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渡河未半,击楫中流
何谓不得生,何以不惧死?
因怖不得生,因爱不惧死。
任谁也想不到,在成为杀人不眨眼的义军首领前,他只是个日日念诵经文的小沙弥。
空见毫不在乎的扯下一块大腿肉,连烤都没烤,就生嚼起来。
这东西他都吃腻了,在南方那会儿,山洪冲塌了寺庙,他被埋在废墟底下,靠着这些东西充饥,凭一双手硬生生挖出一个洞,活了下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书生,想从这男人眼里看到恐惧来,可这书生的眼底平静的好比一摊死水。
脏乱的人们围在两个人周围,浓郁的树荫裂开了几缕缝隙,撒下了零星的光点。
“你说,你要同我们谈和?有什么必要吗?只要我们一直围着,你们也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迟早要下锅。”空见挠了挠茂盛的头发,从里面抓出几只虱子来,擦掉嘴边的血丝。
“扬州城中的粮食不多,不够你们分的,我能帮你们,弄到足够多的粮食,大家都可以活下去。”何长离手中拿出了一封文书。
“哈哈哈,粮食?你在说什么呢!那城里不是满满的粮食吗?”空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周围的人也都大笑不止,树林之中回荡着令人窒息的笑声。
“你没机会的,”何长离将文书递给空见,“要不要在考虑考虑,看完之后再决定。”
空见观察着何长离的眼神,依旧看不出情绪来,古井无波,让人不寒而栗。
空见接过文书,打开后扫了一眼,脸色惨白,“你确定这是真的?”
文书上写着,冀州失陷,天下会已反,不日将至扬州。落款写着,户部尚书李孝仁。
“其上有公章为证,若你还是不信,大可杀了我,不过扬州所有城镇自此以后便会严防死守,没有我的帮助,你们只能饿死在野地里。”何长离语气平和,像诉说一件将要发生的平常事。
半个月前求援的飞鸽传书没收到粮草的消息,反而得知了冀州叛军将至的事。何长离当即想到城外的流民,他们看似流民,多半是一支起义军,可以合作。
冀州地处东南,与扬州为比邻之居,最多一个月,叛军必能杀到扬州城,城里也就能支撑一个月,他们若是不合作大不了一起死,
“那有何惧!到时候,我率领弟兄们投靠这天下会,你们不还得死,不是吗?”空见将大腿肉扔给一旁的兄弟们,上前揪住何长离的衣领。
“呵,天下会可与你们不一样,他们治军严谨,是真正的爱民如子,若他们得知你们如此对待百姓,只会将你们尽数砍了。”何长离言辞之中多有讥讽,似乎意有所指。
“呸!有的选谁想吃那东西,实话告诉你,这边上的每个人都吃过,不然我根本不会让他们活下来!不过你,为何对这天下会如此熟悉,还尽说它的好话?”空见指着正在哄抢肉块的人们,松开何长离,突然发现了端倪。
“这与你无关,听我接下来的话,”何长离冷酷的说,“天下会自诩大魏正统,它可以背叛大魏,但别人不能,但天下会又秉持前朝太子的理念,对于欺压百姓之人从不留情面。”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天下会每至一处,必会先开仓放粮,但这粮总是有限的,他们也会留下一部分装车,充作军粮。”何长离取出一张地图,凌空向下摊开,指着一处冀州与扬州边界相交的官路说,“运粮需要快捷平稳,如果你愿同我联手,十天后午时,领五十精壮男子,在此路设伏,我会遣人拖住天下会的火头军。”
空见看着地图,沉吟了半晌,问道,“我如何信你?”。
“你没得选,你可以进攻,但我们也会拼死抵抗。”何长离不屑一顾,将地图交与空见后,毫不顾虑的转身就走。
何长离收到传书后便与沈隆昌定下来计策,威逼利诱,与其合作,乘机派人前往幽州求援。
破绽百出,却是无可奈何之选,就当赌一把。
“大哥,咱们真的要合作?”一个干瘦如柴的男人走上前问道。
“呵,暂且相信他,不过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好心,让几个跑的快的弟兄藏在这附近,日日夜夜看着他们。”空见冷笑着看着何长离向城门走去的身影。
此刻,营帐中,沈隆昌心急如焚,何长离与他约好,一个时辰内,何长离没有回来便派兵出城,分兵突围。
“大人,主簿大人,城主回来了,城主回来了!”一个士兵火急火燎的闯进来报信。
沈隆昌听到消息,身躯一震,不知是惊是喜,快步走出营帐,迎面便看到了何长离。
“事情都办妥了?”沈隆昌将何长离拉入营帐,赶走他人,问。
“暂时妥了”何长离面色凝重,点头应道。
“什么意思?”沈隆昌听出来了何长离的弦外之音。
“那头领心思缜密,不好糊弄,眼下城外必定洒满了他的眼线。”何长离坦言道。
“不若夜间出发,闹出点动静,把盯梢的吸引过去,乘机让我们的人穿着夜行衣出去。”沈隆昌提议道。
“不妥,就是出的去,不骑马的话,昼夜不歇也得一个月才能到幽州,但骑马必然会暴露。有先照你说的,趁夜制造混乱,让人混出去,到周围城镇。我们选个人,伪造他得了天花,将他送出城去,等到了医馆,假意让马受惊跑掉,先出去那个人便埋伏到医馆附近,乘机上马。”何长离在沈隆昌的计划上完善了一些。
“好,就这么办,”沈隆昌斩钉截铁说道。
“那我就先去准备了,你先去找人吧。”何长离说罢,走出了营帐。
宽广的官道上,天下会的先头部队火头军排成一条长龙,正押运这一车又一车的粮食,一个文官模样的人骑着马,同身旁的人说,“官道虽平稳,但输粮要道从此处走,风险岂不太大。三思堂主到底做何想法?”
“莫要多言,三四堂主所行之事多有深意,你我照着做就行。”身旁之人手持宝剑,像是在警惕什么,不愿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