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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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师大会被安排在5月26日下午的四五两节课上,因为有些班会有课程冲突,学校在几个星期前统一高三的课表换成了同一份。
时慕做事向来认真,她在后台准备时又仔细地顺了一遍稿子。
中途,戴杭有来找过她一回,他给时慕带了一杯柠檬果茶和几块巧克力。
他进来的时候,时慕坐在休息室的空座位上闭着眼睛发呆,他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脑袋:“在干嘛,闭着眼睛作法?”
戴杭将柠檬水背到身后,笑着看着她。
时慕叹了口气:“没有,就是有点紧张,你也可以理解成我社恐症又犯了。”
他从兜里摸出几块巧克力递给她:“我之前紧张时吃几块巧克力就好了,你也试试?”
时慕盯着他手里的巧克力看了几眼,只是抿唇拿了其中的一块撕开嚼了几下。
味道很腻,甜味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味蕾,她侧头微微拧了拧眉,稍微适应了下。
“感觉好点没有?”
时慕看着他期待的样子也不好说自己不太喜欢吃这个,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
戴杭绷直嘴角:“你眉毛都快拧上天了,还在这逞强,不喜欢吃可以说的呀。”
时慕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这么明显的吗?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来着。”
明亮的小空间里安静了一瞬。
时慕抬起视线本想看看他为什么不说话,视线却与站在门口的男孩直直地撞上。
她视线猛然一顿,扬起的笑意僵在嘴角。
苏迟宴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面对面站着还笑得很开心的时慕和戴杭,微微颔首,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教室。
时慕死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
“时慕,其实你表现得很明显了。你就是那种高兴或者不高兴都会写在脸上的女生,我就是被你敢爱敢恨的韧性吸引的。”戴杭还在说着,“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还是很喜欢你。”
时慕却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那刻,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女生的第六直觉告诉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然怎么会有窒息的感觉。
她害怕自己又自作多情,缓了缓自己的情绪之后,才回答戴杭:“你刚刚说什么?”
戴杭知道她刚刚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他也能理解时慕,因为这种感觉他时常能体会到。
能明白那种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的感受吗?
都说或许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他也曾想将答案交给时间,可是到头来却是被一场场都有她出现的梦境打败。
只有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频繁的出现在你的梦境里,这句话说得还真没错。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来到她在的地方,重新站在她身边是想和她心里的那人公平竞争。
可感情不分先来后到,明明他是早到的那个,却永远都不是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
“我说,我这有柠檬水先给你漱漱口吧。”
时慕的眼睛弯起,如新月般皎洁闪亮,她笑着接过:“谢谢你,你的好我都会记住的。”
戴杭已经没了再次说出那句话的勇气,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回她:因为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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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师大会是在学校的体育馆举行的。
体育馆刚重新翻新过去,看上去明净亮堂,学校专门找了工人临时搭建了大舞台。
闪光灯亮起,那一束光紧紧地追随着舞台上的人,主持人发言稿念完,就是她和苏迟宴上台。本来很平静的心在那刻泛起波涛,时慕紧张地抓紧了衣袖,袖口被揉得发皱。
“下面有请高三文科第一名时慕同学和理科的第二名苏迟宴同学上台分享经验。”
在时慕的印象里,苏迟宴的成绩一直都是拉第二名十几分的,这次却考了第二名。
她抬眸,正巧碰上了苏迟宴的目光,他永远都是漫不经心的,漆黑的眸子静如寒潭,看不出任何感情,他懒散地靠在墙上。
时慕心里一颤,酸涩感逐渐蔓延开来。
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她侧过脑袋的那刻在心里重新藏起。
她有时都在想,如果自己勇敢点是不是就不会落得现在这个连朋友都做不成的结果。
可是她勇敢不起来,她就是胆小鬼。
时慕垂下脑袋将校服上的褶皱都抚平,而后才缓缓地沉出一口气,昂首挺胸地上台。
苏迟宴见她开始走,也信步朝这边走来。
霎时,两道明亮的闪光灯分别打在她和苏迟宴的脸上,眼睛被强光照得有些模糊,大脑一片空白,她看到旁边的男孩递来了个话筒她愣愣地接过,而后捏紧举在唇边。
观众席离舞台距离有些远,苏迟宴见她有点紧张过头、捏着话筒不知所措的样子,侧头勾唇笑出了声。
他将话筒举到唇边,下秒,清冷的声音同细小的电流声交织在一起,缓缓地砸在她的耳膜上:“大家好,我是理科三班的苏迟宴。”
他笑了声才继续说:“旁边这位同学有点紧张,那就由我先给大家说说。”
时慕捏着话筒的手指越收越紧,骨节开始微微泛白,她感受到疼痛才稍松了些。
男孩干净的嗓音在她的耳畔不断地回荡着,就像是春日里刚开始融化的冰,带着细碎的冰渣,却也温暖得不像话。
“其实没什么好讲的,我就说一句话:岁月无迹,天道酬勤。再送旁边这位同学一句话:心向远方自明朗。”
说完他就放下了话筒,时慕愣愣地张嘴大口呼吸着。她余光瞥见坐在前排观众席的老郑脸色有些难看,他对苏迟宴做着口型,示意他能够多说点话。
他侧头瞅了时慕一眼,重新举起话筒继续说:“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的这些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就说说我对以后的规划吧。”
“考南方武警警官学院,然后当一名武警是我的理想。到时候遇到困难,都可以来找你武警叔叔。”
他说话不急不缓,就连谈梦想的话都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玩味,就像这件事于他而言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一样。
坐在下面的老郑脸色越来越不好。
时慕的紧张也差不多缓解了些,她重新将话筒举到唇边,轻声开口:“大家好,我是文科三班的学习委员时慕。”
她之前一直在南方生活,语调里早就带着一股南方独有的软糯。
相对于苏迟宴,时慕的演讲稿真的有些繁琐,她完全就是照着老郑的那份改编的。
她才刚讲到一半,身旁的男生似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时慕的声音蓦然一顿,老郑正在对着她演讲稿听,见她顿住了,抬起圆溜的脑袋口型安慰着她,让她放松点。
而下刻,时慕直接跳过了中间最重要的两段内容,直接接上了最后一段。
她余光瞥见老郑似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而后又无奈地任由着她。
“我的梦想是考川城医科大学,当名医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帮助有需要的人。”
“你负责保护世界,我来保护你。”
这句话时慕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腹稿,也曾推翻过无数个版本。
而当站在舞台上时,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站在他身旁说出那句一直想对他说的话。
她余光望见苏迟宴似愣了下,而后侧头不可思议地打量了她一眼,时慕强装镇定地昂首挺胸着,心里却又怕他看出点倪端。
“最后的一句话,‘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送给在场所有无畏的你们。”
她讲完之后,下面有人带头鼓起了掌,时慕在掌声中下了台。
戴杭等在后台的楼梯旁,见时慕下台,就先苏迟宴一步接过她手里的话筒,递给旁边的负责人员。
时慕手心早已开始冒汗,戴杭安慰了她一句:“怎么回事,怎么紧张成这样?”
“这下你总该相信我社恐了吧,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跟你换的,尽站在台上遭罪。”
她此刻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埋怨,戴杭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她一眼。
“好,别抱怨了。今天晚上带你去吃学校门口那家新开的那家麻辣烫怎么样?”
时慕眼睛亮了亮:“麻辣烫吗?”
戴杭点头算是回应。
“好呀,我来了平城这边都没吃过麻辣烫,这边这家正宗吗?”
戴杭在刚开业时有吃过一次,他抬头盯着天花板思考了瞬点头:“肯定得正宗!”
傍晚的红霞铺满半边天,橘黄色的霞光透过体育馆高处的玻璃窗落下彩色的光圈。
火烧云划破天际,似绽开了一朵红色玫瑰,点亮了模糊的城际线,夕阳悬在海平面上,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朦胧的薄雾中。
时慕笑着看着他:“那待会儿你在我班级门口等我下,我整理好东西就请你去吃。”
戴杭愣了下:“为什么是你请我,我怎么可能会让个女生请我吃饭。”
时慕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听了他话后回头看他:“刚说过了呀,你的好我会记住的。”
他的嘴角在那刻僵了僵,而后缓缓地抬起:“好,我知道了。”
他应该想到的,时慕说得记住他的好也只能够用这些行动来还,她向来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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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迟宴没听完他们目无旁人地对话,就仓皇溜走了,他知道自己听不得这些。
他第一次将学校逛得这么认真,就连校门旁边停放自行车的那片区域都没有放过。
时慕经常骑自行车回家,他之前有送过她,所以还记得她的那辆自行车。
不知何时生的歹念,苏迟宴已经被自己憋在心里的无名火冲昏头脑,他冲动地卸了她自行车的轮胎气门芯,而后又懊恼地揉乱头发,问保安借来打气筒,将气一点点充回去。
就连他都有点看不起现在的自己。
苏迟宴漫步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了一圈,才重新回到教学楼。
老郑在他班级门口等他,旁边还有站得规规矩矩的时慕,看到苏迟宴懒散地走进教室,老郑就来气叫住了他:“苏迟宴!”
“干什么?”
“你还干什么,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本来好好的誓师大会被搞成这样,校长脸色都变了,别校的人看了都要笑话的程度。”
苏迟宴勾唇笑了,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先前懒散的样子,他动了动唇开口:“哦。”
“我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
老郑顾及到这里人多,怕丢了苏迟宴的面子,就将他连同时慕一起带到了办公室。
“阿肆,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学生的样子,抽烟喝酒样样不落下,学习也退步。”老郑眉毛皱得像个小老头,还叹了口气,“都快高考了,你这不是让我和你姐操心吗?”
“姐夫,你说如果你在高三最重要的关头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你该怎么办?”
老郑转移话题:“学习一定要抓紧……”
“你好好回答我问题的话,我晚上回去多在我姐面前说说你的好话。”
老郑气得指着他鼻子:“你小子威胁我?”
苏迟宴笑了笑:“你这不是最吃这套嘛。”
“……”
老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时慕,跟她说了几句关于誓师大会的问题就让她先离开了。
“等等,让她也听听。”
时慕思绪早已飘远,刚刚听到他说得那话的时候,她此刻站在这就有点难受。
而现在又听到他还想留下自己继续听这个她实在不想听下去的话题,她咬了咬唇点头。
老郑重新问了遍问题。
苏迟宴难得有耐心地又复述了一遍。
“我跟你堂姐就是高三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么英俊潇洒,我只敢偷偷暗恋她,我当然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喽。”
苏迟宴垂眸思考了半晌点头:“我本以为大家都会这么想的,而且她也说过明确不谈恋爱的,那我就想再等等也行。可是她和另一个男生走得很近,你说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这能是怎么个情况?阿肆,你必须跟我好好说说这个同学,都高三了怎么心思还不在学习上,这样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苏迟宴自嘲地笑了笑:“那倒也不必小题大做,我只想让她知道这样不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