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〇〇二章
姬思禅走到少年身边，轻声问道：“你还能站得起来吗？”
少年听到她的话缓缓睁开眼，在与姬思禅对视的那一刻起，他的神情陡然激动起来，死气沉沉的双眼泛出一丝亮光。
“姐姐？”
“你认错……”姬思禅本想说你认错人了，但转念一想便停住了嘴，伸手抚上少年额头，果然，烫得吓人，原来是烧糊涂了。
不待少年再开口，姬思禅扶起他去了最近的医馆。
姬思禅用了仅有的几颗灵石买了一粒复原丹，少年吃下后不到片刻眼神恢复清明，然而他见到姬思禅却还是开口：“姐姐，你终于来了。”
姬思禅道：“我不是你姐姐，你认错人了。”
少年瞅着她好一会，然后笑道：“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姐姐，就算姐姐你化成灰，寒食我也能把你认出来。”
姬思禅伸出一根手指，问：“这是几？”
寒食认真答：“一。”
姬思禅又向医馆老板借了一面铜镜，镜子里倒映出两人模样，一个英姿飒爽女郎，一个俊俏小郎君，怎么看都不是一家人，唯一共同之处便是都长得好看。
“看出来了吗？”
“看出什么？”
“我不是你姐姐，你真的认错人了。”
寒食没再开口，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静静地望着她。
姬思禅见他神色已经正常，背上的伤估计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撒腿离开，谁想前脚还没迈出半步，那少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此时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乖戾。
“夫人这是要去哪？”
姬思禅着实惊讶了下，看了一会他脸上阴沉沉的表情，这才意识到此人并不像是在与她开玩笑。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吓到了她，寒食松开了她的手，面上又换了一副委屈表情道：“寒食做错了什么，姐姐你竟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开？”
一旁的医馆老板已混迹于江湖许多年，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他也都见过，此刻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感慨道：“这位姑娘，我知道你父母早年去世，你一个人带着他长大实属不易，但总归你们是姐弟，就算弟弟有什么缺陷，你这个做姐姐的啊也不能把人丢在我这个小小的医馆里。”
姬思禅：“？”
她本想说些什么，可目光一瞥见那医馆老板的眼神便瞬间明白她此时就算说再多的话也无用。
出了医馆，天上已挂着一轮明月，周围还有三四点星星。
“你真要跟着我吗？我很穷，身上一块灵石都没有，吃口饭都成问题，尤其今晚的落处都不知道还在哪，说不定就要在桥洞将就一晚。”姬思禅回头，对紧紧跟在身后的寒食道。
“我都可以，姐姐在哪我就在哪。”少年摇头摇成拨浪鼓似的，仿佛证明自己真的不在意。
姬思禅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只想做点善事积点德，然而现在的情况和她当初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真是天意难测。
不过，算了，先暂时这样吧，等以后有机会给这个少年找个好人家。
于是两人真的在桥洞底下度过一夜。
当清晨一缕阳光照在姬思禅脸上时，她渐渐转醒，身上还披着寒食的外衣，她侧过头就瞧见旁边的位子是空的。
人应该没离开，就是不知道去哪了。
伸个懒腰，姬思禅在心中快速思索了下，正犹豫要不要离开小县城去别的地方时，寒食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怀里有冰糖葫芦，有莲蓬，还有包子等等。
姬思禅道：“东西哪来的？”
寒食弯起嘴角，就像是一个做了好事正等着别人来夸自己的小孩子，话里也是止不住的得意：“他们给我的。”
这个他们，姬思禅猜测大概指的是一些见他长得好看却又可怜的好心人。
她忽然心生一丝愧疚，不由摸摸鼻子道：“下次别这样，我既然把你留在身边就不会让你缺口吃的。”
姬思禅自以为这句话说得挺好，哪想眼前少年闻言便立即变了个脸色，手里的东西被他狠狠砸在一边，“为什么你要永远把我保护在你的身后，明明我也可以保护你！是我不够强，是我不够强！”他猛地顿住，眼中充满了乞求，“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而他则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罪人，只要姬思禅开口说一句，他就可以得到了解救。
姬思禅道：“自然……不会。”
寒食松了口气，眼神渐渐恢复正常，可惜食物不能再捡回来吃了，他慌忙转过身，匆匆道：“我再去弄点吃的回来。”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回来，姬思禅干脆留了一张纸条，离开桥洞去了当铺。当铺有些冷清，掌柜正低头算账，见到来人，还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连忙起身迎道：“这位姑娘当什么？”
“玉钗。”来之前姬思禅把身上全部搜罗了一圈，能够当的值钱的东西只能是头上这根玉钗。
掌柜拿着这玉钗仔细看了看，随后惊叹道：“姑娘，你的这根玉钗晶莹剔透、做工精细，用料也是上上品，老夫这店收不起它，你还是去别处吧。”
这，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姬思禅瞅了瞅这根玉钗，脑中对此毫无印象，只知道从她醒来时，它就在插在自己的头发里。她收起玉钗，伸手指向掌柜背后博古架拐角处的一块黑红色石头，道：“掌柜的，那是什么？”
掌柜回头，瞥了一眼道：“哦，它叫芙蓉石，这种石头铸成的剑最为锋利。”他见姬思禅颇为感兴趣，又加了一句，“不是我说，我敢打包票，现在这种石头除了我们店，你在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姑娘若是想要，价钱我们可以商量。”
姬思禅道：“照你这么说，它应该很抢手，怎么还摆在这？”
掌柜笑道：“确实很抢手，如果我现在把芙蓉石在我们店的消息散播出去，你信不信那几大门派都赶着来？”他顿了顿，“不过，我也是昨日刚刚才得到这块石头，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姑娘眼力好，今日一眼就瞧见了它，我看你们挺有缘。”
姬思禅也笑了：“这不是灵国才盛产的石头吗？灵国早在六百年前灭亡，你这块石头莫不是假的？”
“不可能是假的，我已经验过了。”掌柜摆摆手，面露不耐，“这石头还是一个叫张英德的人当给我的，他说是从他们家乡发现的。此人好赌，输了不少钱，要不是赌坊老板催他还债，他也不可能把石头当给我。”
姬思禅从他话中记住了张英德这个人，“既然是真的，我便拿这根玉钗换你这块芙蓉石，怎么样？”
掌柜连忙换上一副笑脸，从架子上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块芙蓉石递到姬思禅面前，“可以可以，这石头您拿好，慢走不送。”
回到桥洞，姬思禅一眼就看见寒食面色惨白地坐在地上，他手里除了热腾腾的肉包子还有一串冰糖葫芦。
“我给你留了纸条。”姬思禅忍不住提醒他。
寒食回过神，哦了一声，过了会道：“嗯，我知道。”
姬思禅真想问那你怎么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她只是出了趟门而已。
“我就是不太习惯。”寒食扯扯嘴角，神情很快又恢复成以往那般，“姐姐你去哪了，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冰糖葫芦。”
姬思禅没有伸手去接，转而道：“我以前学过算命，你要不要让我帮你看看？”
“好啊，夫人快看看我们之间的姻缘怎么样？”寒食兴冲冲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姬思禅用食指在他的掌心处划来划去，最后落在其手腕，过了片刻，她收起手，平静道：“你前半生孤苦伶仃，后半生贵不可言，姻缘自然也是顶好的。”
寒食笑道：“是嘛，借夫人吉言。”
姬思禅嗯了一声，刚刚借替他算命的由头，自己帮他把了一下脉，此人脉象看似平稳，实则内含汹涌波涛，怕是之前受过什么致命的打击，才导致他现在貌似正常实则有些疯癫的模样。
这病，怕是一时半会治不好。
两人吃完了饭，姬思禅便带着他去了小县城唯一一家赌坊，这里人满为患、烟雾缭绕，想要找到一个人实在不易。
姬思禅大声喊道：“张英德！”
没人理睬。
姬思禅便改口道：“张英德，我来还你钱了！”
“谁啊？”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站在桌前抬头向门口方向望了一眼，也只是一眼，很快又抬下头。
姬思禅看准了位置，直接走到他面前把他从赌场上拽下来，带到了旁边的小角落。
“哪个……”张英德正要开口大骂，哪个王八蛋敢把他爷爷从赌场上拽下来，彼时正好对上姬思禅和寒食的目光，不由顿了下，“你们找我干什么？”
姬思禅问他：“你昨日是不是把一块芙蓉石给当了？那块石头你是从哪找到的？”
张英德古怪地看他们一眼，随后反应过来，道：“你们也想捡？可惜我是在罗刹女国捡到的，你们不怕死就去。”
“罗刹女国？你怎么会在那捡到？”姬思禅觉得有些奇怪。
张英德耸耸肩：“我们平渔村靠海，村民都以打渔为生，罗刹女国就在海岛上，我们打渔路过那看到的。”说完后，便满脸不耐，赶紧摆手让这两人离开，免得耽误他赌钱。
等张英德又上了场，姬思禅待在原地想了会，目光转向寒食道：“我可能要去罗刹女国一趟，你要跟着去吗？那里挺危险的，我不能保证我们可以平安回来。”
寒食凝神看她：“你刚才说的那个芙蓉石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姬思禅笑了下：“大概吧，我想知道是不是还有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