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丫的这村子刚死过人
灰白色的大巴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行驶,车厢里充斥着一股汽油混合着劣质香烟的气味,周顾白捂紧了口罩,拉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入,身体随着车厢来回摆动。
“呕——”
坐在前排的秦汉把头都埋进了垃圾袋里,吐得天昏地暗,一股酸臭的味道蔓延开来。
周顾白伸手想把窗户再开大些,但窗户卡住了,他用力拉了两下没拉动,放弃了。
“我就说不让你来,你偏要跟来。”
“我呕……”
“别说话了。”
郑不悲一边帮他拍背,一边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喝两口水压一压。”
周顾白无奈的叹了声气,他怀里抱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的玻璃水杯,这是秦汉自那个被陆长鸣扔下楼的水杯后贡献出来的第二个水杯。
里面装着王大柱的鬼魂。
大巴车一路颠簸,陆长鸣从上车后就开始闭目养神,摇晃的车身仿佛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地铁转高铁转出租转大巴,早上六点出发,他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到傍晚六点多的时候才到终点。
并不是他们此行的终点,而是大巴车的终点。
王大柱所说的“十里村”在贵州的一个小山村里,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经济并不发达,不然他也不需要外出务工了。
这一路奔波,几人都露出了倦色,但他们还需要徒步走上两个小时。
“太离谱了。”
秦汉精神恍惚的说:“怎么还会有这么穷的地方,我们真的要走过去吗?”
他从小生活在京城,还没有去过车子到不了的地方。
入秋后,天色黑得越来越早,现在还不到六点半,天光就已经暗了下来,到处是一片低沉的灰蓝色。
周顾白打开手机的亮光,照出一条向上的小路,问:“是这里吗?”
陆长鸣点头:“是。”
周顾白向上颠了下他的背包,左手还拿着装着王大壮的水杯,抬头看了眼月亮说:“走吧,早送到我们早完工。”
陆长鸣从周顾白手里拿过水杯,转身走进小路,他穿了一身黑,仿佛要和周围的暗融为一体。
周顾白连忙跟上去,给他照明。
郑不悲脸色也不太好,这一路骨头都要给他颠散架了,但也比吐到虚脱的秦汉要强些。
他搀扶着秦汉跟在两人身后,秦汉喘着粗气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郑不悲:“活该。”
山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夜空也比城市里明亮些。
风吹动山野的草木,飒飒声此起彼伏,秦汉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渐渐的缓了过来。
“别说,偶尔到山里待两天也挺舒服的。”
“那你这次多住两天,我们就先回学校了。”
“别啊,你们可不能丢下我。”
夜幕以极快的速度笼罩了大地,一行四人走在山路上只能靠手机的光亮前行,周顾白懊恼道:“居然没拿手电筒过来。”
“没事,我们这四个手机呢,省着点用够了。”郑不悲说。
“我带了吃的,你们要吗,火腿肠。”秦汉说着去掏背在身前的背包。
“你别折腾了,先赶路,到了在吃。”
“不填饱肚子怎么赶路。”
秦汉继续掏——掏——
“诶,我火腿肠呢,我哎呦——”
由于他掏火腿肠的时候过于专心,走路的时候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五分钟后,郑不悲板着张臭脸,背上是崴了脚的秦汉。
“你是来添乱的吗?”
周顾白走在前面还在偷笑。
秦汉不好意思的拍拍郑不悲的肩:“对不起了兄弟,下次你们来北京玩的时候,我请客,吃饭住宿你们都不用管,我全包了好吧。”
郑不悲:“最好是。”
“嘿嘿。”
走在最前方的陆长鸣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路说:“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那我们快走吧。”
周顾白说完,陆长鸣还是没有动,他望着月亮,不知道在看什么。
手上的水杯动了下,王大壮的鬼魂从里面飘了出来,或许是近乡情怯,他急切的向家的方向飘去。
秦汉:“他怎么先走了?”
陆长鸣回头:“他没有时间了。”
今晚就是他的最后期限。
“那……”
周顾白还没问完,陆长鸣就跟着王大柱跑进了黑暗,他下意识跟着跑了两步,忽然想起还有两个人。
郑不悲说:“你们先过去,我们晚点到。”
“你们小心。”周顾白不放心的嘱咐道,“就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放心吧您内,丢不了。”
秦汉对他摆了摆手,周顾白点了下头,转身跑走。
见人跑远了,他才拍拍“座驾”:“咱们也走吧,要不你先把我放下来吧。”
郑不悲放下秦汉,他冒了一额头汗:“你还算有点良心。”
“我是怕你摔了我。”
秦汉蹦了两下:“你扶着我啊。”
郑不悲无奈至极:“真不知道咱们两个来凑什么热闹。”
“这叫多一点人生阅历。”秦汉边蹦边说,“等你以后工作了,还能跟老板同事吹个牛,送亡魂回家,多酷。”
“我要真拿这个吹牛,上班第一天我就得被开除。”
两人絮絮叨叨的走了十几分钟,拿手机一照,前面还是看不到有村庄的影子。
秦汉弯腰深呼吸:“到底还有多远啊,他们两个跑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应该不远了,一直往前走,总能看到。”
“行吧。”
秦汉认命的拖着一条残腿,往前蹦跶。
四周如死一般的寂静,不知何时,风都停止了动作。
秦汉感到眼前有些模糊,伸手揉了揉,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寺庙的味道。
是香火味。
“总算是到了。”
郑不悲长出一口气,他实在是太累了。
前方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几座错落的房屋,看上去年代久远,有点像上世纪的土房,可是上方的牌匾刻着“十里村”三个字,证明他们没有找错地方。
“我真是没见过这么穷的地方。”秦汉环顾一圈说。
“那你现在见到了。”
郑不悲扶着秦汉走进村子,试图寻找陆长鸣和周顾白的踪迹,但不知道是不是农村的人都睡得早的缘故,街上居然看不到一个人。
“喂。”
秦汉示意郑不悲看地上,郑不悲低头一看,发现街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纸钱,抬头再看,入目可及的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着两盏白灯笼。
“草,他丫的这村子刚死过人。”
秦汉低声说:“我有点害怕,要不给陆长鸣,还是周白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们吧。”
“嘘。”
郑不悲用食指抵住嘴唇,侧耳听了听:“你听是不是有唢呐的声音?”
秦汉集中精神听了听,他发现确实有唢呐的声音,由远及近。
要是平时听到唢呐的声音他还能打趣一句“乐器流氓”,但是在现在这个环境之下,他就是听到狼的声音,都不想听到唢呐声。
一股寒风吹透了两人的心,几秒钟的时间,唢呐声更加清晰了。
不止是唢呐,还有铜锣和大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