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剑走偏锋

    夜里，周瑜辗转反侧，睡的甚是不安稳。

    梦中，一会是沦为火海的洛阳，满天的嚎哭，一会又是行路上的遍地饿殍，伸着形如枯木的双手乞讨着粮食。

    他好几次醒了，贴着身旁一个暖炉般的身体，知晓自己处在不能再安全的处境，便又再度沉沉睡去。

    直到夜色犹如被注入清水的墨滴般消去大半，两人近乎同时在这万籁俱寂的黎明之前苏醒过来。

    “醒了？”

    周瑜捅了捅身边的孙策，后者平稳的呼吸逐渐拉长，随着身体的坐起，孙策带着挥之不去的睡意开口

    “嗯，天色尚早，你再睡会儿吧，等到天亮我再喊你，我们一同上路。”

    周瑜既醒，睡意早已消去大半，只道一声自己睡不着后便站起身子，整整身上衣袍，走出草屋。

    迎着微微湿润的山风，周瑜轻轻伸了个懒腰。

    身后的孙策此时已经生起一堆篝火，正盘膝坐在地上，一手托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周瑜的背影。

    二人洗漱一番过后，孙策蹲坐在先前生过火的炉前，烹起早餐。

    稍加等待后，两人捧着由野菜，熏肉，山泉烹成的杂汤，相互对坐而食。

    孙策抬眼看周瑜，看他细细品味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想笑，又起身为他添了半碗。

    周瑜眼中则映出打着赤膊的孙策，一身健壮虬结的肌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与孙策本身就英俊的容貌组合在一起，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接下来，你打算往哪走？回军营么？”周瑜问道。

    孙策放下瓦坛，想了想，答道:“如今我爹应当已经攻入洛阳里了，回去估计还得挨几声说道……”

    周瑜眼中现出担忧之色，他意识到孙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带着他奔逃出洛阳，甚至没机会能和士卒交代一声。

    孙策好似看出周瑜的窘迫，嘿嘿一笑，抬手唤来一只白鸟。

    “你有那劳什子神送信，我自然也有霜。”

    “那，公瑾…你打算去哪？”

    孙策笑了笑，向柴火堆中丢去几块木头，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再度问道:“此番来洛阳，又是为何？”

    周瑜眉头一挑，漫不经心道:“寻你。”

    孙策一愣，很快又恢复到平时的吊儿郎当，调笑道:“怎么，放不下你哥哥我？”

    “嗯。”

    周瑜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再次又让孙策失了失神，旋即脸颊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之意，扭过头去，转了话题，问道:“……公瑾，你觉得来日，我能做到什么位置？将军？太尉？还是……”

    话音未落，两人目光瞬间碰撞在一起，周瑜先前脸上的笑意刹那间便消失不见，只剩下严肃！

    孙策笑笑，平素那般吊儿郎当的样子近乎是刹那间被凝重取代，伸出手指，对周瑜比了一个“嘘”的噤声动作。

    “汉室倾颓，天下大乱，那董卓横征暴政，又更是燃尽这大汉最后一丝气数，你我心里都明白，今日参战这十八路群雄，哪一个能脱颖而出，得揽天下？”

    周瑜随口答到:“如今看来，并无一人。”

    “哦？”

    孙策勾了勾眉毛，带着笑意问道:“袁家四世三公，也不行？”

    周瑜摇头，道:“袁术贪图享乐，刚愎自用，袁绍优柔寡断，难成大器，而这两兄弟之间又勾心斗角，倘若能揽天下，假以时日说不定又是一个董卓，如何服众？”

    “何况，这十八路诸侯，都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孙策不解

    周瑜随手抽出一根拨火的树枝，在面前的沙地上绘出地形，示意孙策:“虎牢关前诸侯汇聚，按理说董卓绝不可能逃出生天，而此刻却无一人派兵堵拦在董卓逃亡路线，反而争先恐后的攻城，为何？所有诸侯都认为谁先进洛阳，谁就先揽大权在握。”

    孙策仍不解，道:“我爹不愿意白白浪费兵力伏击董卓，没有办法，但为何与最重要的事物有关？”

    周瑜笑了起来，作势要用树枝抽孙策，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前进城除了金银财宝与封地，也就只能换到一个驱逐董贼的名头吧？伏击董卓西退，再杀了董卓，好处更能远远超过那座死城。”

    孙策:“？”

    周瑜不说话，只是默默又画了一个马车。

    都暗示到这份上了，甚至连我都猜（记）到（起来）了

    “天子！”

    周瑜此时才呵呵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孙策的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如此笃定，来日这天下，必不在这十八路诸侯手中，但，有可能在某一个诸侯的儿子手中？”

    孙策再度笑了起来，带着少年专有的神采飞扬，笑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如赌一把大的？”

    周瑜自然明白，指指一旁的信鸽道:“先向你爹请援，我们现在就走吧。”

    孙策撕下一块衣袍，蘸着烟灰飞快划拉几笔，将布条绑在鸟儿爪上，翻身上马，再把周瑜拉上马后，放飞鸟儿。

    此时天色微亮，二人消失在茫茫山路尽头。