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踏上归途

    沈漓心中念着陈婉儿，行程上自然快了不少，邵家兄弟也盼望着能早日入城安享富贵，于是一路上虽有些折腾，也没敢吭声。但邵晴是个身子娇气的，哪里受得了沈漓他们行伍人的行进速度，这路上的颠簸可是没少让她受罪，没走多大会儿便嚷嚷着要马夫将车辇停下歇歇。起先两次，大家都还理解包容，可邵晴时不时地又来这么一着，行伍中便也有人不耐烦了，忍不住嘟囔起来。然考虑到人是沈将军安排的，底下的人虽有些怨言，倒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小声地交谈着。但他们的一举一动哪里能逃得过沈漓的眼睛，见众人都面露难色，沈漓便叫了三七掉转回头去看看。

    马车这头，邵家两兄弟也正一脸焦急地催促着邵晴。“我的妹妹诶，你说说你这一会儿又停，一会儿又停的，咱们得啥时候才能到长安啊！？”邵大摊手摆了摆道。

    “我说大哥哥，你没看见我都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吗？你倒好，非但不关心我，反而还催促起我来！你也不想想，你的好日子都是谁给争取来的！”邵晴刚刚掩面吐完，本就胃里难受，这会子听见邵大还如此说，心里更加怨懑了，大声回怼着邵大。

    邵大没想到迎来妹妹一通怒怼，也有些惊骇，忙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听清，这才放下心来，缓和了语气，微微压着声音道：“我的好妹妹，哥哥哪里不关心你了，我这不也是想着咱们加快步子，你好早些到长安，也能少遭些罪嘛不是！如今这行程慢一步，你就得再多挺些时候，那不是更折磨人吗？”

    邵晴听完，努努嘴，没好气地将脸别向一旁。

    邵家兄弟正没法子，蔫儿茄子一般耷拉在马背上，恰好这时三七骑着马过来了：“怎么回事儿，为何又停滞不前？”三七打量着兄妹三人，看见邵晴一脸惨白，生硬的语气也略微有些收敛，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烦劳告诉将军，我妹妹身子弱，实在经不住这般强度的行程，可否在此休息片刻再赶路？”邵三谦和地恳请道。

    三七又瞄了邵晴一眼，摇摇头，勒动缰绳跑向沈漓，将他所见如实报给沈漓。沈漓远远地朝邵氏兄妹的方向望了一眼，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下令原地休息片刻。

    看着大家都下马整顿，邵三很是欣慰：“看来将军还是顾着与咱家的这层关系的。”

    邵大一听也是不落下风，接着说道：“那是自然，毕竟他与雪儿还是有过夫妻关系的，依礼还得叫我一声大舅哥呢。”沈漓这么一声令下，自然而然地涨了邵家兄妹的气焰，刚才还蔫儿着的邵大，一下子又神气了起来。

    看着两个哥哥洋洋自得的样子，邵晴心中却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但同时，沈漓这一做法让她联想到自己：或许沈漓根本就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而是邵晴想到这儿，不自觉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自己与姐姐相比，也并不逊色，反倒更年轻更有朝气，说不定沈漓对自己也有点意思呢，况且旁人都说自己和姐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或许沈漓就喜欢这样儿的呢。

    邵晴越想越有些喜不自胜，眼神娇柔地飘向了沈漓所在的方向，脸上浮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彼时，沈漓正纵身下马，并不知道有一双眼已将他捕获

    休息了半个时辰，眼见着刚才的艳阳兀的隐去了，天色逐渐沉了下来。

    “将军，看这天儿，怕是马上要下雨了，咱赶紧趁着这会儿雨没落下来赶到前面的驿站安顿吧。”三七抬头望了望天上厚厚地云层，对沈漓说道。

    “嗯，你去叫上弟兄们，准备启程！”沈漓吩咐道。

    大伙儿也瞅着天色暗淡，忙跨上马背，拉动缰绳，行进着。

    果然，刚动身不多会儿，大雨便窸窸窣窣地下了起来，一行人虽疾驰着赶到了驿站，但还是免不了淋了些雨，湿了衣裳。邵晴因是坐的车辇，倒是滴水未沾身。到了驿站，骑马的士卒们连忙下马冲进了驿站内，独邵晴由一名贴身侍女撑着伞缓缓走下车来。沈漓让三七为大家安排好住处，便去了自己的房间。

    邵晴浅浅迈着步子进了驿站，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男兵们闹哄哄地挤在大堂中，互相帮衬着拧着袖口、衣角上的水，不禁流露出一副鄙弃的神色，但这神情未在她脸上停留多久，霎时间便换上清纯和愧疚的表情，温柔地向众人说道：“今日都是晴儿不好，怪晴儿身子太弱了，耽误了行程，还害得大家淋雨，是晴儿对不住大家！”言语中满含歉意，说罢还福了福身子，眉眼轻轻往上挑了挑，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极是惹人怜惜。士卒们原本有些不痛快，可面对这么一个可人儿，谁也下不得心去怪罪了，都支吾着应着“没事儿”“不打紧”。得了这样的回答，邵晴这出戏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见沈漓不在其中，她也没必要在此多浪费时间，于是又行了个礼，让小丫头扶着上了楼。

    上楼时，正撞见三七，邵晴温柔地微微一笑，浅声问道：“三七大哥，怎么不见将军？”三七方才在楼上，恰巧将邵晴演的一出戏尽收眼底，顿时觉得这个女的不简单，于是瞟了她一眼，冷冷道：“将军可没有车辇坐，少不得淋了雨，衣服都湿透了，不得赶紧换换。”

    邵晴咬了咬唇，露出一副委屈样：“都是我不好”又要开始演戏了，三七心中暗想，他可没那么好的兴致看下去，没等邵晴说完，便自顾自地往楼下走去。邵晴没想到三七压根儿不接她的招，一时间又急又气，恨得牙直痒痒，却又没有办法表现出来，只得忍下这口气，由小丫头扶着进了房间。

    “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会儿。”邵晴刚在床榻坐下，便将小丫头支使走了。眼瞧着小丫头关门，听着脚步声远了，她才起身，悄悄地开了个门缝，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自己摸索着走出了房门，回想刚才三七眼神所指，大约是在这个方向了，邵晴心中思忖着。不错，她要找的正是沈漓的房间。

    邵晴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嗯，应该就是这间了。她轻轻叩了叩门，没有作声。屋里的沈漓正将湿透的衣衫脱下，以为是三七又有事情上报，便没多留心，直接道了声“进来！”邵晴迈着轻盈的步伐，徐徐走入房中，一打眼便看见沈漓半裸着身子，背对着她。她先是一愣，随即躲在了帘子后面。沈漓闻声，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回转身子往门口看去。透过幔帘，依稀可见一个皮肤白皙，身材曼妙的女子，着一身蓝色纱裙。沈漓瞬间便猜到是谁了，毕竟，他们这一行人中，敢不经他吩咐便找过来的女子，除了邵晴，别无他人了。沈漓赶紧穿上一旁的衾衣，系了系紧，疑惑道：“怎么是你？”

    邵晴这才从幔帘后走出来，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先微低着头，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开口道：“姐夫，今日都是晴儿之过，拖了大家的后退，这才害得大家淋了雨，晴儿心里过意不去，特来向姐夫道歉。是晴儿连累了大家，连累了姐夫，若是你们有个好歹，晴儿就是最大的罪人。”说着说着，邵晴声音哽咽起来，抬手抹了抹眼角依稀显现的泪水。

    沈漓倒是没料到邵晴这一举措，毕竟是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他自然没打算怪罪她，于是宽慰道：“罢了罢了，这雨下得突然，也不是你能预料到的，我们都是兵汉子，这点雨不碍事，你也不必过分自责。听说这一程你也遭了不少罪，若是无事，还是回房里歇着吧。”

    “还有一事，晴儿一直想向姐夫道谢。”邵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见沈漓没有责怪自己，于是顿了顿声，又接着说道，“晴儿自小与姐姐感情最最要好，自姐姐走后，晴儿便再无可以说体己话的，晴儿一直十分想念姐姐，虽是天人永隔，但晴儿还是希望能与姐姐在一处，多谢姐夫垂怜，能引我们进长安，以解晴儿相思之苦！”邵晴说罢，福身就要行礼，却被沈漓宽大的手掌一把拦住了。

    邵晴这话听得沈漓实在有些发臊，觉得自己没早些把邵家兄妹接到长安实属有些不应该，心中满是歉疚，于是沉重地说道：“你姐姐原是因为我才落得如此下场，我却还忽略了你们与她的骨肉亲情，让你们相隔万里，说起来，倒是我欠考虑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安顿你们，让你们能方便看看她。”

    见沈漓满眼懊悔，邵晴却表现得十分理解，连连摇头，劝慰沈漓：“姐夫不要太过自责，姐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若换做是我，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我也一样会坦然赴死的。姐姐她是幸福的，能死在自己爱人的怀里。”说话间，邵晴的手轻轻抓住了沈漓的大手。沈漓有些不明觉厉，但没多想，只以为是邵晴一时情绪激动，于是也没作何反应，任由邵晴握着，毕竟在他的心中，邵晴还只是个懵懂单纯的小姑娘罢了。

    邵晴想的却不一样，沈漓的不拒绝，在她的眼中变成了希望和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