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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遇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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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山阴镇,是一座位于上古大陆东南海边的小镇。小镇若是再往东翻过几个山头就是一望无际的东海。

    从小镇西北的山林丛中陡然窜出一条流淌千年万年的河流——清阳河。它如处子般倚着山脚,温柔的怀抱山阴镇。出了山阴镇后,又重新没入山林。

    别样的人间烟火气是水流们所贪恋的红尘。那些经不起诱惑的,会流进人族的稻田;有的稍微幸运些,沾染了人族臭衣服上汗渍污渍,锅瓦瓢盆上的油渍又会被重新冲刷入清阳河中修行,洗去红尘滋味;还有一些,成为人间烟火气中的一部分,失去自我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山居秋,无疑是水流们最大的诱惑。十里飘香的酒味,只是闻得那么一下下,这陶醉的美妙温柔乡便让水流们留恋不舍。

    清晨,弥漫的水汽还未从昨夜的宿醉清醒。“吱呀”,陈老头开始卸下酒铺子山居秋一块一块比人还高的木板。

    少小离家老大回,陈老头十二三岁便离开山阴镇去外面闯荡。直到几年前在一个秋后的雨夜,这个早已被小镇遗忘的人出现了,衣衫褴褛的陈老头领着一个约摸六七岁白白嫩嫩的带着些娇气的小女孩。镇上的人一看便知陈老头他们是一边乞讨,一边逃难才把自己那疲惫不堪身体带回了老家。

    陈老头把早已破败不堪的小酒馆里里外外好好的整修了一番,这是陈老头家祖传的产业。幸好陈老头的祖辈父辈还有些人好人缘,邻里们多多少少会帮些小忙。当陈老头打不到猎物或者捕不到鱼的时候,也会偶尔接济这一老一少。很快,这一老一少在离别几十年的老家重新安顿了下来。

    连那些吃瓜看热闹的闲人,也不得不佩服这陈老头有两把刷子。这小酒馆如病树一般,前头重新长出万木春。陈老头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很快得到乡里们内心的认可,自然更亲近了些。

    小酒馆开业了,陈老头特意起了个新名字——山居秋。山居秋,卖得是些果子酒。都是陈老头和那个小女孩一粒一粒从山里捡来的野果。

    一老一少靠着小酒馆勉强度日。由于生活清贫,小女孩自小被当男孩子养着,衣食住行尽皆跟男孩子没两样。

    小女孩不爱说话,似乎也没人听过她说话,时间久了大家伙只当他是个哑女。几年了,那白白嫩嫩的小女孩成了勤劳能干的沽酒小童,陈老头却知道她还是那年秋雨中的“她”。陈老头唤她“青儿”,于是陈青儿便成了她的名字,来山居秋买酒的人也都随陈老头唤她“青儿”。

    昨儿夜里,淅淅淋淋的雨水直到黎明前才停下,这是入秋的第一场雨水。

    夜里青儿睡的很浅,那滴滴答答的雨声每一滴都滴在她小小的心田中央,荡起阵阵微小的波浪。她清晰的记得几年前那场让她瑟瑟发抖的秋雨。

    直到听到那“吱呀”一声,青儿知道陈老头准备打开门做生意了。她打开自己的房门,一阵秋日所特有凉风拂身而过的瞬间吹醒了青儿昨儿夜里懒懒的睡意,一瞬后她才能体会到清晨阳光所带来的几丝暖意。

    每一阵秋风袭来,小青的身子都会不由得轻颤,她用力裹紧身上打满补丁的粗麻布衣。青儿看了眼衣服上一枚枚自己亲手的补丁,却不禁抿了抿嘴,竟有了那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她到山居秋前院来帮陈老头。陈老头刚好把门上所有的木板卸完,看了她一眼说“青儿,昨儿的秋雨有些凉了,待会我们去东头的李大娘那裁一身衣裳吧。”

    青儿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稚气也消了几分,眼神中却多了丝光。她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这点寒冷,她还扛得住!大家伙虽然觉得青儿是陈老头的孙女,可总有人敏感的人觉得他们不像爷孙俩。

    陈老头说,“行吧,再缓些日子!”

    小青清洗了沽酒的用具,把放酒的架子擦拭了一遍。陈老头去厨房端来了一些饼子,青儿随意吃了点。

    很快,第一个客人来了,他是山居秋街对门的王铁匠。干力气活的人对酒总是情有独钟,他们自然不是品酒的人。每次当他们累的喘不上气的时候喝上一小口,不知是因为麻痹还是错觉,暂时不觉得那么累那么辛苦,久而久之便离不开这酒了,成了酒鬼。

    青儿给他打了半斤酒。王铁匠对着陈老头满意的笑了笑说,“青儿这姑娘是越发能干了,我这一上手便知这酒不多不少,正好半斤。”

    陈老头笑着说,“青儿,下次得给你王叔多打些酒,你下次打些物什的时候,还得麻烦你王叔费些力。”

    青儿点了点头。

    “哈哈,那倒不用麻烦,下次青儿若有需要打些什么,我自动尽心卖力。”王铁匠开怀大笑,拔下酒葫芦的塞子,浅尝了一小口。

    王铁匠眯着笑意再次看向陈老头,“这滋味太妙了,陈老头你这酒只怕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神族才能有资格喝得吧。俺老王都舍不得大口下喉了。”

    陈老头头也不回继续算着账,“老头子这一辈子只干了这一件事——酿酒,自然有些与众不同。”

    …。

    山居秋有个奇怪的规矩,一天只卖一坛子果子酒。酒卖得比镇上其他几家酒铺子便宜。一开始,那几家铺子还怕会影响自家生意,时间久了才发现陈老头家的酒铺子除了那几个酒鬼有恒心有毅力在那排队,大部分人扑空抱怨几次就再也不去山居秋买酒了,在他们嘴里酒与酒之间也差不了多少。

    还未到中午,青儿今天打酒的坛子就空了。陈老头用一块一块木板重新封上酒铺子的门,去后院忙活自己的事儿——酿酒。

    小青则是拎着一桶脏衣服出了后院,从后院往前走百余步就是清阳河。她放下木桶,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也不着急洗衣服。

    眼前有些萧瑟的柳条微微荡起,前方秋风拂过水面在阳光下泛起层层金色的鱼鳞,青儿渐渐的出了神,忘了自己是谁,她只觉得自己就是它们的一部分。秋风,柳条在慢慢的清抚她心上铺满一地的灰尘。岁月的清风,凉爽的清风虽抚不平她心中那些深深的痕迹,却可以清扫一些尘土。

    突然间,河面上漂浮着的一团白色的物体,它一动不动被水流带着闯入了青儿美好的时光里,瞬间打破了青儿短暂的失神陶醉。

    青儿睁大了双眼望去,见它耷拉着脑袋一点也见不挣扎,自然的淹在水里,大概是上游飘来的什么死物?见着有些像狗,又有些像猫?

    青儿静静的看着那可怜的白色生灵,纯白的毛色也曾是一只尊贵骄傲的生灵吧,如今也只能随着河面的风浪随意漂浮。一股莫名的兔死狐悲,青儿竟有些呆愣了,这一片天地间仿佛就剩下她跟它,甚至她都分不清是她在看着它,还是它在看着她。

    清风似有情。每次清风吹起时白色的生灵就随着清风荡起,清风一走它就又随着水波被推回来,它就在那左右摇晃。许久后也不知是清风累了,还是水波先乏了。它被推到了的岸边,直到被倒垂水面的柳树条挡住,这才停在那。

    杨柳似有意。水面上腐败的柳条枝温柔的荡过它身上白色的毛发,似在轻抚似在呼唤,它还是一动不动的漂浮着似在静静的等待时间腐烂它的身体。

    小青回过神,随手从木桶里拿出一件脏衣服,放在水中清洗。

    “啪,啪,…”青儿拿起木杵捶打脏衣服,时而重些,时而轻些,一会用手来回搓,一会把衣服荡起在洗涤。不一会儿,青儿就把木桶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洗完了。

    青儿起身拎起木桶向山居秋后院走去。

    中午,青儿吃完午饭,拎着木桶又来了,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柳枝捶打的水面。青儿取出一摞子碗筷,蹲下身子一只一只仔细的清洗。

    她站起身,正准备拎起木桶,不经意瞥见不远处一块稍大的灰色石头后露出一小团白色的毛发。

    青儿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头砸向那块灰色石头。

    “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块石头上,普通人或许察觉不到,青儿却能分明的注意到那团白色轻微晃动了一下。

    青儿小心翼翼的靠近,一股子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小青皱了皱眉头,能分辨出是一只小狐狸,躺在潮湿的石头缝中,白色的毛发粘合在一起,一团一团。有一群苍蝇正在围着它打转,三两只苍蝇围着小狐狸露出的鼻尖起起落落,一些苍蝇围着小狐狸周身腐烂的伤口处纠缠不休。

    “嗡…嗡…”,惹得青儿好不厌烦,小狐狸却是一动不动。

    青儿不自觉的一字一字慢慢出声,“小狐狸,你还活着么?”青儿从小就可以用心感知到生灵们的灵性,眼前这只白色狐狸的灵性让她觉得很特别。

    青儿忍着扑鼻的腐烂恶臭俯下身,用手帮它驱赶正在狂欢的苍蝇。虽然有心理准备,刺鼻的气息还是引起青儿一阵不适干呕。

    半晌,青儿才缓过来。她能感知到它还活着,慢慢的说,“我叫青儿,我带你回家吧。”她抱起小狐狸。

    小青没注意到,在她抱起小狐狸一瞬间,白毛下的眼睛微微的撑了一下,很快又无力的闭上了。

    清阳河依旧缓缓的流淌泛起点点金光,杨柳努力在水面荡起抚平道道波澜,似乎一切还是如往日般循环往复,但他们知道他们记忆里多了一段别样的小故事,他们也知道这故事对眼前的这小女孩将会更特别。

    青儿把它带回了山居秋,看到正在打扫后院陈老头,焦急的喊,“爷爷,爷爷”。

    陈老头转过头惊愕的看着眼前与他相依为命数年的女孩。两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叫她爷爷,也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爷爷,救救它吧!”青儿说。

    陈老头看了眼青儿怀里白色的小狐狸,心中又诧异了几分。

    陈老头看着青儿哀求的眼神,半晌后才说:“青儿,去把剪子,烛台拿来”。

    青儿,把小狐狸放在后院的石板上。跑进屋子里,很快就带着剪子出来了。

    陈老头似乎正在检查小狐狸的伤势,见青儿出来说,“这小畜牲伤得很重,救它需要费些功夫。”

    陈老头看了眼青儿继续说,“既然你想救它,就先把它的毛先全部剪干净。”

    青儿点了点头,忍着恶臭一点一点帮小狐狸剪去身上毛发。青儿这才发现想把这些毛全部剪干净是一件很难的事。她很努力的想把毛发剪到底,可是又怕伤到小狐狸的肉。只能先把毛剪短,再一根一根把毛发的剪了。

    即使有了心里准备,当那些腐败溃烂的伤口没有毛发遮掩呈现在眼前的其实,青儿的心里防线还是有些开始溃败,拿剪子的手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平,那么稳,有时候青儿都能清晰察觉到剪子剪在鲜活的皮肉上。小狐狸偶尔皮肉打颤才让青儿清晰的感觉到它还活着,而不是一堆皮肉。

    一个时辰后,陈老头见毛发清理得差不多进了屋子,从箱底挖出一个木匣子,这是陈老头用来保命的药。陈老头手捧着木匣子皱起了眉头,本想用血淋淋的残酷现实让青儿知难而退。

    陈老头从匣子里取出一瓶药膏以及一卷白色的纱布一并递给小青,“先把它的嘴巴绑结实了,将剪子清洗干净在烛台上把剪子烧红,帮它把腐肉一点一点剪掉,帮它敷上这瓶药膏。”

    青儿见陈老头也不来帮忙,只得一点点按照陈老头的吩咐去做。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给小狐狸抹完药,陈老头指点着青儿给小狐狸全身缠纱布。

    陈老头在院子里的梅子树下挖坑,这两棵野梅子树是陈老头花了大把心思从山中移植到院子里。

    青儿蹲下身,对小狐狸说:“好了,不会再疼了。”说完轻轻的抚摸着小狐狸的脑袋。

    一个下午,小狐狸连头也没抬一下,青儿却能透过肌肤清晰的看到小狐狸那一根根紧绷的肌肉,一次次不自由的抖动,感觉到它的痛苦,小青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失误会额外增加小狐狸的疼痛。

    陈老头在梅子树下挖了一个很深的坑,他把小狐狸的毛发,腐肉一起埋了进去。又撒了一层厚厚的锅灰,又铺了一层厚厚的黄土,又铺上一层厚厚的草木灰,如此反复的操作。

    青儿觉得小狐狸应该能活下来了,喜悦的成就感一扫心中的阴霾和一身的疲惫。

    青儿承受身体解开小狐狸嘴上的布条,只见它的嘴角溢出鲜血,青儿轻轻的小狐狸耳边说:“你的嘴流血了,我帮你看一下。”

    青儿也不怕小狐狸会咬她,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幸好只是些牙印上流出的血渍。青儿取出一块小帕子,轻轻的帮它擦拭。

    陈老头把坑填好后走到小青身旁,摸着青儿的小脑袋说:“青儿,今天的事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青儿看着陈老头,点了点头。

    青儿缓了一会儿,长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眼看着屋子的影子一点点送走了阳光。她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把小狐狸捧回了自己的屋子,生怕自己一丝肌肉的抽搐会拉扯到小狐狸的伤口。

    陈老头看着青儿的背影,久久的陷入往事的回忆。

    这一路虽然很辛苦,小青长大了,她的路终究不是在这山居秋方寸间,就让她去经历她该经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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