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奴隶
部落最大的石屋内,族长呼延定安坐在一张木椅上,和儿子们围坐在壁炉旁。
椅子上垫着厚厚的羊绒垫子,很精美,露出金线云纹,呼延定安枯瘦的手来回轻抚。
“哎,白毛风来的这般早,今年怕是难挨啊!”
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呼延定安眼神忧虑,感叹道。
“阿爹,您多虑了吧!今年收成不错,东边墨拓人纳贡了不少好东西,可汗赐给您的可比往年都多。就在刚才,我们又做了一票,光这些粮食就够部落吃上一个月!”
呼延那不明白父亲为何忧虑,随即反驳。
“还是南方好啊,看看这椅子,雕的如此精美,羊绒垫子这般柔软暖和。”
“想当年,最尊贵的可汗遇到白毛风,也不得不心惊肉跳,大帐哪里有这石屋结实,看看这壁炉,火星子怎么蹦也不用担心走水。”
呼延定安好像没有听见儿子的话,继续自言自语。
“孩儿就要从军了,可汗的铁骑所向无敌,总有一天大漠的苍狼雄鹰一定会横扫天下,傲慢的中原诸国会像墨拓人一样屈服。”
呼延安卓眼神锐利,语气坚定。
呼延定安点头微笑,满心安慰。
“三弟啊,不要好高骛远,先把你那两石弓给拉满了再说吧!王庭的勇士能拉满五石弓的不在少数。”
呼延那看着呼延定安的表情,嫉妒一闪而逝,随即拍了拍呼延安卓的肩头,笑着说道。
“大哥,您多久没有进山狩猎了,家里的铁胎弓我都早就能拉满了,三百步内箭无虚发。”
呼延安卓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不服气的说道。
“不要骄傲,光是射术勉强过关可不行,骑术,刀术一样都不能落下,瞧你那两下子,杨亦那个傻狍子都比你厉害的多。”
呼延那很惊讶,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讥讽。
“安答可不傻!”
呼延安卓很是不悦,不服气的嘟囔。
呼延安卓不喜欢别人贬低杨亦,在别人眼中杨亦是傻子,但在他心中是可托生死的兄弟。
“他是不傻,是蠢,一条蠢狗。”
呼延那继续讥讽道。
“呼延那!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说,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仲怀大伯是我和你阿妈的救命恩人,也救了你们三兄弟的命,大漠儿郎恩怨分明,况且他们一家对我们只有恩,恩重如山的恩。”
呼延定安脸色突变,勃然大怒。
呼延那低头,呼延安卓看向老爹满眼敬意。
石屋内的气氛一下子跌到了冰点。
“那儿有口无心,仲怀大叔家的恩情,咱们忘不了。”
呼延定安的夫人从里屋出来,赶紧圆场。
呼延定安的怒气这才稍减。
“阿爹,孩儿错了,您别生气!”
呼延那慌忙认错,看老爹脸色缓和,这才放下心来。
“我去看看那些奴隶,这么冷的天,要冻死了,就换不了粮食了。”
呼延那站起身对呼延定安说道。
“恩,这才是你应当关心的事情,去吧!”
呼延定安点头。
关押奴隶的地方是羊圈旁的两个窝棚,一个窝棚关着男人,另一个关着女人。
窝棚用黄杨木浸油之后搭建的,看上去稀松简陋,实际上坚固无比,普通的刀砍下去也就能留下一个浅浅印记。
羊圈是用巨石堆砌而成,足有七八米高,能够有效抵御狼灾和白毛风,同时又能为羊羔保暖。
二十几个外族女子挤在一起,白天她们会被分派差事各自劳作,夜里被戴上脚镣用铁链串在一起,防止逃跑。
狂风呼啸,她们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长期饥饿使她们营养不良,个个面黄肌瘦。
恐惧,绝望交汇在她们眼中,目光呆滞。
突然黄杨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女人们都下意识哆嗦起来。
火刀摩擦,火星四射,沾满火油的火把被点燃,窝棚里亮堂起来。
只是这些女人觉等更冷了一些,她们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呼延那把肩膀上的羊皮袋子解了下来,随手一扔,黑黄的荞麦馒头滚了一地。
女人们眼睛亮了起来,饥饿让冷硬的荞麦馒头也变得无比美味。
呼延那眼神阴鸷,他不喜欢看起来低人一等的墨脱人,更不喜欢傲慢不可一世的中原人。
呼延那刚被呼延定安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心里正窝着火。
“这些馒头可抵上你们半月口粮,今晚老爷火大,你们,谁,主动来给老爷降降火,馒头都是她的。”
呼延那冷笑着,随即松开了裤带。
尊严于人来说必不可少,无数人奋斗一生只为别人看得起,但在活着的希望面前,尊严一文不值,有哪一个苟延馋喘的人,会真的不在乎生死?
呼延那明白这一点,于是他抛出了问题,等待着答案。
白毛风呼啸,棚屋里的沉寂变得更加沉寂,这些饥饿中的女人们好像没有反应。
许久,呼延那没有等到答案,他嘴角抽搐,眼神变得玩味。
“不肯屈服?果然,被人看见的耻辱才叫耻辱,你们啊,都是表里不一的贱人。”
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女,手里紧紧握住一根铁簪,纤细的手微微颤抖,她,想要站起身来。
呼延那眼神一亮,上前一步看着少女满是恐惧的脸。
突然,有人率先站了起来。
“大人,奴婢愿意。”
一个女人躬身说道。
“哈哈哈哈”
呼延那狂笑。
他认出了这个女人,是最近一次劫掠来的女奴隶之一。
呼延那撇了撇嘴,有些嫌弃意味,这个女人的脸型还好,身段也不错,只是看起来脏兮兮的。
“你叫芸娘,对吧!”
女人点头称是,挤出一丝微笑,走到呼延那跟前蹲下身。
呼延那厌弃的看了一眼,不过他没有说话,任由这个叫芸娘的女人退下他的短裤。
“大哥,那些人没冻死吧!”
声音远远传来,呼延那一把拽住短裤,提起裤子,然后手忙脚乱的系紧裤带。
“没死呢,这些馒头够她们吃两天了!”
呼延那强自镇静。
拿起火把走到门口,借着火光隐约看见呼延安卓正往这边走,呼延那心中慌乱这才稍定。
出了棚屋,火把一下就灭了,兄弟两个一边说话,身形隐没在风雪之中。
芸娘捡起一个馒头,递到手握铁簪的少女面前,少女看了看芸娘,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接。
啪的一声,芸娘一巴掌扇在少女脸上,猛然抓住少女的手,夺了簪子扔在地上,少女惊恐的看着芸娘。
“你不要命,可以,但不要让姐妹们给你陪葬。”
女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看向少女,表情复杂。
少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芸娘蹲下身,抱住少女颤动的瘦弱身体,红了眼眶,不少女人也跟着哭泣。
世道艰难,活着本就不易,像她们这样屈辱的活着更是需要莫大勇气,死很简单,但少有人能下定决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团黑色突然窜了出来,把这些人吓了一跳,有人差点惊叫出声,有人眼神却变得明亮。
她们认出这是一条狼,一条大的不寻常的狼,也是给她们带来希望的狼。
在这里时间较长的女人知道,每到冬天,刮白毛风亦或是气温骤降的夜里,一个人会带着这条狼出现,给她们带来食物。
修长健壮的身影出现,来人看不清面容,手里拎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桶。
来人没有说话,把手里的桶放在地上。
芸娘诧异的看着来人,突然觉得有人伸手推了推自己,转头才发现,是一个来这里好几年的女人。
“分”
那女人急切的催促,语气兴奋。
芸娘明白了,于是握住桶里的汤勺。
女人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木碗围了过来。
来人退到棚屋门口,对黑狼招了招手,黑狼欢快的跑到那人跟前。
桶很大,二十几碗也没有分完,于是那人也没急着走,只是蹲在门口逗弄黑狼。
芸娘喝了一口羊肉汤,汤里没有肉,一点也没有,不过她却察觉出了汤的异样,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芸娘捡起两个荞麦馒头放进怀里,一边喝汤,一边看着门口人影的一举一动。
羊汤很烫,喝的人好像并不在意,不少人很快就喝完,迫不及待的去舀第二碗,那人只是看了这边一眼,继续逗弄黑狼。
汤很快没有了,于是那人拎着桶离开,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喜姐,他是谁?”
芸娘看着那个催促她的女人发问。
“不知道,这少年只是在最冷的夜晚才来,没有他,我们几个老姐妹早冻死了,不过他让我们活着又有啥意义,不如冻死算了。”
叫喜姐的女人声音哽咽。
“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都是命。”
“说这些干啥。”
“”
一碗羊汤似乎让这棚屋里恢复了些生机。
“你怎么知道是个少年?”
芸娘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话,继续问道
“他个头长得很快,只有少年人才会长得这般快。”
今年白毛风来的快,停的也很快,第二天艳阳高照,部落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