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出城
原来祸乱源头出自这位转运使身上。
晏怀不动声色看了姜姝一眼,姜姝立马会意,轻轻笑了两声。
孙县令这几日愁得头更大了,可以说是心力交瘁、寝食难安,此刻听见这声突兀的笑,大大的不解。
姜姝开口说道:“大人,这孙县令不太聪明的样子。”
晏怀佯嗔:“不可无礼。”
“究其根本,茶农之所以发动这场暴乱,是因不满赋税太高,可赋税多少又不是孙县令定的,孙县令何必一味打压,只管将情况往上报,自有上头的人解决,是减赋税还是镇压刁民,都不是孙县令该关心的事儿。”
“若是孙县令在暴乱时还能护住城内百姓不受侵扰,说不得朝廷还有嘉奖呢,可如今事情闹成了这样,莫说刁民作乱,便是百姓也要乱起来了,孙县令只想着要为上头排忧解难,却要把自己搭进去了,岂非不够聪明?”
晏怀轻咳了声:“越来越放肆了。”
孙县令却是当头一棒,看着姜姝讪讪道:“这位……姑娘骂的是,是下官愚钝。”
自从他接任这乐贤县令以来,每日为此伤透了头脑,茶农几乎日日换着人来,非常影响他正常公务,于是他便定下了要伸冤先挨二十大板的规矩,一开始确实伸冤的人少了,可后来又是每日都来,他才知道那些茶农竟收买街边的乞丐来替他们伸冤。
这些刁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被烦得没办法了,就将来伸冤的人统统抓进了大牢,可那些乞丐不怕,进了大牢反倒还有吃有喝,更乐此不疲了。
这三年,他熬的头发都白了。
但被上头压着,他也没办法,此刻他将目光放到了晏怀身上,若是能搭上这位大理寺的高官,也许他能从这泥沼中解脱出来。
“多谢大人点拨之恩,下官确实是糊涂。”
晏怀淡淡点头:“本官还有要事,已经耽搁了这么多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明白明白,下官这就命人开城门。”
来东羡与姜不平在当地几位有名望的商贾暗中帮助下,收集了不少有关赋税过重、百姓民不聊生的证据。
晏怀与姜姝回客栈时,那二人都还未归。
“夫人若是男子,为夫可要自惭形秽了。”晏怀一路上都在赞她聪慧机灵,姜姝耳朵都起茧子了。
“每日在你不厌其烦的夸赞中,我快要迷失自我了。”
在爱的人眼中,一切美好的优点都会被无限放大,反正晏怀就觉得,他家夫人哪哪都好。
姜姝浅浅一笑:“咱们抓紧将东西收拾好,等兄长与来大公子回来立刻出城。”
城门打开,先是有百姓在城门口观望了一会儿,才试探地往外出,见城门果然是可以通行了,纷纷奔走相告。
来东羡与姜不平或许也是听到了消息,赶忙回了客栈,两个大男人的行李简单,三五下就收拾好了,下楼的时候,晏怀已经让人将马车套好,另外两匹马也牵了出来。
趁着城中的茶农还没有大规模的往外出,他们赶紧出了城,来东羡因惦记家里,便对晏怀道:“你们坐马车慢慢来,我就先行一步了。”
姜不平看了晏怀与姜姝一眼,“我与他先去来家看看。”
来东羡没说什么,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夹紧马肚就冲了出去,姜不平紧随其后。
从乐贤到益州,大概一日的车程,但因他们出发时已经中午,若夜里不露宿野外只能傍晚找个地方先住下,等明日再去益州。
反正乐贤和附近几个县是不能再住了,万一再被困个四五日可麻烦了。
出门为了方便,都是单匹马套最简单的小型车架,晏怀坐在前头驾车,姜姝坐在车内,二人时不时说着话,春日微风徐徐,既是明日再去益州,便也不必着急,车速很慢,晏怀一路同她介绍江南各个州县。
姜姝惊讶道:“你竟去过这么多地方?”
晏怀颇有些遗憾:“我游历时间不长,很多也都是从游记上看到的,若有机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这样的话说的太多了。
姜姝却接着他的话说道:“那你以后一定要带我去看看。”
宽阔的官道上,可能是日渐黄昏的缘故,车马并不算很多,落日的余晖洒在马车上,她身上暖洋洋,才要问他赶车累不累,就见他勒紧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然后他一人跳下马车,走到路边,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捧不知名的野花,野花幽香,颜色艳丽,是她从未见过的。
夕阳下,他清朗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薄唇轻启:“这几日,夫人辛苦了。”
姜姝面上染了一抹羞红,接过捧花,不需要放在鼻间,马车内已尽是花香。
她从来没有像这些天这么累过,赶了那么久的路,一到乐贤就发生茶农暴乱,还被关进牢房好几日,若是回洛城说给婶母她们听,她们估计都不敢相信。
可这种累,是充实的、满足的,累但不乏。
到了益州边上的一个小镇子,晏怀先去找了信客,要往洛城传信,之后才驾着马车去客栈,此处只有两家客栈,好在平日里过路人不算多,客栈里还有空房间。
“好好歇一晚,这么多天累坏了吧。”晏怀一向身强体健,这种强度的赶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姜姝从未出过远门,能强撑这么多天,已是不易。
她看着晏怀主动收拾整理床铺,然后又给她弄吃的喝的,还从包裹里找了身干净的衣裳放在床榻边,待姜姝吃饱饭,他又找店小二要来热水让姜姝洗漱。
姜姝一边泡着脚就有些昏昏欲睡了,晏怀见状适时地托住她的身子,将她脚上的水渍擦干,抱起她稳稳地放在了床上,很快就听见了她平稳的呼吸声。
“辛苦了,夫人。”
他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她的身上还沾染着野花的馨香。
姜姝一觉酣睡,知道他会一直在,所以睡得格外放松,直到身子猛然被人抱紧,她一下子惊醒,若不是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她定然被吓到,因为晏怀实在是抱她太紧,她快要喘不上气了。
“夫君……”
“嘘,别说话。”晏怀的声音很轻,半撑着身子,好像在警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