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便是沧海倾覆,我亦不会负你
就算陵南主动退让,除非拱手将城池赠送,将粮食美酒美人奉上,否则这战争,避无可避。gaoyawx
入冬前,边郡人是一定会来的,这是传统。
他向往着战场,如今却被困京城。
“是啊。”沐星河说着,取出银针,然后对准他腿上的穴位,将银针缓慢的刺入。
萧钰一愣,难以置信的说,“有……有些疼。”
萧钰的双腿皮肉早已没了知觉,那疼是来自骨头钻心的疼,他的膝盖的骨头里被埋了东西,让他无法站立,也让他的神经被压迫,所以除了骨头带来的疼痛外,他再也感受不到腿上的第二种感觉。
而如今,那刺入穴位的疼痛,让他心底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激动。
“你的腿是因为膝盖内有异物,压迫了腿部的神经,无法动弹,后来一直不动,就导致肌肉和经脉失去了活性,所以才会除了有异物的骨髓会疼之外,其他感受不到什么。所以现在,只需要取出你膝盖内的异物,再慢慢复建,你就可以站起来了。”
那些专业的术语,都是前世清远居士告诉她的,只是当时她为他取出了异物,但他的肌肉和经脉已经彻底坏死,没有办法再恢复。
肌肉和经脉都坏死了,他自然也没办法站起来了。
而现在……
还有机会!
萧钰问,“只有清远居士可以取出这异物吗?我听闻,这世间也有不少疾医。”
这世间是有不少疾医,能够拿着刀开膛破肚的给病人医治,但是。
沐星河摇摇头,“我不敢保证他们是否能做到,但你只有一次机会,我不敢赌。”
若说开刀取物,清远居士也是教过沐星河的,她也是会的,但是她不敢上手,她很怕她的能力不够,若是开了刀,没取出来,或者伤到了经脉。
那萧钰,就真的废了。
前世是清远居士取出了萧钰膝盖的异物,那么为了稳妥,今生也只能找她。
沐星河低着头,扎着针,萧钰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却感受到了她身上那一股浓浓的悲伤,他心都疼化了,这样的疼和身体的疼却不一样,身体的疼,他能忍!
心疼……他无法忍受!
萧钰伸出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其实,没事的。”
三年的时间,他早已放弃,若是真的能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他也不会失望。毕竟,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温暖的触觉,从脸上传来,她抿了抿唇,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口不择言,“乱碰什么,你就不怕我这一针下去,把你腿给废了。”
萧钰温和的笑了,“不怕,本来就已经废了,再废也是如此。”
沐星河翻着白眼,反驳一句,“那可不一样,现在是废了,但还能救。我若是给你废了,那神仙来了都没用。”
“那我,甘之如饴。”
沐星河无话可说了,确实,一个愿意为了她付出生命的男人,为她失去一双腿,又有何难?
沐星河叹道:“别这样,你是萧钰,是陵南的辰王,应事事为自己而考虑,即便是我,若真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也不能姑息,明白吗?”
“明白。”口上说着明白,但那眼神却未变过,明白是明白了,但会不会这么做,那就另外再说了。
这样的萧钰让沐星河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很难忽视他的深情,却又无法接受他的爱意,她将针扎好,这才说道:“你可知慧光法师的话?”
“我知道,但那不重要,若你想要嫁我,便是沧海倾覆,我亦不会负你,若你不愿,我也不会有半点越矩。”
他很爱自己的父母,但当他知道皇帝对他的宠爱是建立在需要他站在前面当靶子,多为利用,甚虽然这双腿的残疾人在皇帝的意料之外,但他确实动了要废掉他的心思。
功高盖主,便是朝臣头衔上有了这几个字都会遭上位者怀疑,更别说一个炙手可热的嫡次子。他在军中的威望,非常高,比起沐恒更的军心。
再加上钦北那一战,已经确定了胜局,若是大捷而,宸王的封号必定落到他头上,虽皇帝远出了“宸”字,只为了让他成为出头鸟,而不是真的让他当上帝王。
那时,京中人人讨论的便是二皇子萧钰,军心和民心所向,再任由他如此成长下去,那么有朝一日,他会长成凶猛的老虎,成为那高高在上的万兽之王,再也无人能撼动他。
所以这件事不是皇帝做的,却也是他默许了,否则那内奸也伤不了萧钰。而做这件事的人,有太子的手笔,也有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参与。
这些事,都是后来萧钰一点点查出来的,在得知真相的夜里,他失声痛哭,把最柔软的一面呈现在皇后面前,他难以置信,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想要在母亲那里汲取一点点温柔。
可是他的母亲,在得知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能定夺他们罪责的时候,她发了疯似的打他骂他,最后又抱着他哭,让他利用这些事情,她要登上那后位。
那一夜,真相和母亲的态度交织在一起,他崩溃了,他应了下来。
那时候的他,只觉得天是黑的,人是黑的,全世界都是黑的,而唯有沐星河是有色彩的,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感知得到他的变化,是她陪着他度过了最为黑暗的一年。
可以说,以前的萧钰已经死在了那一夜,而活下来的,是沐星河尽心雕刻,为此付出生命也要点亮星辰的萧子渊。
太傅为他取了名字,而沐星河则是赋予了他生命。她并不知道,这世间知道他表字的人除了太傅和沐恒就只有她,也唯有她能称呼他为子渊。
别人的表字或许与人相交便会有所称呼,并不亲密,但他的表字却是代表着他的一切。
她以前知道,可也忘了。
而越是这样,他越是认为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在她快要及笄的时候,他狠狠的推开了她,他已经是个废人,不能耽搁她一辈子。
一辈子太沉重了,他不愿意将他生命里唯一的色彩困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