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沈念安听着杨灲这嚣张的话语，扬手便要打过去。
可是她抬起的手去被杨灲拦住。
“三公主，先帝故去后，皇太子可是立刻便迫不及待的继位了，公主也知道的，先帝对太子一直严厉，别说躺在这的先帝，就连先帝倚重的几位老臣也都已被抄家，本来皇后……不，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直接杀了三公主与三公主的母妃，还是如今的陛下拦了下来。”
“眼下今时不同往日，公主还是好好想想该倚靠谁……”
杨灲说着又凑近了沈念安几分，恰好他手里的力气松了松，沈念安抽回手便狠狠地打了过去。
冷宫的院落里传来清脆的巴掌声，杨灲的脸偏到一边，他抬起手摸了摸侧脸，脸上却无半分恼意，他似乎早已料到沈念安会有这样的举动。
“三公主何必如此动怒，卑职也不过是出于好意，不过既然公主不愿，卑职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陛下说了要公主好好为先帝守灵，如今也只能委屈公主待在冷宫里了。”
杨灲说罢便拂袖离去，沈念安想要跟出去却被院外的侍卫拦住。
“杨灲你放肆，沈澈呢，我要见沈澈！”
“陛下登基，一时半会可能没空来见三公主。”
杨灲轻飘飘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没了人影，任凭沈念安在后面如何咒骂，一旁的侍卫见沈念安不消停便开口劝道。
“三公主还是不要浪费力气了，安心待在宫里起码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念安冷冷的看了眼与她说话的侍卫，看来这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走她了，只是她之前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与荣安和陈皞多做交代，也不知眼下母妃的境况如何了。
沈念安心下着急，可着急也没有用，这冷宫除了守着她的侍卫便只有父皇的灵柩。
看着孤零零的棺椁，沈念安不禁叹了口气。
是的，现在的父皇确实已经是先帝了。
其实细细想来，父皇这一辈子也不亏，三十登基，在位二十一年，也算是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纵情享乐了一辈子。
一辈子喜怒无常，一辈子荒唐无度，即便到头来被结发妻亲手毒死，死后又被亲儿子遗弃，或许也算不得委屈。
想着沈念安有些疲惫的靠在棺椁旁，此刻她却在想，如若她出生时不是恰好在父皇登基那日的话，是否还会有这些年的荣宠。
可如今没有人能回答她。
自从被关在冷宫后，沈念安发现自己好像被遗忘了一般，不仅无人问津，甚至连每日的吃食都还是守着冷宫的侍卫好心施舍来的。
做了二十来年的公主，如今突然没了锦衣玉食，没了伺候的人，朝夕之间经历如此大的变故，沈念安只觉得无所适从。
不仅打水涣洗要亲力亲为，这冷宫里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若不是从前她赏过的宫女见她为难送了几身，她那一身衣裳也不知道要穿多久。
即便如此，这些还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眼下正值盛夏，盛京这天日日都热得人头晕。
而那搁置在院中的棺椁也一日比一日难闻了。
一开始沈念安告诉自己，那里面是父皇，沈澈便是再混账再记恨父皇，也不会真的不闻不问，可眼见着快一个月过去，那棺椁依旧在那纹丝未动。
“所以你们真的宁愿与本公主继续闻着尸臭，也不肯把你们的陛下唤过来？”
沈念安日日与侍卫发难，可看守她的侍卫仿佛听不见也闻不到一般，一个个扶着刀柄直挺挺的站着，就是不回答。
冷宫偏僻，便是沈念安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本来两位皇姐偶尔还会来讥笑她，可如今也被棺材里的气味熏得不肯再出现。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念安终于也从一开始的急切渐渐变成平静。
夜里，油灯快速晃动几下之后终于燃尽熄灭。
沈念安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空寂的院落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莫名的声响，或许是风吹又或是夜鸟来往。
她已经不太记得清自己守着父皇的灵柩待了多久，只是这么一天天过着，如今她去为难那些侍卫也没什么用处。
她愁得却是生计。
冷宫的灯油用完了，火折子没剩几个，她这里宫里的内务根本不来，她又出不去，前几日那些侍卫似乎又被下了什么命令，竟是连话也不与她说了。
沈澈那厮，是真的想让她耗死在这里，亏得幼时她还在父皇面前为他求过那么多次情。
“狼心狗肺的东西……”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偷偷骂沈澈被什么人听了去，隔日她方醒来，便见几个宫里的嬷嬷已经等在她门外。
而门外原本搁在院中的棺椁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抬走。
“三公主，还请随奴婢前去梳洗，陛下正在荣华殿等着公主呢。”
沈念安看着眼前的臃肿老妇，这蕙嬷嬷是沈澈的奶娘，也是一直跟在陈皇后身边的人，今日对她居然恭恭敬敬，倒是让人看不明白。
“是沈澈叫你来的？”
老嬷嬷听到沈念安这般直呼当今陛下的名讳，当即便冷了脸色。
“今时不同往日了三公主，如今您说话还是知道点礼数的好，不然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恐怕公主有的受。”
沈念安这些日子真是听够了威胁的话，一个两个，都过来警告她，说来说去去不过那么一句。
今时不同往日。
“倒是好一个今时往日……”
沈念安跟着嬷嬷梳洗好，才发现自己身上竟被换了一件舞姬的长裙，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好笑。
亏得沈澈想得出来，莫不是他以为到她这把年纪了，还会如那刚出阁的姑娘般因为这么件衣裳便含恨羞恼要死要活？
此时的荣华殿已然换了主人，但是宫殿中的轻歌曼舞却丝毫未变。
而如今的新帝正抱着小儿子与宫里的美人下棋，还未步入内殿，沈念安便听到一阵阵美人娇呼，她皱起眉等着宫女掀开珠帘，然后望向被数位美人簇拥伺候的南国国主。
“沈澈……”
软榻上的男人披散着发髻，宽大的衣袍松松散散的挂在身上，他整个人靠在身后的美人的身上，那张斯文的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倒是他怀中的娃娃正安静地抱着父皇的手臂，等沈念安走近了，才乖巧的唤了声。
“三姑姑。”
沈念安看了眼沈澈怀里的小娃娃，又把目光转向了沈澈。
这厮眼下青黑一片，也不知是荒淫久了，还是丹药嗑多了，整个人看起来消瘦得很。
“朕的好皇妹，皇兄这些日子可是想你想得紧……”
沈澈的声音很慵懒，他挥退了身后的美人，然后缓步走到沈念安的面前，男人轻轻撩起女子的发丝放在鼻息前轻嗅，然而下一刻却被沈念安一巴掌打在脸上。
清脆的掌掴声在殿中响起，原本看戏的美人们顿时惊住，纷纷垂首跪了下去。
沈澈的头微微偏着，他抬手摸了摸红肿的侧脸，似乎并未生气，反而抬起头对着沈念安笑了起来。
只是在男人弯起唇角的瞬间，殿中侍卫便把沈念安狠狠按在地上。
沈念安整个人摔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只是她的痛苦似乎取悦了沈澈，只见他笑眯眯地蹲下身子抬起手拍在了沈念安的侧脸。
“朕的侍卫比朕粗鲁多了，有没有弄痛你啊，三皇妹？”
“你混账……”沈念安被迫看着皇帝陛下的脚尖，“沈澈你混账！”
“便是父皇被万人唾弃，但他终究是把皇位传给了你，这世上唯独你没有资格那么对父皇！”
“没有资格？”沈澈说着轻轻抚摸着沈念安的侧脸，“念安，皇兄如今的位置就有资格做任何事，什么仁义忠孝？在权利面前什么都不是！”
沈澈以为自己在好言相劝，可沈念安却只回了句。
“你放屁！”
好久不曾听到沈念安如此谩骂，沈澈的脸色竟还露出几分愉悦，宫人很有眼色的把高椅搬到沈澈身后，沈澈坐下后索性撑起下巴耐心继续哄道。
“念安，你怎么不看看沈蓝芝和沈蓝燕，为兄登基后，她们立刻便像狗一样贴了过来，她们如此，整个皇宫的人如此，整个朝廷的人也如此，只有你像个蠢货一样去念及什么骨血，什么狗屁的恩义，念安……所有人都不这样，只有你这样，所以错的是你，知道吗？”
沈念安懒得听沈澈的胡言乱语，他从小便是这样，无论她做什么，都说她不对。
“念安，你若是知道错了，便到皇兄身边来，你只要喊一声澈哥哥，你以后便还是南朝最尊贵的三公主，没有人能够为难你，你想得到什么，皇兄便给你什么……”
此时沈念安被侍卫押着动弹不得，这些年与这些至亲的周旋她已经累了，沈澈这厮比父皇还要阴晴不定，她永远也搞不清他的心思。
“沈澈，我知道因为父皇的偏爱，你也好皇姐也好都一直厌恶我，要不这样，你干脆把我贬为庶民，三妹也没有旁的要求，只要你不要为难我母妃，这三公主我也可以不当。”
总归公主府还有些父皇赐的财宝，就是沦为庶民，她有银子就能过得舒心惬意。
沈念安以为这是顶好的主意，可沈澈听到后脸色却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看来三皇妹还是没有想明白……”沈澈阴沉着脸盯着地上的沈念安，“那看来只能委屈三皇妹继续在冷宫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