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个配角的冒险①
人死后会去哪?
这个问题,不论是前世生活在科学世界还是这个神学世界,陆忍甲想过很多遍。
他死了三次。
一次是被灭族之时,脖子被人一抹,一痛,就没了知觉,浑浑噩噩在村子飘荡两三百年,醒来就成了马上要散怨气的死灵。
第二次是为了护住殷桃这位把他救醒的老乡,为了守住复活的秘密,主动跳了崖,眼一黑,连痛都省了。
第三次就是这次了,疼了许多,等闭了眼,被火烧成了焦尸还能清晰的感知外界,一直到殷桃把他埋进土里。
他感受着干燥的泥灰,突然蓦然灵魂一轻,冥冥之间,他顺着感觉升起,仿若穿过了湿润的泥土,水流,树林,云雾,轻盈而奇妙。
等回过神,他正立于一片浩瀚古老长久的长河中。
有金色的水花偶尔四溅,水珠升弹落下,最后沉淀消失水下,金沙般流动的水面恢复平静,如常耀眼。
两边逆流而上,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金红圆日,银钩弯月两两颠倒,山川绿木左右逢生,宛若镜中界。
生生不灭各自轮转,荒诞间神圣凛然,又心生畏惧。
似心有所感,眉眼温软,额生金纹的银色祭衣的少年眼底蓦然流动起鎏金般的光泽。
直觉使然,少年缓缓吃力的向前一踏,向是跨过千里时光又返转千里,像老旧卡顿的老式电影连成的画影,一帖一页。
在指间触碰到那滴金色的流珠,刹那间,金光大盛,少年束发的白绸断裂,发丝散落间,墨色的发丝丝化白,转瞬雪白。
庞大的文字冲进金色的灵魂中,轰的一声,白发银衣的少年跌入金流中,河流平稳,不见少年击起的丝毫水花。
白发的少年仍由金流吞噬,鎏金般的眸里闪过无数文字,眼神空洞间,少年缓缓沉寂,身躯化散成金色光点,渐渐散入了金河里。
六百年后。
修行界一如既往风和日丽。
但此时已被列入三宗禁地、人迹罕至的碧落崖却起了波澜。
惊慌失措的青年被逼至崖边,青年一袭蓝纱法袍,兰簪半挽偏青的墨色长发。
尽管被逼的方寸大乱,衣襟凌乱,也掩不住眉眼仿若山茶花般的凌丽荼霏。
追杀他的是名玄衣的阴郁凤眸男人,男人凤眼微长勾起,一脸的阴煞不好惹。
知道青年已被逼到了绝境,男人也不急了,眉稍挑起,语气放缓,哄小猫似道,“小鱼儿,你乖一点,我保证,只要你肯拿鲛珠救回小白,事后我会带你回南蛮,谁都伤不到你。”
于塘的灵气已经耗尽,抹去嘴角因术法反噬的血,一双深邃多情的桃花眼泛着冷,冷笑道,
“你个傻,比备胎想的倒美,不但想要我的鲛珠,还敢肖想我?做梦吧绿,帽舔,狗!”
男人虽然听不懂备胎是什么,但也被这语气呛的火气一点点升起,顾虑着这是仙门地盘。
眯了眯眼,又不知想到什么,把怒火生生压了下去。
于塘才不管他的怒火,看到沉郁眯眼,凌丽的脸庞一扬,小嘴又不停叭叭讽刺,
“哈,你居然还敢眯眼!你不知道吧,你平时不眯眼,我都以为你闭着眼呢,你这一眯,就剩一条缝!怪不得你只能当山白的备,胎,舔,狗!”
“啊,也对!毕竟你眼闭着,瞎嘛!”
沉郁捏拳,眼中杀意凛然,若不是顾虑这是仙门地盘,鲛珠又要醒着活取,他早就杀了于塘取丹,何至于听一个小小金丹的嘲讽。
想着,沉郁盯了半晌浑身戒备的于塘,杀意突然散去,玩味笑道,
“你是在拖延时间吧,等着你那大师兄来救?”
于塘警惕的看向他,没应声,他是存了这个想法,他近日需要靠近医宗的碧落崖附近的毒霾花炼药,走之前和照顾山白的大师兄打了照呼。
也在最后沉郁打碎传讯令之前,朝师兄发了求救信号。
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到碧落崖,可他这都撑了一个时辰,都被逼至最深处的崖边,师兄还没来……
没由来的,心里“咯噔”了下。
沉郁向前走了两步,于塘咬咬唇,往边挪,整个人摇摇欲坠立在深崖边,脚边的有石块滚落消失在崖下弥漫的灰白瘴气里。
深不见底,看着就慌,听师兄说,下边还有三大宗主下的封禁瘴气的阵,也不知道人掉下去会怎样。
沉郁也怕于塘这个工具鱼出事取不到丹,停下脚,不动声色的分散于塘注意力道,
“小鱼儿,平时瞧你挺聪明的,都如今还没想通么?”
他声音蛊惑,“齐萧然啊,分明也是默许我拿鲛珠救小白的。”
“小鱼儿,山白也是你师弟,他如今需要你的鲛珠救命,你就忍心他失去生命?”
“要知道,你失去的只是鲛珠,而山白失去的可是命呢。”
“不可能!”于塘恍惚了下,又大声道,“大师兄不会做这种恶心事的!就算会,山白也不会同意的!”
“还有!你个智,障,你南蛮妖族都不义务普及的吗?说出这等没常识的话真给妖掉脸!”
居然说出类似现代的脑残语录,于塘简直要被沉郁气笑了。
先前沉郁装得还挺好,他居然没发现沉郁脑子有个大病,是个文盲。
《百年修仙千年拟考》明写了,鲛人失去鲛珠就等于失了无妄海十的庇护,断了仙途,丢了半条命。
他居然说出这等话!?煞笔玩意还想追山白?呵,活该被山白耍得团团转!
“哼,山白不同意不重要,只要能救他就行,你们合欢宗不是最为团结友爱吗,
于塘,是到你这个师兄友爱的时候了。”
趁着于塘失神,沉郁瞬间飞身于塘前,手臂向于塘捞去,想抓他离去。
于塘反应不慢,下意识的向后弯腰,脚步一滑,一双桃花眼对上惊愕的凤眼。
“呼”
来不及自救。
于塘后背猛然传来一股吸力,层层呼啸间,他落进了无底的瘴气里不见踪迹。
连沉郁也只来得急抓住一截被阵纹斩断的法衣袖袍。
失去于塘的踪迹,沉郁失控的爆发了妖气攻向惊动流转的法阵。
“轰——”
法阵巨烈抖动,瘴气翻涌,发出绯金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道浩荡的呵声带利十几道剑芒冲天钉向妖气涌动的沉郁。
“何处孽障?!竟在昆仑撒野?!”
碧落崖下。
于塘“啪噗”的一下被吸力重重甩入冰冷冷的厚雪地上。
雪地透凉,但还是把于塘震的吐了血。
于塘痛的咧嘴,吃力的爬了起来,雪白地上留下个大字形的人印。
揉着感觉要断掉的脖子,容貌荼蘼的青年微微抬首,下一秒,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便瞪的圆溜溜的。
在他面前,有几百个密密麻麻十分壮观的冰雪堆。
最前面还有个类似人形的雪雕蜷缩着腿倚着一个一人高的冰碑。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冰雕发出细细碎碎的破裂声,冰雕面部冰块脱落,露出了双透澈乌黑的杏眸。
那双黑沉清冷的眸正直勾勾的盯着青年。
于塘无意识的滚动了下喉珠,喃喃道,“雾草,这算诈尸吗……”
还不算真诈尸的殷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