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召回
前世，这位老太医从未与他有过任何亲近之举。
偏生是他，在林家出事，无数的人对祁王，对林氏避而不谈时，率先挺身而出，从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那儿，保住了他的先生黎崇。
他的先生对这大梁朝廷失望透顶，愤而离京，至死未归。
姜老太医院正一职被撸，姜氏族人怨怪他得罪了陛下，唯恐陛下再秋后算账，闹着分家逃离金陵。
姜家因此分崩离析。
姜太医抱憾离世。
留下的少数姜氏族人撑不起姜家。
自此，百年杏林姜家，彻底被皇室世家边缘化，待他涅槃重回金陵时，姜氏一族在京城，几乎查无此族了。
身为宫廷太医，与谁走的近都不是好事。
前世，姜太医竭力救下自己的先生。
如今又冒险这般劝他。
这份心意和恩情，林殊只觉得沉甸甸的，压着他透不过气来。
与姜太医这般，前世为赤焰军，为林氏，为祁王抗争，却被斩杀的人，还有无数。
是他欠了他们的。
林殊垂着头，声音嘶哑：“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了。”
姜太医手中换药的动作一顿。
他深深地看了林殊一眼，便继续手中的动作，给他换好了药，又把脉检查，开了药方子后，这才出了林府，入宫与开文帝回话。
此刻。
他坐在太医院的案桌上，手中执笔，却看着林殊的脉案出神。
药童看他写着写着不动了，好奇地问了一声：“师父，可是林小公子的脉案，有什么不对？”
姜太医回神，低头看了眼脉案上的记录。
今日的脉案，他都写好了。
可一想到他方才重新检查时，他身子里那一丝似有若无的脉象，姜太医心中划过一抹疑惑，正要将那疑惑一并记下。
落笔时，却迟迟没动。
须臾。
他将那抹迟疑压下，抿唇在上边添了无关紧要的几个字，而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药童在一边研磨，对于姜太医的反常，没敢多言。
姜太医将脉案阖上，递给药童：“去，将这脉案交给赵太医他们，让他们好好看看，免得一会儿再去林家，他们一无所知。”
药童接过案卷，径直出门去了。
姜太医在药童出门后，兀自起身去了太医院内设的书阁中翻找书册。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医书。
只是，林殊身子里那一丝奇怪的脉象，他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想确认确认罢了。
当日下午。
姜太医带着赵太医两人，便又去了林家一趟。
只是，两位太医同样对林殊的手伤束手无策，倒是姜太医，在又一次给林殊诊脉后，心中疑惑更深。
离开时，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殊一眼，眉宇始终拧着。
出了门以后，他回头看了眼林家，森严庄重的大门历经近百年的风霜，院子墙头边上的风蚀过后的斑驳痕迹，潦草交错着向外人倾诉着林氏一族该稍作粉饰，收敛些了。
林殊自早上被姜太医骂了一通后，便‘想通’了。
总算是将自己家拾掇的还算能看，应付完姜太医带来的几位太医，他站在院子门边，目送他们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林殊的神色晦暗不明。
天色将晚。
林殊在院子里怔怔地站了许久，边上陪着的是个名叫金元的侍卫。
他将一件宽大的锦色袍子披到林殊身上，很是关心地问：“公子，我们回屋里吧，天色晚了，仔细着凉。”
“嗯，回吧。”
就在他转身回院子的时候，远处一道粗矿低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猛地转过身。
约莫十几米外，一道身影踏着夜色，大步流星地往他这儿来。
林殊眼眶一热，惊喜道：“蒙大哥？”
蒙挚应了他一声：“是我，我回来啦。”
待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发现他脸色有些白，立即便絮叨起来：“嘿，你小子是怎么回事？不就打了个架的事儿嘛，怎的还把自己伤的那样重？陛下方才与我提的时候，我都没敢信啊！”
林殊笑眯眯地听着，没回话。
眼前的蒙挚，一身铠甲，身侧佩着一把刀，满面风霜，眉宇间写满了疲惫，一脸的胡子，乱七八糟地横着，一看便知有些日子不曾好好打理了。
他的脸，与前世他重回金陵时的沧桑不同，如今，他的脸还是嫩生生的。
周身气质也带着些少年意气。
说起来，蒙大哥也没比他大多少。
此刻，那双浓眉大眼，盛满了对他的怜惜和慈爱。
蒙挚见他不语，一把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脸上有东西？想什么呢，干嘛盯着我看？”
林殊被他拍的踉跄了一下。
蒙挚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搀住他，急急地问：“小殊，你怎么啦，伤的真这么重？我没用多大力气啊！我没用多大力气。”
林殊脸色发白，轻轻地咳了几声：“没事。”
蒙挚被吓得手足无措，慌乱地又问：“你真的没事？”
“没事，不必担心。”
蒙挚打着哈哈地调侃：“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吓死我了。怎么身子还这么弱了呢？回京这些时日，是不是都没好好练武，懈怠了？改日等你好些了，咱们去较武场上再练练，我陪你再找找感觉，免得你在金陵几日，都忘了怎么打架了。”
林殊没应他这句话，只是问：“蒙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蒙挚没多想，直接便告诉了他：“陛下召我回京，往后，我便不走了，就留在金陵，在巡防营里头做事。”
他入赤焰军营历练，不过一载，依着他爹的打算，断不会这么快让他回金陵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谁在陛下那儿说了什么，陛下竟亲自下旨，将他召了回来。
巡防营是很缺人吗？
好好的，怎的还将他召回来呢？
蒙挚想不通。
不过，既是陛下的召令，他也只能认了。
再是不舍，他也只能告别林帅和诸位将士，快马加鞭赶回来。
哪知一入京便听说了青云谷一事。
听闻林殊被抬了回来，他吓了一大跳，立即便想要来林府看看，好在与他一起回京的同僚将他拦住了。
毕竟是陛下召回的，总要先入宫一趟才是。
他就只能耐着心思，等陛下那儿的事结束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