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封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从半年前开始，你买的礼物盒和一个来自未来的人连通了，现在，那个来自未来的人告诉你，你会在十一月二十四号的晚上被人杀死。”听完周莺的描述，李临溪总结了一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觉得周莺是被人骗了，笑着想揶揄她两句，抬眼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忍住了笑，正色道：“这种事你也信？别傻了，肯定是有人在逗你玩。”
周莺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换做是她，如果听李临溪说什么和未来的人联系上了，要么觉得他在骗她，要么觉得他被人骗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想把信箱和另一个人连通的事告诉其他人的原因。
一旦说出口就意味着面临质疑，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总要花费一些心思。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解释上，但李临溪不一样，他是在这种时候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他。
周莺没说话，而是把揣在包里的信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
李临溪将信将疑地接过，一目十行地看，目光却凝结在了信纸上，原本不甚在意的轻松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四周突然变得一片死寂，只有深秋的风凛冽吹过。
李临溪捏着信纸，抬起头，看见辽远的天空，垂眼，便是周莺苍白的脸。
“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和他写信，那些信我全部放在家里的。”周莺道，“等回家再给你看。”
李临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
等回到家，他去了她的房间，看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纸，摆在了他面前。他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在这些信里，周莺写下了她最真实的心情以及那些她未曾向他吐露的情绪，而与她通信的人，以前辈的口吻安慰她，教导她，给她指点迷津。
这个人是谁？
——在墨黑色的字迹间，这个问题不言而喻。
看完后，李临溪喉咙发干，神色复杂地对上周莺的眼，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本来是怀疑的，所以才去图书馆看旧报纸。”周莺低下了头，“他，没有骗人。”
“……”
一时之间，李临溪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临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我真的被人杀死，而凶手一直没有被抓到的话，”周莺坐直了身体，直视着他，“你会帮我报仇吗？”
看着她澄澈的眼眸，李临溪愣了一下。
周莺问出这个问题后他才发现，他近乎天真地认为，周莺理所当然地会在他身边，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老去。
他从来没有想过周莺会在中途离开他的人生，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不会嫁给其他人，更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死于非命。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也根本不敢想象没有周莺存在的世界。
如果周莺被人杀害，他会给她报仇吗？他会像信里的那个人一样，耗费十多年的时间在这件事上吗？
看着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周莺，他扶住额头，艰难道：“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你死了我会是什么样。”
“……”周莺深呼吸一口气，脸上有了血色，目光无比坚定，“李临溪，我已经想明白了。”
“什么？”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就当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周莺将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按照他的说法，他生活在十四年后，很清楚地知道我会在十一月二十四号的当夜被杀死，而凶手杀过很多个人，到十四年后都还没被抓到。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凭借预知未来这一点，提前把凶手抓住，这样我既能活下来，也可以为民除害。”
“你说得很对，这肯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得到李临溪的肯定，周莺笑了笑，想接着往下说时，就看见李临溪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道：“但是我不赞同。”
“为什么？”周莺皱眉瞪着他。
“太危险了！假如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十四年来，连警察都没抓到他，我们怎么抓？我们对所谓的凶手根本一无所知，贸然以身犯险，说不定只会……”李临溪顿了顿，接着道，“只会重蹈覆辙。”
周莺表情固执，争辩道：“我们可以和他沟通，从他那里了解凶手的信息。”
“如果能拿到凶手的信息，难道不是直接交给警察更好？”
“你觉得，这种事警方会信吗？”
李临溪犹豫了。
确实，一个普普通通的礼物盒与未来相连通这种事，怎么想都太离奇了。如果告知他的人不是周莺，他肯定也不会相信。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赞同自己抓凶手的提议：“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我不希望你把自己放在危险的情况下。干脆躲起来吧，二十四号那天你不要出门，请个假待在家里。”
周莺皱起眉，难以理解地反问：“就算那天我躲起来了，难道凶手就不存在了吗？为了避免危险，难道我以后永远不出门？这根本就是掩耳盗铃！”
李临溪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理智上来说，抓住凶手可以一劳永逸，但是……他真的不想让周莺以身做饵。
“李临溪，其实我很怕死，但是又没有那么怕死。”周莺放缓了语气，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比起死，我更害怕变成对罪恶视而不见的人。我不想自欺欺人，也不想变成缩头乌龟，既然提前知道了未来，有抓住杀人凶手的机会，我就非做点什么不可。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但如果你不帮我，我也不会放弃的，我可以去找其他人。”
李临溪眉头轻蹙，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身影，与此同时，还燃烧着一团熊熊大火。在这个瞬间，他变得渺小了，似乎被她眼里的火包围着，炙烤着。
他叹了口气，万分无奈：“激将法？”
“不是。”周莺摇了摇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倔强，“我是认真的。”
李临溪凝眸看了她一会儿，妥协了：“好吧，不过，我得从给你写信的那里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行，而且，一定要做足准备。”
“那肯定。”周莺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我一定会活下来的，也会抓住凶手。”
李临溪“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墨绿色的信箱上：“要给那个人回信吗？”
“要。”周莺用力点头，“我们一起写吧？”
“好。”
李临溪把凳子移动到周莺身边，偏着头看她写信，间或提出建议。
周莺埋着头，郑重其事地写下这封至关重要的回信。
【哥哥：
谢谢你的回信。我想，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们的经历重合程度会那么高，明白了为什么我的礼物盒会和你的连通，也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你的好友。
我们的缘分看来不是巧合，说实话，我很意外，你居然能将一个普通的礼物盒保存十四年。
看到你的回信之后，我想了很久。穿越时空听起来太离谱了，但我决定相信你的话，直面死亡这件事。
目前我的想法是联合好友一起，在凶手想对我下手时，抓住他。为此，我需要你提供更多凶手的信息给我，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我和我的好友会想办法对付那个人的。
哥哥，我知道你肯定会帮我们的，距离二十四号没有多久了，希望你能尽快回信。】
李临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保存着很多黑衣人连环杀人案的资料，他把最有用的内容精简成一个文档，拷到u盘上，拿到办公室里打印出来。
岳城的同事凑过来看了一下，好奇问道：“李队长，你打印黑衣人连环杀人案的资料做什么？”
“当然是有用了。”李临溪含糊地回答。
他带着打印好的资料回到在岳城的暂住地，把舟舟的回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不算长的回信里，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但其中的深意，早已不言自明。
离奇，但并非彻底地不可思议。
李临溪在看完信之后，仅仅犹豫了五分钟，就决定相信舟舟在信里所说的一切，因而立刻着手整理了黑衣人连环杀人案的资料。
在得知自己的死亡日期后，不是逃避，而是决定以身犯险抓住凶手——这确实是周莺会做出的选择。
出神片刻之后，李临溪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坚定起来。
——既然选择了相信，就不要再怀疑。
虽然整理了衣人连环杀人案的资料准备给她，但在写信的时候，李临溪表达了反对意见。
【舟舟，说实话，我不赞同你去抓凶手，太危险了。
到现在为止，警方掌握的凶手信息并不多，我们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习惯性低着头，看起来畏畏缩缩的。
可他绝对是个狠人，杀人手法快很准，我真的不知道当时的我（“当时的我”被划掉）你的好友能不能保护好你。我没有把握，所以不希望你以身犯险。
比起抓住凶手，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二十四号那天，你要么请个假待在家里，要么下晚自习后跟你的好友一起回家，不要想着去抓凶手，好吗？
虽然我知道我劝你你一定不会听，你从小就固执、倔强，对自己认定了的事就会执行到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也算是你的优点，可是，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变得这个世界上其他人一样，一样的庸俗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