腹便便有些木讷，却有着干净纯粹的眼睛。四表兄最不受舅父天帝的宠爱，舅父总觉着这个儿子最不像自己。
子攸看着眼前自己唯一的亲人，眼中多了一丝温情，眉目间如千年雪山松动化开了一点，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青儿，还记得当年我们御园说的话吗？那时候你才那么丁点。”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等你长大了，你要表哥带你走出大兴城，去北境看草原，去江南赏花，去西极看雪山，去南海抓宝珠…。”
青儿想起那天，胖表哥被其他几位兄长欺负，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鼻子，“记得，四表哥说要准备离开这个家了，守着一方小城做一富贵神祗，闲散时出入寻常巷陌，寻一城人间烟火做的吃食。如果可以，还妄想一城一城的走，一城一城的吃。”说着说着青儿笑了，眼中却早已蒙上了一层湿润。
青儿一下躲入子攸的怀里，整整六年了，她又见着了熟悉的亲人。
子攸心中却是百般滋味，当年若不是他求着天帝离开残酷的权力核心，他也不过是洛水之变的一缕亡魂罢了。他逃过了一劫，靠着在人间行乞吃着百家饭，躲过追兵辗转数年这才渡过大江顺利逃亡异国他乡。
陪着他一起逃亡的苏言告诉他，如果他不争，那他就毫无价值，也不知道哪天他会被南缙当成礼物送过大江去示好。所以只因他是北梁天帝一族唯一活着的血脉，他不得不背负起所有血亲的责任，一步步走到那血腥残酷的权利核心，夺回属于北梁神族的一切。这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路，也是唯一能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路。
这一刻，他似乎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天道对他还算宽容，经历这一路苦难，给他送来了一个能陪他一起分担责任的亲人。
子攸见青儿哭了好一会儿了，胸口浸满了她的泪渍，他还是用华衣上的袖子替青儿擦去了眼泪了。温柔的说，“青儿，别哭了，你看把我衣服都弄脏了，马上就没地方给你擦眼泪了，好歹也让我有件衣裳遮遮身嘛！”
转身对沈约说，“少将军见笑了！”
“无妨！”沈约见青儿止住了哭声，“我今日前皇子殿下过来，除了兄妹相见，还有一件事想跟殿下商量。”
沈约将两块玉碟的告诉了子攸。
子攸却不以为意，对沈约说，“我想把青儿接回去！”
沈约看了一眼眼前他的小江南，“那倒不用麻烦，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我南缙天帝陛下的意思是希望先给你们两人正名。到时候这所别院就赐予两位殿下。”
子攸挤出一丝苦笑，“这可真是奇货可居！”
沈约依旧平静的说，“玉在椟中，待价而沽。玉的品质越高，自然价钱越贵。”
“既然，沈少将军愿意割自己所爱，我与青儿只能却之不恭了。”子攸见沈约有些出神还是忍不住问道，“南缙天帝真打算帮我出兵夺回北梁？”
沈约回过神，“不瞒子攸殿下，子攸殿下没得选，我们也没得选，北梁局势渐趋稳定，以那石厚的野心和手段，必不会让南缙偏安一隅。等他整合中原关陇北漠后，迟早会全面南下。倒不如趁他立足未稳，扶子攸殿下上位，你我两家永结昔日秦晋之好，或可免江南一方浩劫。”
子攸看着眼前的白袍沈约，犹豫了一会说“只怕，南缙天帝没有这份雄心壮志吧，我观南缙神殿中尽是些酒池肉林中的酒色肉食者罢了！”
沈约的眼神透着坚定，“你放心，我与父亲必然促成此事。”
子攸见沈约对自己如此坦诚相待，“沈氏不愧是一门双国士，只为国计，敢为国先。他日若是我若得志，定与南缙永不相犯。”
子攸温柔的看着青儿，“青儿，这条路你愿意走吗？”
青儿看了两人一眼，挤出一丝苦笑“你们一片苦心把我请到这来，我也没得选！”
三人相视一笑。
沈约对青儿说，“你先随意逛逛，我与子攸殿下商量下具体安排。”
…。
又过了一日，青儿才从红绡处得知在黑山寨处没有搜寻到陈老头。
从那日以后，沈约与子攸的来往逐渐开始了多了起来。那些阅历丰富的老家伙们听着风声，已经能预感南缙要变天了，这些保守派开始启动维护现状机制，反击一切未知变数。
承平日久的神殿内，反对沈门双国士的声音越来越多，幸好沈牧之与南荣衍关系非比寻常，两人自小读一本书，靠着这份情义沈牧之父子才暂时占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