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苏幽的过去
“你知道剑心是什么吗？”
“剑心……对不起五师姐……我不太懂。”
道观外的怪松下，冷若冰霜的女子看着楚洛儿。
“祖师让我教你心蕴，但我从未教过人，也不知道怎样能让你明悟剑心，我只能将自己的理解告诉你。”程似雪语气淡漠地说道。
自从那次化虚七子齐聚后，六徒薛延卿便下山离去，过了不久，祖师也不知前往何处除妖，大师姐林忘尘带着四徒江亦朝在后山修行，锤炼心蕴，感悟意蕴。
浮生观内，只剩下了苏幽、江亦今、小祖宗还有她们两人。
对于跟随五师姐程似雪修行这件事，楚洛儿并不排斥，虽然五师姐看上去不好亲近，甚至还有点毒舌，但跟在她身边久了，楚洛儿就发现，她其实只是喜欢有话直说，不擅长跟人交流罢了。
“所谓心蕴，是化虚剑气最重要的部分，心蕴不稳，便代表根基不实。”
“心蕴，用简单的话来讲，关键在于行气，运气！”
“心蕴愈纯，行气愈如臂使指，首先你必须得明白，化虚剑气与寻常世间功法的不同之处，它为什么会被称为武学至宝的根本原因。”
“祖师最忌讳的一件事，便是妖魔之事，她对妖魔深恶痛绝，而世间寻常功法，通常修炼真气，会将真气存于丹田之内，这样造成的结果，便是一旦出现什么差错，极易入魔。”
“而化虚剑气，则不同，它以心蕴驾驭真气，行遍全身，不存于丹田，即收即放，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你从未接触过真气，今日，我先传你剑心诀，运转心蕴感受周围真气所在，先尝试第一次引气入体。”
程似雪坐在楚洛儿的对面，手指点在楚洛儿的眉心上。
“仔细感受，剑心诀只可传一遍，必须铭记在心。”
闻言，楚洛儿紧守心神，闭上双眼。
程似雪没有说话，魂蕴大成的她，是除了祖师之外，唯一一个可以传授剑心诀的人。
冥冥之中，楚洛儿突然听见了某种声音，完全由古怪的音节组成，仿佛来自虚空，来自某处不可名状的未知之地，楚洛儿的意识有些恍惚。
同样的音节，同样的诡异话语，她在来到这里之前的那一刻，便曾听到过。
但是，楚洛儿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两段音节，它们并不相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记住了吗？”程似雪收回手指，看着她。
楚洛儿睁开眼，神智还有些茫然，听了程似雪的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既然记住了，现在试着运转心蕴，尝试引气入体。”
意识到那段古怪音节便是剑心诀后，楚洛儿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决定，此时她脑海内有两段不同的诡异音节，一段来自化虚山那个神秘的林忘尘，另一段来自眼前的五师姐，按理说五师姐不会骗她，教她的剑心诀也不会是假的，但楚洛儿没由来地感觉，她应该选择第一段。
这件事她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观想那段林忘尘告诉她的古怪音节，心神愈发平静，渐渐地，进入了深度入定的状态。
见状，程似雪眼中露出一丝赞赏。
在她看来，小幺儿的天赋很好，第一次运转剑心诀，便能沉下心神来，这是很难得的事情。
只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程似雪的表情渐渐变淡。
“你又来做什么？”
“来看看小幺儿啊。”苏幽背着双手，缓缓踱步而来，面带笑容。
“亦今在参悟意蕴，我帮不了她太多，就出来走走。”
“看起来，小幺儿的进展不错嘛。”
程似雪定定望着她，眉头微蹙。
“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小五，你在说什么？打什么主意？我只是在关心小幺儿罢了，你可不要老跟她说我的坏话。”苏幽眸光微挑，轻笑道。
“打得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大师姐看不透你，祖师不在意你，但我不能坐视不理，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苏幽莞尔一笑。
“小五，师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想师姐，都是你的自由，师姐也不会怪你。”
“毕竟，咱们化虚山，就这么些人，天天相处，早已如同亲人一般，又有什么好苛责的呢？”
“既然你不喜欢师姐，那师姐就只能离开好了，不过，替我转告小幺儿，我晚上给她准备了些吃食，等她回去，给她个惊喜。”说罢，苏幽转身离去了。
看着苏幽的背影，程似雪揉了揉眉心。
“你都听到了？”
楚洛儿有些尴尬地睁开眼睛，轻声嗯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蛮不讲理，任性妄为？”程似雪轻声道。
“不是，五师姐……苏幽师姐她……她对我挺好的。”犹豫了片刻，楚洛儿说道。
“她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你年龄还小，对人心还不了解。”
程似雪眉头紧皱：“按理说，我本不该说这些东西，但我担心你对她太过信任，未来会酿成某些难以预料的结果。”
“这件事，我只说一遍，你记住便好，也不需要跟旁人提起。”
“你的二师姐苏幽，她本来自南疆苗寨小族，因为地处偏僻，穷山恶水，极易滋生妖兽，常年饱受妖兽之祸。”
“因为族民蒙昧，为避妖兽之祸，竟想出供奉妖兽之法，希望能摆脱灾难。”
“而苏幽的爹娘，被当作祭品，献了出去，那个时候，苏幽才四岁。”
楚洛儿的表情变了。
“那个时候，祖师感受到了妖兽作乱，亲自前往，但当她抵达之时，整个寨子血流成河，只剩下了苏幽和寥寥数人。”
“祖师……她还是来晚了一步吗？妖兽将二师姐的族人，全部都……”
“不。”程似雪摇了摇头。
“是苏幽亲手将整个寨子的人几乎屠杀殆尽。”
“你没有听错，年仅四岁的小女孩，差点杀光了整个寨子的人。”
闻言，楚洛儿瞪大了双眼。
“若不是祖师赶到，那座寨子除了她，不会剩下一个活物，即便如此，剩下的人也基本上疯得差不多了，看到苏幽，如同见到恶魔一般。”程似雪的目光变得凌厉。
“这些事情，你不要问我从何处知晓，我可以告诉你，确有其事。”
“告诉你的目的，只是想让你清楚，苏幽她并不单纯，一个经历过如此事情的人，能够整日面露笑容，谈笑自若，她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凭你是看不清的。”
“以后，她对你说些什么，你都得心里有数，警惕三分，知晓了吗？”
楚洛儿默默点头，然而她心里究竟怎么想，她也没有告诉程似雪。
“好了，不提她了，你方才引气入体如何？”
当看到楚洛儿掌心涌出的一缕真气时，程似雪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小幺儿。”她深深地注视着楚洛儿。
“你的天赋，绝无仅有，哪怕是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真气。”
“你或许，能够施展出，真正的神蕴。”
“从今天起，我会尽可能帮你修行，让你早日明悟心蕴。”
“谢谢师姐。”
傍晚时分，楚洛儿回到寝居时，还未来得及推开门，身后便传来了一道略含笑意的声音。
“小幺儿~回来啦？”
“二师姐？”楚洛儿闻声回头，却看到月色下，苏幽笑语盈盈地站在树下。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程似雪跟她说过的话。
“在想什么？”苏幽漫步而来，冲着她微微歪头，唇角轻翘。
“先别说话！让师姐猜猜看。”楚洛儿刚想说什么，苏幽却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颇有深意地笑道。
“是不是……小五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二师姐，五师姐她没……”
“哎，你先别记着否认嘛。”看到楚洛儿隐隐有些异样的神情，苏幽会心一笑。
“就像她了解我一样，我同样也了解她。”
“在你们六个之中，包括大师姐在内，似雪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
“倔强，固执，不达目的死不罢休，驴一样的坏脾气。”
“其实我清楚，她一直对我当年做过的事情，很有意见。”
楚洛儿脸色复杂：“二师姐……”
“咯咯，瞧，她果然告诉你了。”苏幽笑着搂住楚洛儿的肩膀，轻轻用手指勾了勾她的鼻梁。
“你这个傻丫头，秘密告诉你，你都藏不住。”
这话说得，楚洛儿直接涨红了脸。
“其实，我并不在乎当年的事情被你们知道。”苏幽的笑容渐渐收敛。
“因为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一次被推上祭台，送到妖兽口中的是我爹娘，若我不那么做，或许下一次，便会轮到我了。”
“小幺儿，你明白吗？”
“师姐……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为了自保……”楚洛儿下意识喃喃道：“要杀那么多人吗？”
“咯咯。”苏幽笑了。
“傻孩子，你还很单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祖师当时不来，而我仅仅只杀了几个人，那么我将面临的后果是什么呢？”
“那个时候，我只有四岁，哪怕有一丝犹豫，哪怕给他们一丁点反应过来的机会，那么等待我的，除了死亡，没有其他任何结局。”
“我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杀到他们怕，杀到他们胆寒，杀到他们对我再也产生不了威胁，我才能活。”
“这是我的求生之路，小幺儿，你明白吗？”
楚洛儿沉默了，理智告诉她，苏幽说得话，并没有错，但她无法认可她的行为。
“你这孩子，情绪怎么都写在脸上，一点都不会藏心思。”苏幽捏了捏她的脸。
“虽然，我不知道小五究竟是跟你怎么说的，但大概……我能猜到，你或许会觉得师姐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但是小幺儿，你要知道……人，都是会变的。”
楚洛儿微微侧眸，月光下，苏幽眼角下的那枚精致的泪痣显得格外清晰。
“你看，自从你来到化虚山，师姐可曾薄待过你？”
苏幽认真地看着她，注视着她的双眼。
“你是我们大家的小幺儿，是化虚一脉最后的弟子，师姐对你好，照顾你，你应该能感受到。”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吗？”
“师姐好好待你，难道你仅仅要因为师姐的过去，就对师姐另眼相待，排斥师姐的好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