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六章初见亦寻常（2）
连越第二天便离开了亚丁，又了杭城。
可是周小娥的花店已关了门。
透过玻璃门往里面望去，一排排柜架上空空如也，没有了往日的繁花似锦。
只有几个小盆栽还孤零零地留在角落里，但大约是因为多日没有人浇水，也蔫蔫地少了生气。
连越找到宛清问周小娥的去处。
宛清只是苦笑着摇头：“小娥说了，不让我告诉你。小娥还说，如果你来了让我告诉你，剩下的一个愿望就算了。“
宛清想了想，又像有什么顾虑似的补充道。
“连越，我说要不，你换一个人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连越每天都来。
就坐在天琪的咖啡店里，从入门往右数第三张桌子，正对着小娥的花店。
第一次进店时，天琪冲上来给了连越脸上一拳。
“你怎么把小娥搞成那个样子！”他骂连越。
连越没有还手。
然后，天琪便不管他了。
连越从咖啡店早上八点开门，一直坐到晚上十点。大多数时间里，连越只是埋头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临近年关，杭城的每条街道都挂起了灯笼和小彩灯。店里的客人不时谈到过年的事宜，眉目间都飞扬着期待和兴高采烈。
天琪每天都看见连越，也许被他搞得实在是有些烦。
于是他让连越星期四晚上去西街与东街交汇处那家酒吧看看。
星期四晚上九点。
连越来到那家酒吧。
连越上次到酒吧来好像还是大学的时候。
今天是第二次。太过喧闹的背景音乐让他太阳穴有些胀痛。
过了一会儿，等终于适应酒吧昏暗的光线和五颜六色乱射的彩灯后，他开始寻找周小娥。
并没有找到，但他依然耐心地等待着。
十点，这家酒吧的表演时间。
随着震耳欲聋而又富于节奏感的音乐，人群像一道道波浪一样上上下下，时而喷花时而撒纸，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连越看见了周小娥在舞台上面打碟。
她染了银灰色的短发，脸上的妆很浓，穿着露脐式吊带背心，一边随着音乐上下蹦跳，一边用手指在打碟机上飞速地操作着。
气氛越来越热烈，许多人想向她搭讪，甚至有人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把手机甩上台去。
连越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跟随着周小娥。
中途换场，周小娥发现了连越。
她走到了连越身前。
“怎么样，水平不赖吧？”
她没有问连越怎么在这里，对于他能找来好像并不意外。
“虽然我不懂，但看起来很专业。”连越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很快又到了一首歌的高潮处，连越不得不近乎喊着问周小娥。
“为—什—么？“
周小娥指着自己的肚子，她也喊着回答连越。
“我—有—癌，这—里。“
连越和周小娥后来便离开酒吧，来到了附近的一家烧烤店。
两人先用啤酒碰了一杯。
周小娥有点气呼呼地。
“喂，你知不知道我的病不能喝酒？”
连越若无其事地回答：“知道啊。”
周小娥更生气了，嘴巴都要鼓了起来。
“来，再干一杯！”
两人于是又碰了一杯。
“那你怎么还让我喝？”
连越告诉她说：“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呀，我不能干涉你的选择。喝了酒病情可能会更恶化，我所能做的只能是与你共同去承担这样选择的后果。”
周小娥悻悻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如果是为了身体不喝了的话，这边还建议你等会儿羊肉串上了只吃一个，不然对你身体也不好。”
“可我明明点了十串怎么办？”
“剩下的九串我帮你吃。”
周小娥咬牙切齿，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很讨厌。
羊肉串上了。
周小娥最后还是自觉地只吃了一个，眼巴巴地看着连越在自己的面前大快朵颐。
不过好久没见，见到连越吃的开心，周小娥的心里也是开心的。
“周小娥，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就走了？”
突然，连越抬头问道，表情严肃了起来。
“不是和你说了，我生病了呀！”
“可这不算是理由。”
周小娥觉得连越这是在怪她，有些委屈地把头低了下去。
“我不想给你带来不好的事情。”
“什么是不好的事情？”
“生病时为我担心，然后看着我死，就是不好的事情。”
“为什么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嘛？”
周小娥懒得再理他，起身走出店外来到了街上。
连越在后面跟着。
过了一条街。
周小娥转身，她质问。
“让所有的回忆都还停留在初见那一天美好的样子难道不好吗！“
“我得了癌，癌，你知道什么是癌吗！很快就会死的那个癌！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周小娥越说越激动，近乎是在吼。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就想一个人没有任何挂念地离开这个世界，不可以吗？“
“连月亮我都送走了，你知道月亮对我有多重要吗？”
“连月亮我都送走了，为什么就你不愿意呢？”
“当初从宠物店回来就让你走！我让你走！你为什么就是不走？”
周小娥蹲在路灯下面，嚎啕大哭。
连越也蹲下身去，轻轻地拍抚着周小娥的背。
“初见的确很美好，但我见你的每一天也都很美好呀。”
他也不管周小娥有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在一天，我便陪一天，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去的地方如果我到不了，那我没办法。但你只要还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停留哪怕最后一秒，我都会赶去。”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良久，哭声渐止。
夜寒，路灯下的蛾虫拼了命在围着灯泡的那点温度飞舞着。
周小娥红着眼睛，一边吊着鼻涕，一边抬头。
“连越，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