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功过
冯凌桑塞了一口肉,含糊道:“有意便有意呗,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晏怀看了姜姝一眼:“不可能,我完全不知道,更感觉不到。”
晏长泽又道:“你那时一门心思在功夫拳脚,妄想出门游历行侠仗义,又开智晚,瞧不出来也是正常。”
晏怀望着兄长,苦苦一笑。
当年先太子在世时,晏府与长公主府确实素有来往,安香婷也时常出入东宫,可晏怀并未过多关注,自然印象也不深。
后来陛下封了郡王搬离东宫,他就独自出门游历去了,长公主府因卫王势大,渐渐与晏府疏远直至没了往来。
他游历一载归家,母亲不让他远游,说要给他定一门亲事,他知自己到了年岁,也不愿让父母担忧便应了下来。
再后来,他与姝儿定亲,击鞠场上,长公主赐他与安香婷鸳鸯佩。
晏怀倏地抬眸,莫非确是他太迟钝?
“夫人,我……”
姜姝捂嘴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者又没什么,不必多言,让兄嫂看笑话。”
冯凌桑嘿嘿笑了几声,又一门心思放在吃上,拿了一盘羊肉说道:“这锅子涮羊肉最好吃了。”
“慢……”
姜姝才要开口,就见冯凌桑利落地将一整盘羊肉都倒了下去。
她的话卡在喉咙,无奈地闭了嘴。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
“是夫君不食羊肉。”
“啊!那怎么办?”
晏怀摇了摇酒壶:“无妨,我吃酒便够了。”
姜姝是爱羊肉的,虽食不多,但瞧着冯凌桑胃口大好的样子,也食指大动。
晏怀则与晏长泽一人一杯,如从前那般,不需要吃食,一壶酒便能坐上半日。
“看到兄长如今身体大好,我心里着实高兴。”
晏长泽眉间染了些许柔情,“如今没有忧思之事,又有爱妻家人陪伴,身上确实松快了许多。”
晏怀曾私下问过张太医,得知兄长纵是较之前好了许多,也已不能长寿,但他会尽力保兄长多活几年。
心中虽不舍,但也知此已是极为难得。
“透得名利关,方是小休歇;透得生死关,方是大休歇。”晏长泽举杯慢饮,心满意足。
晏怀细细咀嚼这话,不由地弯了唇角,兄长真是变化良多。
“我虽自在,却是苦了你了。”晏长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偶有几次见你,你眉头都不得舒展,想来烦心事不少,可愿与兄长说道一二?”
晏怀张了张嘴,借着酒意,有心与兄长畅谈一番,可终究摇了摇头:“兄长放心,无事。”
病人不宜多思。
晏长泽看透不说透,却是说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明年又到了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了。”
晏怀一怔:“是啊,明年开春又有一批能人志士入朝……”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他扭头去看兄长,见兄长冲他赞赏地笑了笑。
“兄长的意思是,朝中有了新人且不是依附于任何人的新人,陛下可收归为自己的势力?可每年取士不过数十人,有一年才取了十一人,真正能留在京都朝堂的屈指可数。”
“所以就要广开科举之门,扩大科举力度,让那些怀才不遇之人有更多的机会一展抱负,甚至那些屡试不中者未必没有真才实学,也可酌情启用。”
卫王把持朝政多年,朝中忠心他的人不在少数,陛下虽有先帝留下的辅佐之臣,可哪个帝王不想要自己人,而这些通过科举考试入仕的寒门子弟,就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晏怀眸子亮了亮:“此举可行。”
他又补充道:“既然科举取士人数增多,可朝中并无那么多闲职,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撤掉一些附骨之疽,一举两得。”
晏长泽道:“亦可职位替换,定时考察,最终能者居之,可避免突然大量撤职引起动荡,或引起卫王不满。”
“我要入宫!”晏怀腾地站起身。
姜姝诧异看着他:“你吃了酒,且这么晚了。”
“姝儿,我等不及了,陛下定然也等不及了。”
望着晏怀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姜姝忍俊不禁:“还得是兄长,要时不时为夫君指点迷津。”
“他一点就透,只是心不在庙宇高堂,这是人的本性,无法改变,他自幼向往南来北往的雁,喜山川大河、落阳晚照,只是……终不得自由了。”
姜姝想起晏怀闲时给她看的那些游记,心突然疼了一下,轻微的不可忽视的。
几日后,姜禹回了洛城,跟随来东羡一起来了晏府。
“怕你们有急事,等不及约见,便拖着他来了。”姜禹指了指来东羡。
来东羡无奈:“我也是很忙的好吧。”
姜姝见来东羡在一旁,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了,姜禹看出她的顾虑,点了点头:“东羡不是外人。”
姜姝微微惊讶,不过来东羡是夫君与兄长都信任的人,她自然也信得过。
“知安何在?”
“去了太医院。”姜姝请他们落座,让将月与带星在外头候着,才与兄长言道:“他去查当年疫病一事,什么原因能置病人病情反复,直至油尽灯枯而死。”
姜姝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兄长的神色,姜禹抬眸与她视线对上,沉沉开口:“这就是你急急要见我的原因?”
“兄长果然是知情的。”姜姝似赌气般:“是姝儿无用,这么大的事情兄长不告诉我,定是觉得我无能了。”
“姝儿……”姜禹无奈:“此事我还没查清楚,不想你背负内心的煎熬与他反目。”
“他害兄长流亡十余载,我如何还能原谅他?”姜姝痛心不已,她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事实如此,由不得她不认清现实。
于情于理,她只能站在兄长这一边。
“善恶有报,哪有那么复杂,什么以功抵过、以情抵债,在我看来都是扯淡!错了就是错了,伤害了也就是伤害了,不是关切几句就能抵消的,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不能一概论之。”来东羡抿了口茶,望着矛盾纠结的两个人,淡定开口。
姜禹与姜姝皆望向他,他又忙摆了摆手:“自然,这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我是个外人,就当我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