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往金营

    靖康元年，正月十四，辰时。

    在王府用过早膳后，赵构一一安慰着三女，三女那美丽的大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今日便是官家定的前往金营的日子，王府上下卯时便忙碌起来，说是忙碌，其实也只不过是伺候王爷王妃梳洗更衣以及早膳罢了。

    这几日，赵构才真正体验了一把他想象中的王爷生活，白日焚香饮酒，踏雪赏景，晚上美人在怀红袖添香。所谓雨露均沾，有花堪折直须折。三女各有各的特点，邢秉懿温柔端庄、姜醉媚魅惑动人、田婉罗清冷惹人爱怜。让赵构感觉很不真实，才真正体会到那句“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何等的真实与逍遥。

    然，好梦清短。近卫来报，宫中的马车已到了王府大门口，接上赵构便可前往金营。赵构深吸一口气，微笑的一一和三女拥抱，在三女泪眼婆娑之下毅然走上马车。

    马车乃八马大车，八匹神采飞扬的骏马牵引着以皇室徽章为雕刻图案的车乘，这是官家特意准备的，除此之外并无人相送。毕竟这种事乃是大宋的耻辱，谁也不愿意来沾惹晦气。

    进入马车，少宰张邦昌已等候多时了。

    见到赵构上车，张邦昌顿时没来由眼泪鼻涕齐出，嚎啕大哭起来。

    赵构心中好笑又是可叹，好歹也是大宋少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不堪也不知道是怎么到少宰的位置的。明明国富民强能人辈出却让番邦蛮夷羞辱，应该与像张邦昌这样的人却身居高位有关吧。

    “张相公何故如此？”

    “王……王爷……”

    张邦昌不觉自己失态，哽咽道：“金人凶残，我等此番前去金营只怕性命不保啊。王爷……您是天潢贵胄，金人不敢拿您怎么样，但是他们对下官……对下官却是毫无顾忌，金人压着我等不送回，那下官……下官……”

    赵构闻言却是明白了。

    丧权辱国且不忧却担心自身如果被金人久押，远离权力中心久了，自己已经获得的权利与财富不保。

    赵构顿时大怒，竖眉喝道：“张相！切勿做女子之态！”

    张邦昌一时竟被赵构吓到了，连哭都忘了，呆呆的看着这个平日里低调温和的康王。

    “此乃国家大事，我等男儿当义不容辞。此社稷天下、朝廷官家正需要我等出力之时岂能因私废公？一甲子之前，先贤横渠先生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等心境气魄才是我辈所向往坚持的目标！”

    张邦昌懵了，赵构的话如万钧雷霆一般响彻他耳边。他进士出身，年轻时也曾幻想着有朝一日以有用之躯为天下做些实事。一晃二十多载，在朝堂这个大染缸里，每日勾心斗角，想要不被吃掉，只能是让自己成为他们的同类。渐渐的曾经的热血早已冷却，曾经的理想已变成爬的更高。

    再回首，早已回不去了，享受了财富和权力的满足感也不想再回去了。

    听着赵构言辞正义，想到自己眼泪鼻涕满脸的模样，两相一比张邦昌自惭形秽，感到有些羞愧，便轻轻一礼，不再言语。

    一路无言，马车沿着内宫城墙一路朝北行驶，穿过广济河来到开封外城墙景阳门下。在景阳门看守将领和禁军的护送下，两人登上景阳门城楼。

    赵构和张邦昌看着景阳门外，确是有些震撼，张邦昌面色惨白也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景阳门外一里之地，在开阔的平原之上连绵的营帐竟一眼看不到头，每座营头旌旗喇喇作响宛如阵阵响雷由远处传来，让人心惊。营地里战马嘶鸣有种压抑之感，仿佛随时将奔腾而来一般。更远处，投石车、井栏、冲车等攻城器械一字排开如择人而噬的猛虎一般虎视眈眈等候着主帅的命令。

    天地间充斥着一种压抑肃杀的气氛，也无怪乎张邦昌瑟瑟发抖，就算是后世见过各种世面的赵构也很是震撼，这种冷兵器时代的阵仗让人热血也让人惊惧。

    “康王殿下，张相公，只能委屈两位乘坐吊篮下城，还请恕末将无礼。”景阳门守将朝两人抱拳说道。

    赵构和张邦昌相视一眼，点点头。他们自然是明白，如今虽已停战议和了，但毕竟仍然是金人围城时期。任何疏忽大意都要避免，如此厚重巨大的城门要开启关上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金人不介意趁机冲过来给宋廷皇城致命一击。

    似是看见景阳门城头的动静，金营也做出了反应，一小队骑兵策马来到景阳门外半里之地肃立等候。

    赵构和张邦昌被吊下楼径直朝那小队骑兵走去，两人并没有带随从，也没有什么必要带随从，他们是去金营做人质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议和，真正的议和宋廷和金国其实早就已经完成了。

    天空阴沉北风呼啸，这一去还真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待二人走近小队金人骑兵，为首一员武将虎背熊腰英武不凡端坐马上，俯视且带有轻蔑之色问道：“来人可是赵构与张邦昌？”

    金国发迹并没有多久，从金人大酋长完颜阿骨打反辽到灭辽也就区区十来年，这十来年金人学习借鉴宋人的先进制度、文化、科技等方面，使得金国国力飞速猛涨，汉语实际上乃是周边各国的通用语言，金国、辽、西夏甚至高丽、南诏各国的贵族都精通汉语。因此马上武将与赵构二人沟通并不存在问题。

    赵构心中一冷，这武将毫不掩饰鄙夷的神色深深刺痛着赵构的内心。大宋国富民强能人辈出，宋廷如果稍稍注重下武德方面，哪会容得一介蛮夷如此放肆。

    “正是我二人，我乃大宋少宰张邦昌，这位是我大宋康王殿下，不知将军尊姓大名？”张邦昌见赵构面无表情，连忙对那武将堆笑道。

    “哼，本将兀术，汉人名完颜宗弼，斡离不都统座下先锋大将！”完颜宗弼冷哼一声，不屑接着说道：“你们宋帝和兔子一样跑得真快，本将差一点就能抓到他，不然哪轮得到你们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