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李奚怀这一走到底是没回来。
沈念安瞅着下人送来的新衣，一挥手本是想叫人扔了，后来想想到底是花了银子做的。
“送去别院，别拿到本公主面前碍眼！”
春桃和粉黛见三公主一大早便发了这般脾气，便纷纷劝慰道。
“公主莫气了，小世子许是不想公主担心而已，再说……小世子年岁到了，总是要走的，公主就当提前撵走了人，日后还能少些开销。”
虽说银钱是省了是件好事，但是沈念安却怎么也气不过。
“那混账小子，本公主照料他这么些年，如今拍拍屁股便走了，竟是连点恩义都没有，好啊，等他回来，本公主非要他把银子都还回来！”
婢女听到三公主这番气话互相看了眼，只垂着头抿嘴偷笑，三公主向来是这般嘴硬心软，等到时小世子回来，恐怕公主又舍不得气恼了。
果然沈念安恼了还没半月，便找了理由打发府中两个侍卫去了边关，表面上说是让他们去看李奚怀死了没，实际还是不放心小世子的安危罢了。
可那两个派出去的侍卫离了京之后便始终没有音讯，沈念安等了月余，没有等到李奚怀的音讯，却等到父皇在朝堂昏厥的消息。
父皇之前已经昏过一次，太医虽说过已并无大碍，可她时常去与父皇请安，自是看得出父皇的状况。
她一直知晓父皇恐危，却没想到这么突然。
心中着急，沈念安脚步便匆忙了些。
她的母妃从前是陈皇后身边伺候的婢子，偶然得了父皇恩宠才成了如今的贵妃，可即便这么多年过去，母妃在皇后眼里依旧是一根刺。
陈皇后的皇长子沈澈之前已经被立为太子，陈皇后的祖父又是淮阴陈氏，一旦父皇有了什么万一，待皇长子继位，无论是她还是母妃都不会再有如今的安稳日子。
等沈念安被宫人引着赶到荣华殿的时候，才发现此时的大殿已经被侍卫层层守着，她正想进去，却见侍卫冲她立起长刀。
“放肆，你们是何人麾下，竟敢挡本公主的去路？”
沈念安刚呵斥罢，便听到一声软妩的笑声。
“原来是三皇妹来了……”
随着这一声笑，层层叠叠的御林卫后，长公主沈蓝芝缓步走上前，女子身姿婀娜容颜娇媚，任谁都看不出她年过廿三甚至已为人母。
“三皇妹有所不知，父皇昏倒前有口谕，说是三公主沈念安不得入荣华殿……”
沈蓝芝说着缓步走到沈念安身前，“另外，父皇还说了，三公主沈念安刁蛮骄纵目无王法，一旦入宫，立即捉拿！”
沈蓝芝的话音落下，沈念安便警觉起来，她扫了眼四下神情肃冷的侍卫。
“皇长姐假传父皇口谕，难道不怕被父皇责罚吗？”
沈念安虽这么说着，可她此时也不知这话对沈蓝芝有几分用，她分明是刚得知消息便赶来了，可现在看来皇长姐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她，而且方才进宫的时候陈皞被拦了下来，如今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便是想跑也跑不掉。
皇城禁军首领此时也走到沈念安的面前，他看起来还算恭敬，只是说起话来却没有半分客气的样子。
“卑职并不希望伤到三公主，所以还望三公主不要让卑职难做。”
沈蓝芝听言却立刻朝站出来的杨灲瞪了一眼。
“不过是阶下囚罢了，你与她客气什么，还不快把人抓起来！”
可无论长公主怎么呼喝，杨灲依旧静静的站在沈念安面前做着请的动作，直到沈蓝芝急得准备亲自动手时，才见那禁军首领慢条斯理地站直了身子。
“长公主，臣只是依着陛下的旨意行事。”
男人身形挺拔高大，站在他身边的沈蓝芝不过堪堪到他胸口，沈念安瞧着被杨灲瞥了一眼便立刻噤了声的皇长姐，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也是，长姐当初嫁与北朝和亲，后来因为北朝皇帝嗜虐成性才带着女儿朱丹逃了回来，她本以为这两年过去她终于又当回从前那个骄纵跋扈的长公主，想不到她竟越活越回去，居然被个小小的禁军首领给威吓住。
视线从沈蓝芝身上移开后，沈念安转眸看向身边的高大男人。
“杨灲，本公主要见父皇！”
男子听言略微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恭顺的笑起来。
“可以，卑职这就带三公主前去……”
杨灲表面上似乎在请，只是沈念安还没走几步身后便跟上了四五个提刀的侍卫，她冷冷的看了眼身后，然后望向一路往宫内走去的禁军首领。
“杨侍卫，本公主是要去见父皇，你不带我去荣华殿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念安公主要见先皇，卑职这不是正在为公主引路吗？”
杨灲身形比寻常男子都高大许多，可他偏偏长了一张阴柔的脸，也不知是不是曾经受过什么刺激，这人连行事作风也阴阳怪气的很，沈念安曾经就讥讽过杨灲不像侍卫像內监。
“混账！你是活腻了，竟敢称父皇是先皇？”
杨灲闻言回头看了眼恼怒的小公主，对于沈念安的斥责他不仅不在意，似乎还心情很好的样子，他抬起手指了指冷宫的方向。
“卑职是不是活腻了，公主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沈念安在皇宫待了二十年，去冷宫何须别人带路，她努力的压着怒意望向眼前的杨首领。
“好，本公主是要亲自去看看！”
说罢沈念安便推开了挡在她身前杨灲，然后便往冷宫走去。
一路上沈念安想起很多，她想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父皇因为重病被皇后与皇兄囚禁，可等她终于到了冷宫，看到偌大的一口棺材躺在那里，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怎的，念安公主不要见先皇了？”
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念安却恍若未闻，她就这么站了良久，直到被宫苑中的鸦鸣声惊醒，她转过身直直地对着杨灲道。
“你……去把棺椁掀开。”
杨灲闻言点点头，他还算恭敬的领命上前，棺木厚重可他看起来没怎么费劲便掀开了，男人扶着棺盖，然后朝着沈念安的方向看了眼。
比起方才荣华殿外的戒备森严，这冷宫则显得寂静许多，除了一直跟着沈念安的那几个侍卫，便再没有旁人。
眼前的棺椁巨大，便是掀开了棺盖，依旧是到她肩膀的位置。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沈念安望着龙袍之下的干瘪身体，恍惚片刻后猛地退后了半步。
竟……真的是父皇。
父皇薨了？
“不是说昏倒……”
身后的禁军首领听言扶了下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幽幽回道。
“一开始是昏倒，只是昏倒之后又被皇后娘娘补了一碗汤药，可惜那汤药陛下似乎承受不得，这不……才过去一个时辰，就成先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