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与虎谋皮,必为虎所噬
周寅之一闪而过的表情,被姜雪宁快速捕捉到。
她心下微微惊讶,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周寅之果然有问题。
姜雪宁深深看了周寅之一眼,心中默念,“看来,要拿住他,先从心理上击溃他才行。”
于是,姜雪宁端起茶杯,吹去上面的茶沫,轻啜一口后放下茶杯,语气淡然地说:“周大人,我且再猜一猜,我不过是一介闺阁女子,能让你看中的无非就是我跟燕临的关系。”
此话一出,周寅之的脸色瞬间大变,像调色板一样,颜色变幻莫测。
姜雪宁唇角上扬,接着说道:“可你不在兴武卫中,找一棵大树乘凉,去盯上了兴武耳的死对头燕家,只怕是另有所图吧?”
听到姜雪宁的话,周寅之垂下眼睑,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姜雪宁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心中暗自琢磨,又被我猜对了,看来燕家出事,真跟他脱不了干系。
“你害怕是因为都被我猜中了。”
“我也好言提醒你一句,莫要牵扯燕、薛两家之争,无论薛家给了你什么任务,办成了可能会平步青云、显赫一时,但狡兔死走狗烹。”
“我只怕你迟早有一日会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姜雪宁语气深沉地警告道。
与周寅之的这番对话,让姜雪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说完这些话后,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周家。
周寅之坐在桌旁,呆愣地看着姜雪宁离去的背影,仿佛被抽离了魂魄一般。
幺娘见状,为他添上一壶新茶:“大人,您怎么了?”
周寅之眼神空洞地盯着正在吃草的马,仿佛没有听到幺娘的话。
幺娘似乎明白她家大人在想什么,连忙开口解释:“大人不必担心,马儿只是病了,方才那位姑娘差人找您回来,不过是个借口。”
周寅之听了幺娘的话深深陷入沉思。
幺娘还在继续说着:“你如此宝贝它,每日里亲喂亲养着,它健壮的很呢。”
听到幺娘的话,周寅之缓缓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神从幺娘的脸上转向他的爱马。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似乎在试图找出一些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真相。
他注视着爱马,轻声问幺娘:“幺娘,你还记得我这马儿是几时得到的吗?”
幺娘如实回答:“去年得的呀。”
周寅之的眼神一刻都没离开他的爱马,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冷淡:“我离开姜江已经四年了,这四年中,我从来没有跟她联系过,她是怎么知道我有一匹爱马的?”
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
“还有,如何听说马儿病了,我一定会赶回来照顾它?可是,我昨天去过燕家军营,她马上就知道了。还有张遮弹劾、逆党刺杀的事,她也都通通洞察。她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满是疑惑。
这个二姑娘,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时刻窥探着他。
周寅之感到心中一阵莫名的寒意,他闭了闭眼睛,心中不舍得看着他的爱马。
他缓缓地站起身,每一步都犹如千斤之重,一步步地走向那匹马。
在马的身旁站定,像欣赏一件珍宝一样,仔细地打量着它。
这匹骏马,皮毛光滑如绸缎,体态优雅,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饲养的。
周寅之眼眶微红缓缓伸出手,抚摸着这匹被他养得极好的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与这匹马相依相伴,如同家人一样。
他的眼眶渐渐湿润,缓缓地凑过去,将自己的脸贴在马脸上。
那熟悉的马气,带着一丝丝温暖和亲切,却也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下一刻,他狠厉地拔出自己的佩刀,狠狠地刺向马腹。
“嘶——”
一声长长的嘶鸣声响起,如同家人一样的爱马应声倒地。
冒着寒光的佩刀上流淌着道道血柱,缓缓滑落。
周寅之抬起拇指,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
他明白,这是为了保护自己。
站在他身后的幺娘吓得呆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刻的周寅之,令她感到既陌生又恐惧。
周寅之缓缓转过身,面向幺娘。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助。
他默默地注视着幺娘,然后轻轻地吩咐道:“记住了,今天没有人找过我。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的马儿病了,我才回家的。”
幺娘哆哆嗦嗦地连连点头,她的眼中闪烁着担忧与畏惧。
她知道周寅之的话语背后隐藏着什么,也明白这个二姑娘对周寅之的影响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周寅之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姜雪宁和棠儿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她的思绪纷飞,心事重重。
难怪上一次燕临,攻破皇城之后,第一个杀的就是周寅之。
还将他的头颅钉在宫门上,让进出之人皆能看到他的下场。
而这条毒蛇,分明就是我引到燕临身边的。
竟然是我!
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仿佛有一块重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棠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声呼唤:“姑娘。”
姜雪宁扭头看向棠儿,眼神中透露出疑惑。
棠儿接着说:“您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姜雪宁深吸一口气,掀开轿帘,望着渐渐远去的周府大门,淡淡地说:“我只是在想,我来找周寅之是否错了?”
此话一出,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她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回响着张遮曾经说过的话:“须知人贪其利,与虎谋皮,却不知虎之为虎便是以其凶性天生,不因事故。今日与虎谋皮,他日亦必为虎所噬,好自为之。”
就在姜雪宁放下轿帘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神透过轿帘的缝隙,瞥见了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