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地重游
（一）
叛乱平息后第十天，武皇帝临朝。
曾经乱乱纷纷的朝局终于在此时基本恢复常态。
出乎大家意料，此时坐在巍峨龙椅之上的武皇帝并没有大病初愈的颓态。相反，他神采奕奕、精神矍铄，甚至那种不怒自威的精气神，远远超过他生病之前，甚至超过他登基之初的状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精神矍铄，真乃我大盛之福，也是我万千臣民之福。”
“陛下大难不死，来日定会开疆拓土、大展宏图。”
群臣马屁之音此起彼伏。半晌，却未见头顶上方有任何反应。
他们心里不由纳闷起来，以武皇帝好大喜功的性格，以往听到这样的马屁之声，早就会欣喜若狂起来。今天怎么反而这样沉得住气呢？
难道一场叛乱、一场重病，真的会让一个人改了脾性吗？
（二）
“拍马屁的话，就到今天为止。从今以后，朝堂之上只议政事，如再有阿谀奉承企图扰乱君心者，一律从重惩处，绝无宽待！”
良久，武皇帝严厉的话语自上传来。虽然声音不大，却似一把重锤砸向每一个人的心中。
“看来真是要变天了！”
大家纷纷在心里慨叹。
“我且问尔等，救我性命救我朝廷于危难的奇人现在哪里？”
“正在殿外候旨。”
“好，众臣随我出迎。”
只见武皇帝从龙座站起，郑重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衣冠，大踏步步下龙阶，毫无犹豫的向着殿外走了出去。
众臣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话说这武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历来都是唯我独尊的性格。有哪一个臣子曾经受过这样的礼遇。就是曾经的韦思远韦老还在朝堂的时候，碍于情面，武皇也不过是在殿前免了他的跪礼罢了。至于其他的礼待，那是万万不敢想的。
（三）
大殿门口，白衣女子翩翩而立。一张素颜未施粉黛，却依然堪称惊世骇俗的绝色。
远远的看到皇帝陛下率领一众臣子向着她的方向走来，她的神色依旧平静，未有一丝波澜。
此刻，她距离她想要的目标越来越近，然而心中并未有快乐升起。她的眼前仿佛又再次浮现出那一抹清冷的白，莫名的就让她烦躁起来。
她终于知道，就算她能够把那个人从这个世上抹杀，但是却无论如何把她从自己的心里消除。
就像此刻，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方设法的取代她而已。她不得不承认，她，终是在意她的。
（四）
远远地，一抹白色身影映入武皇帝的眼中，不禁让他有片刻的恍惚。曾几何时，他深深倚重的那名女子，也酷爱白衣。
然而，更近些了，看得更清楚些了。到底不同，这女子虽然也是身着白衣，却并不像那人一般气质清冷，仿佛出世的仙子。
而眼前的这一位，虽然她的身上也是素衣，周身上下所散发的却是入世的尘俗之气。她的面容虽然没有经过修饰，但却依然给人一种十分艳丽的感觉。
但是，武皇帝并不讨厌这样的艳丽。甚至，比起那位不知所踪的护国圣女，眼前的女子反而更合他的心意。
武帝紧走几步，来到白衣女子身旁，神态十分亲近的牵起了她的手，与她并肩向着大殿内走去。
白衣女子并没有像一般小女儿家似的扭捏作态。她的神态一如没有见到武皇帝之前一般安闲，不卑不亢的跟随在皇帝陛下的身边，慢慢步入大殿之内。
“你叫什么名字？”
“无瑕。”
她脱口而出，却不是她自己的名字。这名字，属于她恨之入骨又刻骨铭心的那个人。
“无瑕？好名字！”
“朕封你为护国圣女，你可愿意？”
“愿。”
她微微点头，脸上并未现出一丝一毫的息怒。
武帝竟有片刻的愣怔。曾几何时，他也曾问过另一个人同样的问题。那时，她也仅仅吐出一个“愿”字，脸上并无喜悲。
那人，他曾经那么仰慕、敬重。然而，他们到底“道不同不相为谋”。很多事，那人并不愿为他做。
他不曾强迫过那人，既不能也不愿。
他知道，终有一天，那人会舍他而去，然而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快。
“也好。”
思绪重又拉回现实，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虽是第一次见，但他知道，以她取代那人，对他来说，势必更加合适。
“还想要些什么尽管开口，只要你有所求，寡人必定满足于你。”
这句话确实出自真心。武皇帝心里也十分纳闷，自从这次病愈以来，他的精神就比以往好了许多，心思也更加清明透彻。
为什么会这样，他虽然不明就里，可就冥冥中总是觉得与眼前这名女子大有关联。
他甚至隐隐觉得，他心中所图的开疆拓土、称霸一方，有了她，便有了新的希望。
不管是出于笼络人心也好，网罗人才也罢。他愿意尽量满足她所提出的任何要求。
“小女子听闻我朝前圣女的宅子也是极好的，不知陛下肯否将此宅邸一并赐予小女？”
“有何不可！”
武皇帝答应的很是痛快。
虽然他的内心深处尚有一丝不舍。然而，他是谁？九五至尊。既为帝为王，心胸自然不是常人所能相提并论的。
再说人都去了，还徒留一座房子有何用？
“还有其他要求吗？”
武皇帝再次发问。
白衣女子默默摇头。
她想要的？她的确还有许许多多想要的，但是那却不是皇座上的那人所能给予的。
她的眼睛再次环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这里她不是第一次来。
从前，她总是蒙着面纱，亦步亦趋的跟在那名女子身边。
那时，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在那名女子的身上。所有的关注，也全都集中在那名女子的身上。
那时，即便她也跟随着那名女子站在最高处。然而，她却永远只是在那人的阴影之下。
没有人在意她是谁，没有人关注面纱下的她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他们只顾着听那人的发言，没有人关心她是怎么样想的，她的胸中是不是也深藏着足以平定天下的锦绣。
彼时，她还小。她甘愿匍匐于那人的羽翼之下，不在意世人是否识得她是谁。她甚至有些庆幸，因为跟在那人的身后，她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见别人一生无法见识的世面。
然而，现在她长大了。她不再心甘情愿的做她的影子，她不愿再默默无闻的做一只可有可无的丑小鸭。
她要高飞，她要蜕变，她要成为天鹅。哪怕是黑天鹅也好。
她要成为那人。不，她要取代那人。
因此，她穿那人的衣服，用那人的名字。用那人教她的本领，将那人彻底从这世上消灭掉。
从今以后，她还要用那人曾经最最不屑的手段来征服这个帝王，征服这个国家，以及征服这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