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在两面宿傩眼里，这个神官的的确确是个普通人类没错。
虽然拥有灵力，但依旧脆弱得不行，骨头很轻易就能折断，力量孱弱得连一只狼都不一定打得过，唯有血肉的气息还算香甜。
虽然那些来自神明的“祝福”有点诡异……但神官本身，确实是没有其他任何奇异之处的。
无论是气息，还是味道，都是完全的人类而已。
即使鼻子可能出错，但喝过那些血，两面宿傩非常确定这一点。
直到落到他肚子里之后，那些血肉才开始“异化”的。
——而如今，两面宿傩却亲眼看到，一截绝非人类的怪异触手哧溜一下子缩回了青年衣服里。
但眼前的青年气息却依然是人类。
没有妖气，没有咒力，再普通不过。
……看来，他又被愚弄了一回啊。
两面宿傩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危险起来。
长古川幻深知此刻要是不快点说出能应付过去的说辞，他大概会被片成八百片——就算还能恢复回来，恐怕两面宿傩也不介意再把他给片了。
“……是真的。”青年轻轻眨了眨漆黑的眸子，语气真挚，“这的确是神明的力量。”
这样说着，他细白的手指撩开白色衣服的内里，露出瘦削的腰肢来。
在他的腰侧，一个巨大而可怖的疤痕贯穿了整个腰腹，像一只狰狞的蜈蚣，在如白玉一般莹润的肌肤上显得分外刺眼。
“这是在我遇到我的神明之前，所受的致命伤。”
……的确，在这个时代受到这样的伤，对脆弱的人类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青年慢慢讲述起来。
“我那时以为自己快要死啦，但是又很不甘心，我不想死……我还想活，活得更久。”
“就在这时，我的神明出现了。”
清亮又不急不缓的声音在此刻出现了一丝起伏，青年顿了顿，才继续叙述道。
“神明说，只要我信仰祂，祂就可以拯救我。”
“……于是，在那一天，神明将祂的一部分血肉赐给了我。”
“我依然是人类没错，只不过是拥有了一点……属于神明的力量罢了。”
想了想，似乎觉得说得有点笼统，长古川幻还是补充解释道：“也就是说，你看到的那部分触手，虽然外形上有所差异，其实还是由我这个普通人类的血肉组成的。”
“它就像我的其他肢体一样。”
两面宿傩微眯着眼睛没说话。
长古川幻犹豫了一下，邀请道：“要不然，我把它给你尝尝？”
味道一样的话，总该相信了吧。
两面宿傩的脸色黑了一瞬。
就算味道再怎么好，他也不想再体验一把内脏变成虫子的感觉了。
“……免了。”男人终于出声，也没说相信不相信，而是恶声恶气地提起了另一件事情，“说起来，那只侵入我的领地的渣滓，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两面宿傩还记得，在他踏入宅院的那一刻，那个胆敢侵入这里的家伙气息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藏到哪里去了？
“那个啊……”长古川幻抿了抿自己薄薄的唇，小声说道，“我吃了……”
在两面宿傩逼视的目光下，他慢吞吞地把话补全：“剩下的部分……献给神明大人了。”
“……吃了？”两面宿傩对这两个字接受倒是良好，只露出几分嫌恶的神情，嗤笑，“那种散发着腥臭味的家伙，你们倒是不挑。”
“还好呀……？”长古川幻试图理论，“虽然闻上去味道怪了些，但是吃起来还是挺不错的，还有点甜……”
“反正，”他最后下了结论，“神明大人很满意呀。”
“……算了，”眼看着一时是问不出什么来，两面宿傩像是突然丧失了兴致，周身气势一敛，仿佛极恶的凶兽突然变成了舒缓下来懒洋洋的大猫，对搞不出结果的新玩具无趣地扒拉到一边。“就暂且饶过你这一次。”
只是……或许也只是在等待目标松懈是那一刻。
“总之，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什么把柄。”
松开钳制青年下颚的手指，两面宿傩竟然就这么出乎意料“好脾气”地离开了。
长古川幻眨眨眼，揉了揉自己被捏的酸疼的下巴肉，总觉得两面宿傩不可能这么好心。
他都已经做好被当场杀个五六七八回的准备了。
……
两面宿傩当然不是良心发现。
诅咒之王根本不会有良心这种东西。
若是个普通人，愚弄了他这么些次，早就被他挫骨扬灰连渣都不剩下。
但是这神官……
大概是仗着自己不会真正死去，这家伙满身都散发出一种“请随便杀，挣扎一下算我输”的令人不爽的气场。
看似十分乖巧听话，但是若是细细究起来……
他完全没有对诅咒之王的“恐惧”。
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明明有在试图逃跑，试图从自己手中活下来，但若是真的被彻底杀死，那双眼眸恐怕也会一如以往平静地闭上，既不会感到愤恨，也不会觉得不甘。
以至于让诅咒之王都觉得无处下手。
杀掉这样的人完全没什么意思。
即使对他的神明下手……他就真的会被逼出恐惧仇恨吗？
两面宿傩此刻对这件事充满怀疑。
自己到底捡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但扔是不可能扔的，扔了就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认输一样令人不爽。
既然暴力手段无用，两面宿傩也有的是时间跟这个神官慢慢磨。
虽然刚刚的对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两面宿傩直觉……他肯定还隐瞒了什么东西。
无妨，诅咒之王倒是最不缺时间这种东西。
……
长古川幻的确隐瞒了一些东西。
就比如……
其实在那位神官在遇到“神明”的时候，已经死掉了的事情。
并不是神官获得了神明的赐福。
只是神明……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人类罢了。
虽然伪装得好像并不怎么样。
算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长古川幻发愁了一会儿，但是既想不到逃跑的办法，也找不到能反杀的地方，于是干脆放弃了思考，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安静地闭上眼睛。
现在还是先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