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放不下便是放不下
踏过忘川便真正到了冥界的地盘。
从这里开始有了些光亮,声音也嘈杂了起来。
周顾白睁开眼看到许许多多同他一样的鬼魂,这些鬼魂有老有少,有形容完整的,也有断手断脚的,他还看到一排鬼魂个个被剖开了胸腹,肠子拖在脚下,胸口和两边腰部却空荡荡。
和周顾白不同的是,这些鬼魂都被锁魂链锁着,被无常阴差牵着往不远处的城门走。
“好多人……不是,好多鬼啊。”周顾白惊叹道。
黑白无常跟了上来,两人看周顾白的眼神复杂,看陆长鸣的眼神更加难以言喻。
周顾白摸着脸奇怪道:“怎么了?”
黑无常一言不发,表情却十分怪异。
白无常正常一些,他伸出手示意他们:“两位请。”
来到冥界,陆长鸣不再收敛自己的鬼气,冲天的鬼气使得周围的阴差和鬼魂自觉躲避,为他们让出一条笔直的路来。
周顾白做人的时候感觉不到,现在变成鬼了,切身感觉到了来自千年厉鬼的威压,瑟缩的躲在黑白无常身后,不肯和陆长鸣走在一起,怕他突然发疯吃了他。
黑白无常被他的行为搞得哭笑不得,只想说陆长鸣就算突然发疯,吃了谁都不会吃了他的。
不远处便是酆都城,巍峨高耸的城门前排了一长串的队伍,正在缓慢的前进,城门口有阴差巡逻,即便是有些穷凶极恶的鬼魂也不敢造次。
守城门的阴差远远的就看到原本混乱的队伍整齐的分开,一团鬼气缭绕的黑影走过来。
其中一个阴差看热闹般踮起脚:“呦,这是哪个不怕魂飞魄散的显眼包,派头这么大,瞧瞧这浓郁的鬼气,身上没个百八十条人命的可降不住,我怎么不知道咱这地方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人物啊。”
另一个独眼阴差摸着下巴琢磨道:“我也没听说过,不过这架势看着倒有些眼熟。”
听搭档这么说,阴差突然也生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好像是挺眼熟……”
陆长鸣走近了些,独眼阴差神色一变:“坏了,是他。”
看热闹的阴差此时恨不得戳瞎了眼:“哎呦,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两人在心里懊悔今天怎么就轮到他们执勤,碰上这个不好惹的“阎王”。
不管心里怎么嘀咕,陆长鸣走过的时候,两人还是恭敬的喊了声:“陆大人。”
独眼阴差对着白无常眨了下那只完好的眼睛,问:“怎么回事?”
白无常回了个无辜的表情。
陆长鸣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向秦广王殿,所遇阴差无人敢挡,黑白无常也平白享受了一回成为视线焦点的滋味。
秦广王殿前,一个身披白袍的年轻人挡住了陆长鸣的去路,周顾白一路走过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拦陆长鸣的。
正想问白无常这是谁,就见黑白无常对此人行礼。
“七爷。”
七爷!
周顾白瞪大双眼,兴奋的望着眼前的人,横眉冷目、唇红面白、长发飘飘,这就是白无常谢必安,谢七爷!
谢必安先是打量了一番陆长鸣,又将视线在周顾白身上绕了一圈,眉心微蹙,冷着脸说:“许久未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又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的地方,说来便来,说走便走。”
陆长鸣听着对方挑衅的言语,神色不变,淡声道:“与你无关。”
谢必安轻蔑的笑了一声,对站在后面的黑白无常说:“哪里的新鬼,还不带去请判官明断。”
这是要直接带去审判功过,如此就没有还阳一说了。
陆长鸣轻抬眼眸,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要见秦广王。”
“呵,秦广王殿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谢必安拒不让道。
陆长鸣周身的鬼气翻涌,蓄势待发,谢必安的手上也拿出了招魂伞,周顾白看得茫然,怎么就要打起来了?
白无常见形势不妙,连忙劝道:“两位大人,停手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劝完又觉得这么劝好像不太对,接着补了一句:“小心两败俱伤啊。”
好像也不对。
黑无常看不过去,说道:“无冤无仇的,两位大人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谢必安嗤笑:“我们有怨有仇,就是没有和气。”
黑无常:“……”
白无常瞪了黑无常一眼:“你怎么劝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黑无常无辜:“我又不知道。”
周顾白:“得了吧,你们两个半斤八两。”
黑白无常:“……”
“必安。”
殿内传出一道有如雷霆般的轰鸣之声,让听者生不出一丝违逆怠慢之心。
“让他们进来。”
谢必安收了招魂伞,朝殿内鞠躬行礼:“是。”
他冷冷剐了陆长鸣一眼,撩袍迈入宫殿,陆长鸣紧随其后。
周顾白跟着进去,心想这应该就是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了吧,他走这一遭还真是涨了见识了。
黄泉路一日游的陆长鸣还未站定,就听见方才那道浑厚的声音说道:“事情我已知晓,生死簿已归位,你们将他原路送回吧。”
周顾白一怔,什么?解决了?他什么都还没有说就解决了?
黑白无常转身,颔首:“请。”
这样就要送他回去了?
周顾白一瞬间迷茫了,下意识寻找陆长鸣的身影。
黑白无常再道:“周先生,这边请。”
周顾白:“哦。”
见陆长鸣没有要同他一起回去的动作,周顾白纵使心里犯嘀咕,也不好再磨蹭,他本来就是为了活过来才来的这里。
走出殿外,谢必安跟过来说:“你们下去吧,我送他。”
黑白无常:“是。”
周顾白内心顿时警铃大响,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可没忘记这位七爷跟陆长鸣不对付,搞不好会报复在他身上。
谢必安盯着他沉默了一会,突然叹了声气。
“罢了,生死有命,不可强求。”
说罢一挥手,周顾白感觉世界天旋地转,意识逐渐模糊,昏迷前他还在想:什么啊,把话说清楚好不好,当什么谜语人啊。
“陆长鸣。”
秦广王宽袖大袍正襟危坐于宝座上,姿态不怒自威。
“许久未见,你可安好?”
陆长鸣作揖:“托您的福。”
“我还是那句话,千年已过,诸多往事,你该放下了。”
陆长鸣望着宝座上的秦广王,视线却没有焦点,他道:“我放不下。”
秦广王似是无奈:“一经多年,你已不似往前,曾经的问题早已有了答案,你还有何放不下?”
陆长鸣:“放不下,便是放不下。”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因果循环,一切自有天意,你又何必如此自苦,早日放下,入轮回去吧。”
“天意……”
陆长鸣喃喃道,他回忆起往昔。
往事恩仇种种,他如何放下。
“长鸣告辞。”
望着陆长鸣的背影,秦广王深深叹了口气。
“劝也劝不得,让你放手又不是害你,难道你真想最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