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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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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学文、漱霞在芳菲殿正殿拜完天地,皇甫擎便匆匆离去。皇甫珏、皇甫琰两个小家伙则由嬷嬷领着回了孺子室。众侍女随即簇拥着新人往新居去。佳人早命尚膳监准备了丰盛的菜肴,打发底下人都过去吃饭。因为禁止饮搏,所以有饭无酒,权且以香茶代之。

    众人去后,简宁命阿奴一旁伺候,与绿珠一道三人在芳菲殿共进午膳。绿珠数月前刚刚为房子陵诞下一个女儿,起名唤作君馨。只因她曾为初云公主的贴身侍女,为示不忘根本,今日特意前来观礼。谈及漱霞之事,三人皆唏嘘不已。

    简宁与绿珠都已身为人母,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孩子。皇甫珏、皇甫琰、房君虞、房君馨、霍希文,四大家族中如今只剩下独孤家尚未有下一代。前文述及甄缑怀孕一事。她已于去年为霍英生下了长子,生日与皇甫珏临近,亦在三月,起名唤作希文。一望便知,乃是祈求天下早日安定之意。霍希文出生之时,正值大燕与金鹏两国交战前夕,边境上已发生了数起小规模冲突,形势一触即发。霍无忌为自己的长孙取这样一个名字,自然是有其深意的。

    霍希文出生后半个月,大燕盗边。霍英主动请缨,辞去了他在御林军中所担任的文职,毅然追随父兄奔赴西北前线。想到霍青,佳人心中怎不惆怅?自从在皇甫倩与崔紫墨的婚礼上与他见过一面后,又是一年多过去了。许久没有他的消息。转念一想,于今两国兵戈之际,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无论是否缘分已尽,但愿征人早日归来,毫发无损。

    简宁又问起皇甫倩的近况。小妮子与崔紫墨成亲后一个月便分了府。两人所居豪宅亦在东市一带。绿珠因为住得近,时常去倩宁公主府走动。简宁因而道:“怎么样?小倩有好消息了吗?如今让她进一趟宫来可难了。三催四请的,架子大着哩。”绿珠摇了摇头,道:“没呢。昨日刚去探望过。”

    简宁早知崔家二老抱孙心切,宽慰道:“依着小倩的性子,好不容易出了宫,还不得痛痛快快先玩上两年再说。况且战事一直那样胶着,驸马每日在御前行走,劳累得很,缓一缓也好。”绿珠道:“爹娘那里,我也是这么说。只是红蕖妹妹嫁出去之后,老人家跟前实在是空荡荡的,总想着有个孙子抱抱才好。”原来红蕖也已经出嫁了,男方是先前曾为驸马候选人之一国子监祭酒程韬玉的内侄程思瀚。简宁附和道:“说的也是。等下回见面,我劝劝小倩。”

    接着,绿珠提起了为前线将士募集冬衣的事,说道:“来的路上,经过基金会的办事处。看见那里好些人候在门外,都是捐献棉衣、棉鞋的。”简宁喜道:“那太好了。”问道:“你做了吗?”绿珠道:“公主的吩咐、基金会的号召,我敢不响应吗?做了,连长公主都拿起针线了呢。”更笑道:“昨日去探望倩宁公主,看见她也在那儿做活儿。只是那针脚阿弥陀佛”

    简宁、阿奴听绿珠念起佛来,便知皇甫倩的手艺一定糟糕透顶。阿奴道:“也真难为倩宁公主。猴子拿起绣花针,这哪是她干的活呀?”绿珠笑着直点头。简宁一面笑一面往阿奴面颊上捏了一把,佯嗔道:“没大没小的,居然骂到主子头上去了。还一下就骂了两个人。等下回见着小倩和甄妹妹,我告诉她们你骂她们是猴子,然后再把你交给小倩处置,看她不把你的皮给扒了。”三人剧谈戏论,气氛愉悦,打发了一下午的时光。

    绿珠临走,简宁不忘提醒,九月上旬,发往西北前线的衣物、军械便要从大都起运。棉袄棉鞋需尽快做完送去办事处,办事处不日就会将这批冬衣转交兵部。又嘱咐向静仪公主夫妇、房子陵、崔家二老以及皇甫倩小两口转达问候。绿珠一一应承,拜辞而去。

    次日,正值寒露节气。清早,诸嫔按例前往栖凤宫独孤皇后处问安。礼毕,简宁、韦妃、刘妃、赵妃、徐昭仪、李充容、薛嫔、张婕妤、王美人等各个依序而坐。闲聊片刻,独孤柳便命人抬来几口空的香樟木箱放在正殿中央的锦毯上。诸嫔将各自亲手缝制的棉袄、棉鞋拿出来,大家鉴赏一番,然后统统放入木箱中,待皇上过目后,便直接送去兵部。此系宫眷所制,自然不可与寻常闺阃捐献之物相提并论。

    简宁一看,果然一件件做工考究、绣工精湛,堪称艺术品。相比之下,自己与阿奴、漱霞所做的一双玄色缎面棉靴、一件同色的棉袄算是其中最朴素、最不起眼的了。徐昭仪因道:“这主意是公主想出来的,你该带头才是呀。怎么这样吝惜手工?倒显得咱们一个个闲得发慌,过于慎重其事了。”韦妃附和道:“说的正是。瞧瞧,连皇后娘娘都亲手在领子里绣了字。你怎么反倒潦潦草草的?”说时,将独孤柳缝制的一件藏青色锦缎棉袄捧到人儿面前。

    掀开襟领,只见衬里上拿金线端端正正地绣了“忠、勇”二字,字体为簪花格,如美人插花,娴雅婉丽。简宁心想:这有什么好?又不是道服,还在领口上绣字。诸嫔听了,却围拢上来观看。人人都赞这主意好,既别致又有意思在里头。张婕妤摸着针脚,夸道:“这绣字看起来容易,要绣得匀实,又不呆板,可不简单呢。皇后娘娘用的是‘乱孱’,绣了双层,真是花了工夫的。这字也写得好。说起来,咱们这里没人的字比得上皇后娘娘。”

    独孤柳听得众人夸奖,离了宝座,上前接过棉袄折好了放进木箱里,笑嗔道:“行了行了,不过一件衣服,惹出你们这么些话来。”挽着简宁回了座,微笑道:“妹妹别放在心上。基金会的事都是你在忙,还得照顾小皇子、小公主。心意到了就成了。其实我原本同你一样,简简单单就好了。都是彩英说,她们一个个描龙绣凤的,到时候怕显得我不尽心,这才想出来绣两个字上去。”简宁含笑道:“我哪里会放在心上。姐姐多虑了。”

    独孤柳处事,时时不忘中庸两字。与她相比,佳人在后宫生活了几年,得到天子专宠,又是办《女报》又是成立基金会,更生下了一双皇子皇女,实实出尽了风头。虽然表面上与诸嫔相处得不错,到底过于锋芒毕露。天子曾言“不招人妒是庸才”,想来也是性格使然,无可避免之事。

    独孤柳问起漱霞与内侍李忞一事。简宁答说,昨日已行了礼。独孤柳便唤漱霞近前宽勉了几句,大意不过称赞她对主子忠心可嘉,宁可在宫里呆一辈子,也不愿意出宫去云云。事实上,后宫诸嫔的贴身侍女中有不少都已经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继续留在主子身边伺候。独孤柳的贴身侍女彩英等人便是如此。

    宫里消息传得快。漱霞与李忞结对食,早已成为这几日金鹏后宫的头条新闻。虽说结对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但漱霞是初云公主的贴身侍女,所谓树大招风,反响自然不一般。

    同样一件事,从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意思可能完全相反。在独孤柳说来,那是对主子的一片忠心,尽管她心里未必真的这样想。但是到了韦妃、徐昭仪那里,便成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是个狐狸精,于是奴才有样学样,出了一个绿珠便罢了,如今又出了一个漱霞。只是这回的眼光未免也忒低了些。韦徐二人窃窃私语,聊得不亦乐乎。又说及什么“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皇后到底是皇后”等语。简宁只看她二人神情,便已猜到了大概。

    回到芳菲殿,阿奴、漱霞伺候佳人梳洗换妆。简宁坐在梳妆镜前,一脸不高兴,说道:“都怪我一时冲动,应该让你多考虑一段时日的。”漱霞只当是主子为了韦妃、徐昭仪等人对于自己与李忞结对食一事颇多讥诮之词,胸中忿忿不平。想来想去,不禁后悔同意了这桩“婚事”。忙应道:“都是奴婢的错,连累主子被人议论。但请公主责罚便是。您千万别生气,生气伤身子。”说着,放下手中玉梳,便欲屈膝下跪。

    简宁转过身来,伸手拉着漱霞胳膊,噘着嘴道:“罚有什么用?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好好一个人,让她们说成那样。嫁得好,就当别人是在嫉妒,倒也罢了。偏又嫁得不好。”说完,兀自转回身去,拿手肘撑着台面,支着脑袋一连叹了好几声气。阿奴底下扯了扯漱霞衣袖。漱霞会意,便不言语了。

    午时许,嬷嬷抱着皇甫珏、皇甫琰来芳菲殿与佳人一同吃中饭。用过中饭,哄两个小家伙睡了中觉,佳人自去书房看书。侍奉完茶水,阿奴、漱霞得了空,便议论起早上的事。阿奴道:“你以为公主是为了你的事不高兴吗?就知道过你的小日子,公主心里头不痛快,你知道不知道?”漱霞道:“怎么会呢?公主每日同我们说说笑笑的,哪儿来的心事?”

    阿奴道:“亏你也是她身边的人。只顾着自己快活。她那是做给人看的。远的不说,就说昨晚上。翻来覆去,起来好几回。一会儿要茶喝,一会儿又说冷,要添被子。折腾了半宿才睡安稳。”漱霞道:“你多心了吧。近来天色转凉,夜里多起几次夜,这算得了什么?”阿奴道:“瞧瞧你说的话,自己窝在老公怀里睡得好,就不理会别人的苦处了。”

    漱霞这才明白阿奴的意思,压低了嗓门道:“说起来,这事是有些奇怪。好端端,怎么突然就冷下来了?以前隔三岔五吵得那样天翻地覆的,照样该来还来、该去还去。”阿奴道:“上个月只来了三回。这个月月头上来了一回就再也没来过。牌子也不见翻。昨日因为你的事,算是给公主面子,好不容易来了,才那么一小会儿,又说什么公事忙,鞋底抹油似得走了。公主嘴面上维护着,心里头不知怎么想的呢?”

    漱霞道:“去年蠲了采选,宫里并没有进新人。也没听说哪位娘娘近来格外受宠。咱们不如去向李总管打听打听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样不明不白的,别说公主了,咱们看在眼里也着急不是?”阿奴犹豫道:“这样合适吗?”漱霞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公主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她心气那么高,从来都是别人顺着她。让她自个儿开口去求人,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想都别想。”

    阿奴点头道:“说的也是。”略想了想,便道:“公主昨晚上睡得迟,待会儿笃定要上床歇息的。我这就叫小太监去显仁宫打听,要是皇上回宫了,李总管一定也在那儿。到时你留在这里伺候,我往显仁宫走一趟。”两人当下商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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