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05
“哥们,把我藏在你家的滑板带出来。”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他甚至都没有同她在讲话,她却将他讲得每一句话藏进自己心脏里那块只属于他的小空间里。
时慕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她将自己伪装得很好,像正儿八经地带着耳机在听音乐。
中途他有回头看过来,她在他视线扫过来的前一刻垂眸躲开了,她只能感受到男孩似乎多看了她几眼,却在无回复下转过了头。
正好11路公交车到站了,时慕错身从他旁边路过,飞快地跑上车,女孩的裙边被风微微扬起,留下一阵樱花的清甜香气。
她本以为他们又会就此别过,却没想到当她在全车最后一个位置上坐下后,男孩才不紧不慢地插着兜上了车,他的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动作懒散不羁地刷了公交卡,看了一圈周围,握着把手站在她的面前。
心跳蓦然一顿,脑子里像是炸烟花般带着久久不能停歇的回响,掷地有声。
他垂眸玩着手机,嘴角在看到什么好笑的消息后悄然地扬起,而后又不可察觉地恢复。
时慕将耳机里的声音调到最响,欲盖弥彰地想要掩盖住自己越跳越烈地心跳声。
耳机里正在放着周杰伦的《晴天》,她将自己的脑袋埋得很低,不去看他。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音乐还在继续放着。
窗外蝉鸣响彻,夏风轻柔地吹过吹过大街小巷,她坐在座位上,盯着他细长笔直的腿,逐渐失了神。
喜欢一个人的真实反应,不是不想拥有,而是不敢拥有,怕拥有后一切就变味了。
时慕只是贪心想要得到他的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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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中途的半岛公园下车。
时慕的视线随着他笔挺的身影一起下了车,在他完全地消失在人群中后收了回来。
她刚刚看到了他戴在右手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上面好像还刻着他的名字。
她没仔细看。
只能隐隐约约判断出他的姓。
好像姓苏。
可能是对他的喜欢已经深入心里,所以在知道他的一个姓后也能高兴很久。
姓苏,再加上她刚来平城的时候,隐隐听见那个人叫他阿宴。
他叫苏宴?
就连平时她最视为珍贵的时间,也能被她心甘情愿地用来猜他的名字。
时慕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不然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生,怎么会有了对下次见面场景的期待。
“平城市中心图书馆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下一站……”
公交车的报幕声适时地将她早已飘远的灵魂拉了回来,时慕从座椅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等公交车在站台边停下。
时慕是第一次来平城的图书馆,她对这里的环境还不是很熟。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站在旁边的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孩。
男孩手里提着一块黑色的滑板在听电话。
时慕有些急,直接开口问他:“同学,你知道图书馆大概是往哪个方向走吗?”
那个男生先是兴致缺缺地扫了她一眼,继续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突然他有些气急地开口:“卧槽,苏迟宴你这孙子,老子以后再也不惯着你了,能给你把板从我家母老虎眼皮子底下带出来就不错了,你还嫌老子慢!”
时慕站在他一旁,被他这突然一吼给吓得往后整整退了一大步。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一下将板子摔在地上,手上青筋爆起:“老子不伺候你了!”
而后又低声地骂了声:“想打一架?”
时慕站在一旁看愣了神。
“来呀,老子不怕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生气地缘故,他的手在屏幕上随便按了个键,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电流声在她的耳边落下:“正好,爷也不怕你。”
张扬肆意,还带着一丝熟悉。
“真是艹他妈的。”
男孩低咒了一声,切断了电话。
他盯着地上的滑板看了许久,忽地像泄气般将它从地上重新捡了起来。
“卧槽,上辈子欠他的。”
时慕还站在一旁。
那个男孩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艳,视线在她的脸上扫过,而后重新问她:“你刚刚问我什么?”
时慕愣了片刻回他:“我就是想问一下中心图书馆大概往哪个方向走。”
男孩脸上似有一刻的愣怔,而后不太相信地摸了摸后脑勺:“你第一次来图书馆?”
时慕点头:“准确说,我第一次来平城。”
“啊,那我带你过去吧。正好我要给我那龟孙朋友,把这块破板送过去。”
她在听到“龟孙朋友”这几个字时,脑海里突然飘过了他的那张脸。
在将声音对上,她已经很确定是谁了。
时慕偏头偷偷勾起唇角。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
suchiyàn
还挺好听的。
可世界上用这拼音的字真的很多。
多到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个。
那个男孩将她带到了图书馆门口。
时慕谢了他,就准备走。
那个男孩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似有什么话要同她说,时慕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雪纺裙,款式已经是前几年过时了的,下面配着双洗得发白的高帮帆布鞋,鞋带穿过在脚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海藻般的长发被高高扎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额前的几缕碎发被风随意地扬起落到脸侧,整好修饰了她小巧的脸型。
“那个,我就是问问你叫什么名?”
许是觉得有些突兀,他伸出手朝时慕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李向笛,风吹向你心里的向,在你心里响起悠扬的笛子声的笛。”
时慕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她从没有见过这种调侃式的自我介绍,还觉得有些新奇。
正准备回握他的手介绍自己时,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她微凉的指尖触碰到那人的掌心,就像是碰到了烫人的铁块,她猛地缩回。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清冷的声音擦着她的耳尖缓缓落下:“爷也很好。”
“……”
小空间安静了片刻。
时慕直觉得站在身侧男孩的温度逼人,她想躲却又不甘心就这样从他身边走开。
李向笛闻声抬起头,在看到苏迟宴的那一刻,刚刚还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直直地冲向脑门,忽地一下拍开了他的手。
“滚,别影响老子把妹。”
苏迟宴勾唇瞥了时慕一眼,而后弹了一下李向笛的脑门:“你把妹也要先过你爷这关。”
还没等李向笛还手,他继续说:“还有,有你这么把妹的吗,你有问过妹妹愿意被你这傻逼把吗?土味情话愣是被你给玩明白了。”
“……”
李向笛撸起袖子,往前冲了一步:“老子今天必须跟你干一架,才能解我心头一恨。”
清晨的阳光穿过樟树层层叠叠的树叶间的空隙洒在地上,落下了斑驳的光影。
炙热的高温灼烧着时慕的脸。
她被两个男孩挡在阴影下,看着他们推推搡搡的小把戏,偷偷地勾起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同他待在一起这么久。
许是闹累了,李向笛撑着膝盖主动求饶:“老子不跟你玩了,苏迟宴你这孙子是不是都背着老子偷偷锻炼啊。”
“你爷锻炼还需要背着你这孙子?”
李向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经意间瞥到站在一旁的直愣愣地时慕。
“欸,我还不知道你的名。”
苏迟宴也回过头看她。
时慕的呼吸在那一瞬狠狠地顿住,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兀自扭捏了片刻,她轻咳两声开口:“我叫时慕,时间的时,仰慕的慕。”
她说完后,有一瞬的安静。
李向笛意识到尴尬,努力地打破:“这名很好听诶,你说是不是,苏迟宴?”
苏迟宴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不错。”
时慕心悸到难以呼吸。
很简单,就因为他说她的名不错。
她想起了自己来图书馆要干的正事,垂眸瞥了一眼左手手腕上的白色手表。
指针“哒哒”地发出轻响,时间在她的指缝间不经意地流失。
时慕抬眸,苏迟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对面,他随意地撑着滑板看着她。
那一刻,她被他的眼神盯得想逃。
下一秒,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在不经过脑子的情况下脱口而出:“那个,我要去图书馆里看书去了,你们继续玩,我就先走了。”
她以一个过客的姿态退出了他们的视线,转过身的那一刻她听见李向笛在问他,觉得刚刚那个女孩怎么样。
那瞬间,周身很静,只有清风吹过枝叶发出的窸窣声,她听到了风声后他的轻笑,而后他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到了她的耳边。
他说:“时慕?她太乖了,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难不成适合你?”
李向笛似乎很重地锤了下他的肩,他闷哼一声,而后笑着说:“也不适合我。”
“那我就放心了,至少你以后不会和我抢。”
风声停了,时慕身上被汗闷得湿答答的,衣服贴在后背有些难受,她加快了步伐,将他们之间的谈话隔绝在了人群之外。
就当做她从未听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