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杀意
一夜春雨后,山路上满是泥泞,泥泞中脚印深深浅浅、七零八落。
晏怀一行人被追了整整一夜,方生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伙人怎么就突然狗急跳墙了?
这一个月,他们连一封信都寄不出去,所有消息都被堵住了,就算真查到了什么,也并没有上报给京城,对方急什么?
“大人,咱们跟他们拼了吧?”一路像赶狗一样被赶到这破山路上,还真是憋屈。
晏怀脸上沾了些泥土,但并不影响他俊逸的五官,虽说被追了一夜,但他状态还不错,朝林子外指了指:“好啊,你去跟他们拼了吧,我没意见。”
方生一噎:“我自己当然不行!”
晏怀看了眼身边这个个狼狈的身影,不解道:“我们能跑为什么要跟他们打?徐参军手下多少人,咱们这才几个人?”
他们的目的是将情报传出去,是要求援,可不是跟对方硬拼。
跑才是最主要的。
方生闭了嘴,好吧,大人说得对。
“可咱们对此地路径不熟,这么瞎跑也不是办法啊。”
晏怀身后一护卫不假思索说道:“咱们可以就近村庄抓个人来问问。”
说完他自己先瞪大了眼,忙改口:“请、请个人来问问,求、求个人来问问。”
晏怀想起有一次袭击山匪时,也是这群萧老头给的护卫出了不少实用的主意。
他捏了捏下巴,看着身后的十来个人,沉声问道:“你们从前是干什么营生的?”
众人面面相觑,若不是脸上有泥土,一定能发现他们脸红了。
细如蚊子般的声音此起彼伏,晏怀挠了挠耳朵:“大点声!”
“土匪!”
晏怀:“……”
“不过大人放心,我们经过萧老将军的调教,早就改邪归正了,从前做土匪也是没办法的事,实在是生计所逼,我们……”
晏怀抬了抬手:“行了,这不重要。”
他就知道萧老头那儿不会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人,不过这些人身手倒还真不错。
“噤声,有人来了。”他们躲在一片茂密的林子里,林子外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
徐参军知道晏怀和他的护卫们都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带了百十号人来围堵,可追了整整一夜,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们是人,是人就会累,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跑!”徐参军啐了一声。
“徐参军,地上脚印这么乱,一定是他们故意为之,此地丛林茂密,须得仔细搜一搜!”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眼道路两旁的树林。
徐参军点了点头:“吴大人说的是,你们务必仔细搜索!”
晏怀的目光在那位吴大人看过来时,眸子骤然一缩,是他!
吴年!
祖父当年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也是他当庭指证祖父结党营私,更是在登州时祖父每每提起便懊悔痛心之人!
当年有三位祖父的门生指认,才让罪名定得那么快,其中有两人在先帝病重时自缢,留下了悔过书。
而罪魁祸首吴年,晏怀一直在找他!
“大人!”方生眼睁睁看着大人提起剑就冲了出去,满头雾水,说好的不动手只是逃呢?
晏怀的剑直指吴年,可他从林子里冲出的那一刻,官兵们就发现了他,将吴年与徐参军护住。
方生与其余护卫也跟随晏怀身后冲了出来,一时两伙人杀作一团。
只是人数太过悬殊,于他们很是不利。
可晏怀浑身俱是肃杀之气,他的眼中只有吴年,谁挡在他面前就杀谁,很快就杀出一条血路。
吴年自然也看出来了,没想到当年的晏家小儿如今这般勇猛,他不住地后退。
徐参军护在他身前:“吴大人,他既然已经出现了,我必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洪州,为了你的安全,你先离开吧。”
吴年忙不迭点头:“好,此地就交给徐参军了,若让他逃了,咱们都是个死!”
徐参军自然明白,招呼了两个人送吴大人离开。
晏怀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吴年,见他要走,也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出剑比方才更加凌厉。
方生惊呆了,喊道:“大人!这些杂碎怎么能伤到你?”
“那是吴年,不要让他跑了!”
“吴年?吴年!”
方生眸中一下子似要喷出火来,也拼了命地清理挡在面前的杂碎,其余护卫们见他们二人这么拼,还喊什么吴年,虽然不知道吴年是谁,但不能让大人有事啊。
来吧,拼命吧!
十几人对近百人,不要命的打法着实把徐参军一行人吓傻了,眼看着官兵们已经死伤了大半,而晏怀的人还都在拼命厮杀,好像永远不会倒下。
“参军,咱、咱撤吧。”
“放你娘的屁!”徐参军骂了一句,撤走了便再难寻到晏怀踪迹了。
左右都是个死,看谁先死罢了。
他一脚踹开说要撤退的人,提着枪加入了战场。
晏怀自己杀了二三十号人,此刻剩余的官兵被方生和护卫们缠住,晏怀面前便只有徐参军一个敌人了。
徐参军本就是武将出身,做到参军这个位置,自然也是有真本事的,晏怀瞧着像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可没想到这么能打。
但那又如何?徐参军看了眼浑身被鲜血浸染的晏怀,嗤笑了声,强弩之末罢了。
他提起枪,正准备上去结果了他,却见晏怀突然身形如风般疾驰而来,就在他提枪去挡他的长剑时,晏怀的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刺入了他的心脏。
他瞪大双眼,腹部又挨了一脚,凭借多年战斗经验,身子翻滚了下躲开了晏怀的下一次攻击。
形势急转直下,胸口处的鲜血咕咕冒了出来,他想抬脚已经动弹不得,晏怀从他身边掠过时,看都没看一眼,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跪在泥土中,一脸不可置信。
吴年在两名官兵的护送下跑出很远,可晏怀还是很快追了上去。
两个官兵不过一剑便没了,吴年见这个如同从血池子泡过的人提剑朝他走来时,吓得双腿都软了。
此刻晏怀在他眼中,无异于修罗地狱里出来的魔鬼。
“你、你不能杀我!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动用私刑?”他瘫在地上,牙齿都在打颤。
晏怀知道自己身上伤口无数,可愤恨已经让他失了痛觉,当年流放的旨意下来时,他们全家人都没想到,吴年会背叛祖父。
为什么吴年会背叛祖父!
“在祖父尚且一身寒贫时,便供你读书,他拿你当亲子对待,对你毫无保留,那两个畜生尚且自刎谢罪,你呢?”晏怀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便是杀你千次万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错了,我错了!”吴年跪在地上磕头,“我为老师诵经、为他做法事超度,我向他赔罪!我罪该万死,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还是那柄匕首,是祖父当年送他的生辰礼,他手掌一翻,匕首从吴年的喉咙划过,生命戛然而止。
“忘恩负义之徒,死不足惜!”一柄长剑触地,晏怀直挺挺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